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地凭空冒出这么一颗蒜,怎能不引人瞩目,甚有城楼上的敌兵看呆了眼,但当时看他小小一个,恐怕只是攻势看上去猛,待到近处便于瞄准,只需几个火石就能将送他下去。
谁知道他快到城脚下忽然就没了踪迹,不知找了什么掩体还是刻意分散他们的注意,几人一时没发现,他便瞄准时机,趁虚而上。
等他们发现,凸显慌乱地疯狂集火攻打,盼望着他能和大多数士卒一样被如期砸落时,已然奈何不了他,此刻他还已攀着云梯爬到了前人都无法踏过的位置。
面对一个接一个的重石从他头顶上滚落,他不慌不忙,使出浑身力气快速翻动沉重的云梯,以身向里,继续反面往上攀爬,以来回化解危机。
县令眼看他快爬到城墙顶,脸上没有众人那般的惊恐,只讥讽道:“小聪明。”
他立即命人探出墙头,“火烧云梯!”没了梯子他难道还能长了翅膀飞上来?
雨点似往下抛的火把终于将云梯顺利点燃时,穆怀御只得翻回正面,与此同时守城的百夫长,大力将长矛对准他抛刺了过去。
云梯一动即断,穆怀御没办法完全大幅度躲开,只能估算着距离避开要害,微微侧身,长矛直直从他额头与手臂穿过,血肉飞溅,他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却在下一刻伏在原地没了动静。
“哼,一群酒囊饭袋,胆小如鼠!怎敢自称精兵悍将。”
县令见他不过是中了一矛,便害怕地畏缩在那不敢动弹,随即命人将城内所剩无几的火石推到这边来,给他致命一击。
众位士卒听见县令发话,都没赶上应和两声,赶紧先松了一口气,想此人终于要死了,但这口气都没还没松完。
一人眼尖的人很快发现他从身上掏出了一样物件,往上抛来。
待看清那是绳索头部的五爪钩时,已冲着县令飞去,他惊骇道:“他要换绳登城!刺杀县令!快保护县令!”
县令闻声看去,正对上穆怀御潺潺鲜血划过的眼眸。
那眼神,犹如步步紧逼架在脖颈前的刀刃,明晃晃的写着要取他首级。
县令被扑倒在地,看着挡在他面前被五爪钩抓出半块胳膊肉的士卒,吓得再也无法淡定,两手抖动着往上挥,“砸!快射箭!割断绳索!谁能击落他,立赏田一顷,宅一处!”
乱做一处的士卒纷纷举起长刀往紧要的县令那边跑,砍着牢牢抓住城墙的绳索。
运来巨石的士兵刚推着从城墙上露个头,穆怀御便不再蛰伏等待,抽出身后背着的长刀,朝着那士兵的脑袋猛力掷去,刀一下便从那士兵的直面捅穿了过去,脑后露出冒着寒光的刀尖,瞪目而倒。
“不好!中计了!快来人运石,刺云梯!”
然而已经晚了,在穆怀御抛出刀的那一刻,便同猎豹那般飞速向上往着最后十几阶阶梯攀爬,像是迎面中了那一矛后,他就成了无畏的疯狗,以雷速之势冲过熊熊燃烧的火梯,爬上了顶端。
说时迟那时快,三位士卒在穆怀御跳入城墙的刹那,慌忙合力推着还来不及点燃的巨石,只要穆怀御随着巨石摔下那么高的城墙,必死无疑。
但三人使了吃奶的劲,推得大汗淋漓,巨石仍是纹丝不动。
穆怀御脚后跟牢牢抵住墙面,下意识拿胳膊先行顶住迎面而来的巨石,身体正要使力向前倾斜,随即迟疑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抱着向死而生的决心,这巨石,和人人口中难乎其难的首登,会如此轻与易。
他咬牙,用了两臂的力气往前大力一推,巨石带人怎么来的就都怎么滚了回去。
那副稳稳当当站在高耸的城墙上俯视众人,身上挂血却面不改色的模样,骇得近处的几个士卒抛下长矛。
他们哪里见过这等无所畏惮的怪力狠人,竟能一人挡住三人推着的巨石,顿时被吓破了胆,嚷着往后奔逃。
“恶鬼,啊!鬼啊!!此人是鬼!!”
“跑什么!我来取他性命!”
宋百夫立刻夺过士卒手中的长矛,枪头指着他人就冲了上去,企图拦住他的去路,不过是螳臂当车,只一招穆怀御便赤手空拳死死握住长矛的枪柄。
看似瘦小的身体与敌人正面碰撞上依旧不慌不忙,身躯令人意外的结实有力。
宋百夫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额间流下的血模糊了他的左眼,穆怀御眼珠不曾颤动半分,凝视着面前的人,百夫长撞上他的视线只觉自脚底腾升出数条藤蔓缚住他的身躯,无力撼动被他挟住的长矛。
在他慌神间,穆怀御手腕绷着跳动的经脉将木质的枪柄一把折断,反手便干脆利落把枪头刺入他的脖颈。
看他喷出的热血、惊恐倒地瞪大的眼珠,少年毫无感触的脚尖利索往下一勾,踢起埋在土里的剑柄,手握铁剑跨过尸身,直奔他的目标而去。
张胜从尸体的下方爬出来后就仿佛丢了魂,浑浑噩噩地不停往身上擦着两手沾满的血污。
他心如死灰仰面间,看见那在城墙之上快速穿梭的身影,穆怀御高举利剑一举斩断敌将‘宋’字帅旗,飘下城墙,好似一束夺目之光,在城下沸腾的热油中滴下一滴水,全体将士炸了开来。
敌军的一个口被击破,士气大减,所有人都乱了起来。
萧阳的副将兴冲冲汇报道:“快看,将军快看!他登上去了,登上去了!”
