马车从绿意盎然的郊区缓缓驶入稀疏桃林,风里便带着一股轻柔夹带甜腻的香味,不甚浓烈却隐而不散。
碾压的石子逐渐被草木和散落在泥的桃花替代,车外浅浅弥漫起一层影绰薄雾,内里油灯暖色的微光在逐渐浓密的桃林里越来越深,一直到小小一方马车被数里桃林包围。
葵宣先被未关严的窗棂外灌进的冷风惊醒,随即意识到马车已然进了山道,林间空气在早春的夜里冷得非常,当即清醒过来。
他见太子殿下还睡着,便轻手轻脚地将车窗掩上,又寻思着将殿下怀里的手炉换一只暖和的。
谁知方拎着一头拿起,就被殿下金贵的玉指勾住了。
葵二公子抬头,却见殿下羽睫轻颤,半晌又没了动静,他试着手上用了些力道,又换了角度,仍是没法取出,不得不张口唤了一声。
耳边渐起流水声响,入耳清脆,越来越清晰。
燕昭洛便在此时缓缓睁开了眼。
他滞愣片刻,眸底还藏着几分倦惑,顺着葵宣的话松开了手。
因着一直倚靠窗边,睡梦中不觉,醒过来才慢慢感受到冷意蔓延,指尖都冰透了,与梦中那个寒冬几分相似。
思绪恍惚还留在那日,那件斗篷后来自己抓到手里了吗。
好像没有,君霄玦也让他松手,转而将狐裘挂去了一侧,母后说,若是冷,便披她身上那一件,在室内熏得暖和些。
他又有些庆幸自己这一觉睡醒已然是在临安地界,不必竭虑夜里那场晚宴要以如何模样姿态应对。
已经冷掉的暖炉被接过,葵宣将手中另一只递过去:
“刚从熏炉边取出来,还暖着。”
其实也没一开始的暖烫了,但多少温热。
燕昭洛垂眸,撑在木樘的手收回贴到了手炉边,在传递出来的热意里略动了下指尖。
葵宣见他模样,不免嘴贱:
“哟,殿下知道冷了。”
燕昭洛没搭理,却不碍着他絮絮叨叨,说到了地方要先泡一个热水澡来一碗姜汤去去寒意,夜里床褥得给换成最软暖的丝绵绒缎,最好再由着乌苑主扎两针图个安心。
葵宣越说越起劲,便觉出几分不对。
“……殿下,您怎么不说话?”
“嗯?”燕昭洛抬眸,懒懒看他,半晌“哦”了一声,道:
“你也受寒了,本宫这回带够了钱,会招呼乌苑主好好为你调理调理的。”
“……”
燕昭洛又“哦”了一声:“你方才好似说了七十一个字。”
“……殿下您是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八十六。”
葵宣:“。。。”呸!好心没好报!
在葵宣愤恨的目光下,马车内总算清闲了下来。
只是被迫闭嘴的少府二公子忍了片刻,一把扯了案台上的纸笔开始横平竖直写话。
写完一张就团吧团吧扔出窗让黑黑白白的纸墨去当桃花的养料。
幸好路程已经不长,在二公子扔出第四张纸后,马车外总笼罩着的薄薄浅雾缓缓散了开去。
一方庭院背靠飞流逐渐清晰,庭院幽深,占地能有八百亩,三面环溪,水里落英潋滟。
再近些,便见正门牌匾上书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玄都宛。
穹劲有力还镶金,一看主人就是富得流油。
安静停着在车顶的蓝鹊忽而清鸣一声展翅腾起,似有目的般径直朝苑内飞去,卷起流风扫清了一路凋落车顶的桃花,一时落英纷飞。
门口守夜的老人和车夫交谈了两句就取了张辍名的令牌,车夫掀帘将牌子递进来,凛声禀报:
“殿下,苑主问您是直接去北庭还是先做歇息。”
“北庭。”
燕昭洛接过令牌丢给葵宣,待马车动起又对他道:
“等下你先去鸾绯院。”
葵宣疑惑地望过来,眨巴两下眼。
燕昭洛:“说话。”
“为何?”
“本宫要问些‘钩缠’相关事宜,鸾绯院有月余未住人,你提前去收拾些。”
葵宣又眨巴两下眼:“原来还有殿下不知晓的事情呢。”
燕昭洛悠悠望了他一眼:
“九十九。”
葵宣:“……”怎么有人数数这般快。
他便又要拿笔去写,不过进了苑内,道路便随着绯红树冠五步小转十步大转,流水潺潺曲径通幽,北庭不远,他磕磕绊绊还没写完一张便到了。
***
乌故鸣懒洋洋倚在檀木门框边,手里把玩着截微曲的深棕桃枝,夜色里隐约可见枝头一簇白粉。
燕昭洛躬着身踏下马车,便见他一席绯袍融在夜间桃色里,一双微微上翘的眼映着月色含笑扫过来。
“太子殿下,一早就见着您的爱宠略枝而过,恭候多时。”
燕昭洛神色淡淡,与车夫交代了一声,才慢悠悠道:
“它去偷你南山脚早生的幼桃吃了。”
南山脚有一处天然泉眼,带得周边一片气候要比别处暖上不少,乌故鸣思忖片刻,倒真有可能已有早生半熟的果子:
“殿下早年住了几个月,对果期倒是要比我还熟了。”
他对几颗果子不在意,只是扫了太子殿下两眼,又若有似无瞥过帘门轻晃慢慢驶走的马车,忽然将手中桃枝箭般朝车牖投去:
“葵二公子怎么人都不喊便走?”
枝头那簇桃轻轻捶了一下轩窗,迸开散落。
……
空气一时凝滞,车夫拉了下马,扭头犹疑地回望。
马蹄“咄咄”在原地踏了几下,车牖忽然被大力推开。
一团墨渍未干的纸被直直砸出来。
乌故鸣抬手接住,倒是还展开看,便见上头不知先前写了什么,被黑墨涂得半点认不出。
下边三个字倒是清晰,大喇喇地躺着——“王八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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