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的腿迟迟不见好转。
膝盖上的伤也如同孙太医说的,无医治可能。
一条残腿,对程安来说,即使周围的人默口不言,他也能感受到,恢复到往常模样,几乎是不可能。
他不想做轮椅,便到哪都杵着一只拐棍。
梁勋算是程安为数不多的朋友,这几天时时过来看他。
见他正费力支着拐棍,在走廊上歪歪扭扭,短短几步路程,却走的满头大汗。
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修养重要,别瞎溜达!”上去扶住他摇晃晃的手臂。
程安眼底闪过一丝寞落,不着痕迹的避开梁勋的触碰。
汗珠顺着脸颊划落,身上的中衣已经全部湿透。
两人进屋之后。
梁勋从胸前里掏出一沓资料,放到程安面前。
“各处军备,统领兵将的名单都在这了。”
程安坐在木凳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拿起资料,道:“多谢梁兄。”
梁勋挠挠头,道:“咱们兄弟之间,你还说这个。”
“只是最近那个赵浩太过分了。”
程安挑眉,道:“怎么了?”
梁勋面露犹豫,开口;“你不知道他那个装不了二两油的性子,趁你不在,他直接把心儿姑娘圈养了,家里有他爹管着,就直接养在锦绣楼里。
外面传扬说这是他赵浩地外室,你说他不就是仗着他那个皇后姑姑嘛,有什么耀武扬威的。”
程安看着梁勋一脸不忿的样子,眼底并无波澜,道:“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发火。”
梁勋皱眉,以为程安故作轻松,道:“程兄,兄弟知道你难受,想骂就骂吧,忍在心里可不好。”
程安无奈笑笑,道:“我跟心儿之间,平常不过是给她捧捧场,哪来的你的我的。”
“别骗我了程兄,你若是不喜欢心儿,怎么会为她豪掷千金,搞得你的名声也跟着……风流。”
“是啊,从前我也不过是想当个放荡公子,免得牵涉到别人,给哥哥添乱,如今事态发展成这样,躲是躲不掉了。”
程安眼底带着淡淡青色,语气之中满是疲惫,叹道:“我已经心有所属,之前本已经死心了,没想到久别重逢。”
梁勋眼睛瞪大比鸡蛋还大,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
“好啊!你竟然背着兄弟偷偷当情种!咱们三年兄弟情义,也瞒着,哼,再也不跟你好了!”
程安被他这副样子逗笑,道:“我哪有瞒着。”
“没五顿饭你别想我原谅你。”
“好。”
“我要锦绣楼雅间。”
“好,梁兄想在哪里都可以,对了最近这个锦绣楼什么来头。”程安听别人口中锦绣楼可是很火爆。
梁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道:“传闻好像是南边来的巨商开的,别人都叫老板,锦绣公子。”
程安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为了答谢梁兄,等我好些,咱们便去锦绣楼吃饭吧。”
宴会结束后,穆千秋一直觉得心神不宁。
回到穆府后,便瞧见阿策急匆匆地回来。
“出了什么事?”穆千秋挑眉问他。
阿策站住,道:“将军,人抓到活的了,被夏老头扔在锦绣楼里了。”
穆千秋眸色一亮,方才的思虑抛到脑后,换了男装,跟着阿策去了锦绣楼。
阁楼之上,密室中昏暗无光。
一个身穿黑衣,满头是汗的男人,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之上。
明明阳春三月,却仍旧感觉浑身冰冷,肩膀缩在一起,不停颤抖。
仔细一看,便会发现男人末梢的关节指缝上,蔓延的黑线不断在皮肤上扩散。
紧闭的铁门打开,穆千秋从外面进来。
密室里潮湿阴冷,带着一股无法驱散的淡淡血腥味道。
夏吉祥看到穆千秋进来,忙让开地方,满是褶子的脸上带着笑意,道:“将军,属下处理好南疆的事,便匆匆赶来,路上遇到刺客埋伏,一番厮打下,万幸留下个活口。”
穆千秋抬眸:“没事吧?”
夏吉祥抿唇,摇头道:“小毛毛的雕虫小伎俩,还伤不了属下。”
“嗯,凡事小心。”穆千秋眼神打量浑身颤抖的黑衣人,道:“中毒了?”
夏吉祥点点头,道:“身上似乎早就种下毒种,迟迟未发作,如今看来是早有预谋,已经拿紧布勒住身上各处经脉,撑个两三个时辰没问题。”
穆千秋迈步走到黑衣人面前,注意到身侧别着的弯刀。
“你是辽源人?”
黑衣人浑身发抖,看起来浑身颤抖,道:“要杀要剐来干脆的。”
穆千秋不语,近身两步,伸手摸了摸黑衣人脑袋后面的脖颈处的骨头。
力道不清不重,黑衣人却是疼的面目全非。
“啊啊啊啊啊啊!放手!放手!”