萧阳大喜,立时踩着马镫站了起来观看,大呼:“好!建功立业且在今日,众位将士还在等什么,冲破城门,收复城池!”
穆怀御登上城门是给身后还在攀爬的众人划破了一个天大的豁口,不断有士卒在他之后成功爬上城墙与敌军激战,士气正盛。
萧家军热血沸腾地齐吼着,蜂拥直冲,一鼓作气撞开城门,击溃敌军防线。
“不好了!快逃啊!”
“快,县令快走!快护送县令!”
斩将夺旗,首杀县令,乃是一等大功。
就是冲着他来的。
城门士兵皆溃散而逃,县令慌不择路在十几位心腹将士的护送往着城下跑,但无论他怎么跑,乱中再回头护送的将士相继减少,多的是身后似鬼魅缠身,任他怎么逃都甩脱不掉的穆怀御。
无论是谁挡住他向前的步伐,他都毫不拖泥带水地斩杀,一路提着剑杀到了县令府邸。
县令跑入正堂,绝望中往后看了最后一次,护卫他的将士竟全数被他一人所杀,穆怀御身上绑满了往昔护在身侧精锐先锋的人头,正死不瞑目的瞪着他。
县令惊惧地腿下一软,跌趴在地上不停朝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杀红了眼,只是一个失去人性夺取性命以换功绩的阎罗,磕头求饶。
“饶命,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啊!”
“我原也是大夏百姓,一家老小全被宋国挟持,守城是无奈之举,不然就要杀我全家,看在同为父母生养的份上,绕我一条小命吧!”
县令夫人吓得泪流满脸,扑在县令旁侧哭哭啼啼求着饶,“是啊……大爷饶饶命吧,我们也是无辜之人。”
“说!”穆怀御将剑刃一甩,刃口最为锋利的一面正对着县令的脖颈,逼问道:“叶栖在哪!”
县令浑身一哆嗦,别说,他还真知道叶栖的事,但见穆怀御这架势,定是与他有仇,便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总算有救了。
他急忙如实交代,“他早死了,就在京都城破的那日。”
话闭,他又怕说得不够精准,纠正道:“不对,小人记差了,听说他是被关一月以后才死。”
“不过也是死有余辜,要不是他与李国勾结,趁我军不备之时忽然命人打开将破的城门,引敌军入内,暴露秦杨水路的撤退点,断了大夏最后一线生机,怎会有今日亡国。”
“他就是叛国贼,大夏的千古罪人!”
“如今天下谁人不知,他分明是征西将军的庶生子,却故意隐瞒身份在湘王身边蛰伏至今,就是为了报他父之仇。”
要说叶栖这二字,亡国前再厉害也顶多只有西南、京都为官者有所耳闻,但他叛国的实事一出,这下可真是名声大噪了。
当年征西将军在京都何等威风,屡次随先皇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后来大夏休兵罢战,他因一时失言被先皇贬至西南守边疆,其家人皆被贬至兖州,天人路隔,难以相见,不久征西将军就因与蛮夷一次小战而病死,自此家道消乏,先皇未念及生前劳苦功高,只在他死后追封了个‘征西威武大将军’,不予子嗣袭爵位。
不知有没有讽刺之意,但显然极大引起了他们一家不满,无奈皇权不容置辩,整个征西将军府只得将这般屈辱,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一咽就咽到了先皇病逝,秦青隐入京朝纲震荡,李国就在这时遣特使登门游说,他们未做犹豫便与秦青隐共为逆贼,里应外合。
“秦青隐当初往着兖州特派了黄羌前去,就是为与征西将军府联合打开分山关,叶栖同他长兄叶君良是一丘之貉,却欺瞒深信他的百姓至此,恐怕那时明面是为国为民除去秦青隐,实则是怕那个大奸臣将死之际来个鱼死网破而抖露出他,坏他大计。”
“如今叶君良借着李国之势,霸占两州兵权,他们一家叛国已然罪证确凿,是大夏共讨之逆贼。”
“但这一家人千该万该,不该协助李国打开分山关,兖州整个征西将军府不战自降,致使李国长驱直入,大夏有计数死伤起码三十余万。”
县令说到激愤处,完全是咬牙切齿,仿佛也重回了敌军纷沓而至的那天,整个大夏覆灭,各州郡所经的火海地狱,百姓流离失所等动心怵目的画面,恐怕每一个大夏百姓都无法忘却。
只是县令心下稍疑惑,这事都传遍了,他既然要找叶栖寻仇,怎么还不知道?
但这些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现下还是先保住小命为紧。
他只担心自己说不到他的心窝处,不能让他放过自己,便话只挑最坏里说,表现得更为同仇敌忾,一副对叶栖恨之入骨的模样。
“可见,现今乡野村间无不想找到他的尸身挫骨扬灰,百姓纷纷将叶栖二字贴在稻草人之上,投入火海,想烧得阎王都不收他,确实不为过。”
“他作恶多端,不过好在老天有眼!让他在李宋两国闹掰之时落入宋国之手,岂会留他性命,听说是一杯毒酒就给送走了。”
穆怀御见他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只差叶栖站在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他握紧剑柄,问:“这话是谁说的。”
县令小心看了他一眼,怎么听着他的语气不大对。
他忙堆着笑脸,不敢有半分怠慢,道:“姚稚从内城下到被敌军关押到趁乱而逃前,一直与叶栖共在一处,他亲眼所见。”
但最终还是止不住疑问:“姚稚将军乃是萧阳副将,壮士去问他不比问小人还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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