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丞相走后,李述突感心痛难耐,就席地坐在书案边懒懒的倚靠着。
等到御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刘公公就站在门口看着李述没有仪态的坐在地上,快步跑进来,惊呼道:“哎哟,我的陛下啊!”
李述这会儿闭眼假寐,听见他的鸭公嗓,面容稍露不满,皱了皱眉睁开眼,看了刘公公一眼,就自动忽略他,看向他身后背着医箱的闰桉,立即露出一个笑容。
如老友寒暄一般,风轻云淡的开口道:“子书,你来了?”
闰桉颔首,见他面色有些苍白,说话的声音听着也是有气无力,遂而屈膝蹲在他身侧,问道:“陛下,是何处感觉不适,也好让下官诊治的快一些。”
李述看着他靠近,立即扭头看着刘公公,“你去门外候着,朕让你进来,你再进来。”
刘公公为难了,只能去看看闰桉,闰桉投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才起身出去。
门一关上,闰桉脸色凝重的替他把了脉,“是心痛难耐吗?!脉象也是时强时弱的,像是时日无多的预兆。”
“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李述说的轻巧,满脸笑意不惧生死,“子书啊,回来这几日路上,我仔细想过了,我如今的身子差成这副模样,夜里时常咳血不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你穿新郎装的一天,要不,你指个姑娘,我给你赐婚,届时让我在府外远远的瞧一眼就好,要不……”
“阿述!”闰桉忍不住蹙眉,轻声呵住他。
“嗯。”
闰桉不如李述豁达,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蹙眉怒道:“闭嘴,你不会死,倘若哪天你要死了,我就在你死的前一天晚上,穿新娘装嫁给你!”
李述被他的话逗笑了,果然是心思单纯的厉害,一击必中,闰桉乖乖的跳进他挖好的坑里了。
“说什么玩笑话,你还小,还能再活好多年,看看大聿的四时不同景,和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说什么赌气话,”李述还企图开导他,“如今京中适龄婚配的女子还有许多,不论姑娘家的门槛高低,我都能给你赐婚,只有这一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确定不考虑吗?”
闰桉懒得和他废话,扭身去自己带来的医箱里边翻翻找找,随口一说,“那臣斗胆向陛下提亲,臣想求娶陛下,陛下也答应我吗?”
“子书啊,这要还是我没去征战前你和我说,我一定会同意的,但是现在,恐怕不行了。”李述突然感概起来。
闰桉乘胜追击,扭头回来看着他,质问道:“为什么不行了?你当初送我发钗、香囊、玉佩和花椒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行?!让我拿着我的体几钱来眼巴巴的送给你,你怎么不说不行了?!你用药将我药晕,偷偷抱回寝殿搂着睡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行?合着你……你能做,我便不可以了,是吗?!”
“我……”
李述就哑了,也是了自己先招惹的闰桉,如今提裤子翻脸不认人,撒手人寰什么都不管了,实属罪孽深重,闰桉如今这样言语不避讳,都是自己的罪过,要是置之不理,死后应该会入十八层地狱吧,真缺德。
“可是,子书,我就要死了,”李述还在挣扎,“留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世上,我会觉得不甘心,我会想要你陪我一块死。”
“我不怕死。”
闰桉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态度说不出来的坚决,“如今说来,我可能有些幼稚,但是我心悦你有许多年了,我就是想让你死前知道,给你留一个念想,如若你真的想看我儿孙满堂,那我也如你所愿,明日问脉,你就请郑太医过来吧,我不便留在御医院继续当我的太医了,今夜我就连夜去郑太医的府上顺道说一句这个事情,再提个亲,你就自己一个人孤独等死算了,我再不会管你了,再也不见你,我拖家带口搬去边关再也不回来了。”
李述知道他赌气,突然就笑了,“你怎么这么老实啊?去边关不回来了,你当真不想再见我最后一面了?”
“是你先让我走的,我走了你怎么还不乐意了?”闰桉没个好脾气,怒道,“我自知医术不精,我救不了你,怕你一死被降下连做的罪名,所以就先早早的将挑子一撂,走得远远的,免得被波及。”
闰桉好歹是个牙尖嘴利,李述说不过他,也觉得自己德行有亏,更是有辜负闰桉的地方,便想着在自己要死之前陪着他,将他多年来的遗憾都一一弥补,也能不留遗憾。
“刘公公。”
刘公公闻言立即开门进来,见两人一蹲一坐的在地上,赶紧问道:“陛下,有什么需要老奴做的?”