声音惨叫不绝,回荡在密室厚重的石墙之上。
穆千秋丝毫没有松手的念头。
“你想知道什么!我说!求你!啊啊啊啊啊啊!”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穆千秋才缓缓松手。
“辽源的鹰犬来京城干什么?”
黑衣人看着穆千秋的眼神又冷又冰,仿佛冷漠无情的修罗,令他不寒而栗,汗如雨下,道:“如果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求你给我个痛快。”
穆千秋挑挑眉,伸手拉过凳子,道:“谁派你来的?”
“南图将军派我们来的!来杀穆千秋!”
穆千秋眼眸不抬,道:“远隔千里,南图想杀我,为何不在南疆时就杀了我?”
黑衣人面容痛苦,咬牙道:“我不知道,我们也是听令行事。”
“南疆统共两位喂有鹰犬,松和南图,两个人,怎么南图有动向,松那边没有?”
“你想说什么?”
“除了南图,还有谁,跟你们一起来的京城?”
黑衣人牙根颤抖,满脸痛苦,道:“没有……只有南图将军。”
穆千秋眼眸不抬,转身吩咐身边的红面鬼。
“把他上衣给我扒了。”
话音未动,黑衣人脸色突然一慌,道:“不是……等一下……”
“扒。”
穆千秋坐到一边,眼中是淡漠和冰冷。
手下很快将黑衣人扒个干净。
腰间圆环刺青赫然映入眼帘。
“在我面前拿乔,你找死。”穆千秋脸色冰冷,伸腿一把将黑衣人踹到在地,道:“既然是大齐人,为何装作辽源人。”
黑衣人面色慌张,道:“我没有!我说的是——”
穆千秋眼神冰冷,借着身边红面鬼的钢刀,身形一闪,穿过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人闷哼一声,没有方才的惨叫,而是收敛方才的慌张,脸上是淡然的微笑,道:“穆千秋,你还真有两下子,这都被你识破了。”
穆千秋一脚踏在黑衣人刺青上。
“为了扰乱我的视线,宁愿自投罗网。”
“当年血债,你们这些人必须血偿。”
黑衣人发狠咬牙,一下磕破牙缝里的毒药,瞬间乌黑的血顺着嘴角流下。
狰狞的眼睛到死也没有闭上。
穆千秋闭眸,冷冷的站了一会。
“处理掉。”松开脚,将尸体随意踹到一边。
夏吉祥脸色凝重,道:“将军是疏忽,才……”
穆千秋摇摇头,道:“他们在明,我们在暗,防不胜防。”
阿策过来,皱眉看一眼黑衣人狰狞的死相,打了个寒颤。
赶紧跑到穆千秋身边,道;“将军你怎么知道这人在骗你。”
“南疆的鹰犬从小饲养,以人训练,便要比寻常人后方头骨要薄要软,轻轻一捏便能捏动,因而此处是他们的命门,方才我轻捏他的头骨,却不似寻常一般反应,光是疼不够,是敏感。”
他装的太像,反而会引起怀疑。
阿策挠挠头,抿唇道:“我还以为将军是靠面向上看出来的。”
穆千秋伸脚踹在阿策的屁股上。
眼睛里的冰冷已经收敛,反而寻常的平淡。
“人心隔肚皮,光靠眼睛分善恶,别人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阿策嘟嘴,少年青涩的眉眼在成长中初见轮廓,道:“我可不信,我跟着将军,谁敢卖我。”
穆千秋拿起帕子,轻轻擦掉不经意间蹭到的痕迹。
转头看向夏吉祥,道:“通知下去,所有面鬼,不必再追查黑衣人踪迹。”
夏吉祥眼眸惊讶,道:“全部?”
“对。”穆千秋点点头,道:“既然他们要转移视线,就证明京城里,有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既然如此,总有人等不起,先露尾巴。”
夏吉祥知道穆千秋一直心思缜密如何做,心中自有她的考量。
心中忽然想到一件事,道:“将军,有一事不知该讲不该讲……”
“讲。”
夏吉祥点点头,道:“二小姐……似乎偷偷去了一趟王爷墓前,只是静静站了一会,似乎在有意躲避我们,祭拜完之后,便进了街市,最后不知去了何处,知道第二天晚间才回来。”
穆千秋眼眸微动,道:“穆宣去祭拜我父亲?此事母亲知道吗?”
夏吉祥摇头,道:“王妃并不知道。”
穆千秋脑子里似乎想到什么,道:“穆宣的一举一动,好好盯着。”
“将军,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您如今远在京城,虽说在陛下身边,可终于是远离了军中,王妃如此作为,实在令军中上下人心惶惶。”
穆千秋知道夏吉祥的意思,军中威望,若是让将士们心灰意冷,反倒是适得其反。
眼眸闪过寒光,春风顺着窗户吹进屋里,眉眼间英气凌厉。
刀刃既然在我手,那必然不会拱手让于他人。
“京城非我安塌之地,回去告诉将士们,穆千秋不会抛弃他们。”
眼神坚定,人间数百年,哪里都是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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