李述笑了笑,声音醇厚道:“去将下江南之前我教给你的已经拟好的圣旨拿过来,我要盖上玺印,今后你就在太子身边伺候,我要出去一趟。”
刘公公没问什么,只是抹了抹脸,然后退出御书房去找那份还没有落印的圣旨。
李述吩咐好了,才伸手去拉拉闰桉的衣袖,有些讨好的笑道:“明日,我带你离开长安,去一处我早些年置办好的山清水秀的地方,就我们二人,届时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好不好?!我给你治,治好了就住那儿,不回来了。”
闰桉心疼的厉害,没甩开他的手,只是眼中泪花闪烁,怕自己忍不住泪意,在李述面前掉眼泪,让他白白看笑话,遂而别过脸,声音有些发颤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你就随我折腾了。”
“嗯,一言为定,”李述歇到这会儿,胸口已经不大疼了,才伸手倾身去将憋着眼泪的闰桉搂进怀里靠着,下巴就抵在闰桉的头顶,轻笑道,“子书该多笑笑的,有什么好为我哭的?”
闰桉还是没忍住,单手攥着他的衣襟,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脖颈间,低声抽泣起来,言语也不大清晰道:“凭什么啊?凭什么这才刚有起色,就要没了?!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还是救不了你,为什么……”
“子书,没什么好哭的,人各有命,如今是这样,若是日后得老天垂怜呢?我们谁也说不定的事情,别难过,”李述低头看了一眼,闰桉眼眶泛红,小可怜见儿的,“在江南的时候,我也是和你大哥说过了,就算你不是姑娘,我这辈子也要你了,既然你自投罗网了,那我便不客气了,我也忍不下心再赶你走了。”
闰桉听着也不动,只是静静的靠在他怀里,从鼻间挤出一声轻应声。
“过会儿,我送你回去,你回去收拾一下要带上的东西,再同你爹娘说说辞行的事情,明日寅时末,我就赶马车去闰府后门接你,我们早些赶过去。”
闰桉这会儿也不想李述是任性妄为,还是怎么了,就是想待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刘公公抱着圣旨回来的时候,李述站在案前在写什么,闰桉就守在他身侧,替他磨墨,医箱被丢在一旁敞开着。
李述将国玺拿出来,在刚刚写好的纸上印上玺印,然后卷好递到闰桉手上,温声道:“刘公公,将那圣旨拿过来吧。”
刘公公立即动身,将圣旨展开放在李述面前,轻声道:“陛下,拿来了。”
李述颔首,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才握着国玺在那圣旨上落下玺印,又拿起来重新交回给刘公公,声音有些隐忍,沙哑道:“册立新帝的圣旨,你就在太子成婚后一个月拿出来给丞相大人,让他当朝宣读,并传朕口谕,册立太子妃为皇后,朕恐时日无多,还想请闰太医做最后一搏,所以朕要出宫养病,刘公公,今后你就在太子身边伺候,尽心侍奉。”
刘公公闻言还是忍不住,跪在李述脚边,悲从中来,“陛下,陛下放心,老奴必定尽心侍奉太子殿下,陛下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李述又忍不住掩嘴轻咳了两声,挥挥手,“起来吧,待会儿你就同闰太医一块出一趟宫,去给丞相送道赐婚的圣旨,之后我不在宫里,太子成婚,你就替我去送太子我准备好的随礼,他若问起我的行踪,你就告诉他,我出宫寻神医治病去了,让他不要挂念。”
“是,陛下。”
“去收拾一下,在门外等候吧。”
刘公公起身,麻利的出去了。
李述却开始止不住的咳嗽,闰桉将赐婚的圣旨放下,从怀里拿出一块素白的手帕递到他嘴边,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眼眶有不自觉地泛红了。
等着李述咳嗽声停了,闰桉才将手帕,只是上面沾上了一些乌黑的血迹,刺伤了闰桉的眼,李述嘴角也沾上了一些,闰桉赶紧将手帕合起来,握着手帕的手有些颤抖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李述以为他是害怕,抬手握住他颤抖的手,轻笑一声,苍白的俊颜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别怕。”
快悲了,又是一个悲剧,作者也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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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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