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顿烛光晚餐之后,纪宁屿每天都会跟何洛远联系。
何洛远意识到一件事,当他拿着手机对着蒋烆的名字时,脑海中浮现的是现在蒋烆的模样,可当他看着纪宁屿的名字时,想到更多的是那个曾经被他暗恋的少年。他必须要不断地提醒自己:何洛远,那个十六岁的纪宁屿早就已经随着时间消失了,十六岁的你也是。
初秋,空气中透着丝丝凉爽,夏日的燥热悄然退场。
何洛远下班后匆匆叫了辆车,赶赴一场注定不会愉快的见面。
这个时间的咖啡厅没什么人,何洛远到的时候,徐胤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等了一阵。
“抱歉,我公司离得太远了,路上有点儿堵车。”何洛远在对面坐下。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不比你们上班族,起早贪黑一年到头都那么忙。咖啡我帮你点好了,冰美式,听说你们把这个叫‘打工人的血液’?”徐胤的笑容里满是傲慢。
何洛远看了眼冰块已经融化的咖啡,笑了下:“谢谢,不过,我从来都不喝美式,要浪费你的好意了。”
“那你想喝什么?我让服务员来点单。”
“不用了,时间不早了,我等下跟人还有约,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你跟谁有约?”徐胤皱起眉,眼神里升起警觉和敌意。
面对他的越界,何洛远只是淡然答道:“我的一个朋友,你应该不认识。”
徐胤竖起来的刺却并未收回去,而是面带讽刺地说:“是跟蒋烆一样的‘朋友’吗?”他把“朋友”两个字咬的阴阳怪气,明显意有所指。“何先生,你不认为做人应该有基本的边界感吗?你有男朋友,却到处跟别人吃饭约会搞暧昧,你觉得合适吗?”
何洛远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个出轨出到染病的人,只能在心里拼命地告诫自己不要跟疯子一般见识。“我觉得不合适,但是我并没有做你说的那些事儿。”
徐胤轻蔑地笑了下,拿出手机递到何洛远跟前:“那你这是在干嘛?”
手机上的照片里是何洛远和纪宁屿之前一起吃饭的画面,那天纪宁屿订的是情侣餐厅,桌上的鲜花与烛光把气氛烘托得十分暧昧。
何洛远看着那角度明显是偷拍的照片问道:“请问你是在跟踪我吗?”
徐胤面不改色:“只是恰好遇到而已。”
“就算是恰好遇到,那这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这张照片就足以说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蒋烆也是你的狩猎目标对吧?你利用初恋情人的身份,勾引他,吊着他,让他对你念念不忘,把他弄得魂不守舍,整天一副想要跟人拼命的样子,搞得他在上次的股东大会上差点儿就出大事!”
“他怎么了?”何洛远忍不住问道。
“不关你的事!你要做的就是离他远点儿,滚得越远越好!”徐胤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你的目的,你不就是看上他的钱吗?你都已经有个那么好的男朋友了,还不知满足,勾搭完一个又一个,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徐胤的愤怒包含了无尽的嫉妒,Bradley是令他一见倾心的类型,可那人却只对何洛远一人钟情,对他私下的勾搭试探无动于衷。而蒋烆对何洛远所表现出的深情更是从未对他有过的,这让他怒火中烧五内俱焚。他自视一点都不比何洛远差,凭什么他就要输给这只男狐狸精!
何洛远强忍着怒意说道:“徐先生,我想你一直都对我有误会。我和蒋烆真的只是老同学而已,我从来没有吊着他,更没想图他的钱。我有自己的工作,我经济独立养活得了自己。”
徐胤嗤笑了下:“我知道你那个行业的收入在普通人里算是不错的,可像你这样自称中产的人是虚荣心最强的,你们总想往富人堆儿里挤,消费跟收入严重不匹配。就你这种自我感觉良好,仗着皮囊和学历勾搭有钱人的我见得多了,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
何洛远对这种无效沟通有点不耐烦了,干脆顺着徐胤的思路说道:“行,那我就不装了,你想怎么样?用钱打发我吗?”
徐胤无限嘲讽地笑起来:“你想得倒挺美!用钱打发你,你配吗?”他说着敲了两下手机屏幕,然后满脸得意地说道:“我已经把这张照片发给蒋烆了,让他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何洛远神情微动,面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他一直都没有告诉蒋烆自己跟纪宁屿见面的事,虽然他和蒋烆之间没有任何约定,可在他的内心深处总觉得这像是一种背叛。
徐胤看着何洛远的表情,感觉大获全胜,他终于撕下了这个伪君子的面具。“怎么?失望了是吧?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拆穿了?你不会真的以为你那点儿小伎俩能把蒋烆给拿捏住吧?”
何洛远不想再听这种垃圾话,打断他道:“既然你都让他看清楚我的真面目了,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徐胤被戳中了心思,眼睛喷火地盯着何洛远。蒋烆这段时间的状态让他很害怕,他担心蒋烆会为了这个人不顾一切,担心他的威胁不再起作用,担心他前途渺茫的未来。他没敢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体正在每况愈下,普通对抗艾滋病毒的药物在他身上的效果一直不太好,他必须要靠几种国外的新药才能维持住。可那些药都还没有进国家免费提供药品的名单,他必须支付昂贵的治疗费用。如果失去蒋烆这棵大树,他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他最开始不肯分手的确是想要折磨蒋烆,但随着健康情况的下降,他的目的逐渐开始变成钱。但他不能直说,因为威胁的内容涉及到钱就变成了勒索罪,蒋烆就可以反过来制衡住他。于是他装作大度的样子,以每个月给他生活费作为条件,允许蒋烆在外面找人。他并不在乎蒋烆在外面有多少男人,只要钱能按时到账即可。然而徐胤万万没有想到,蒋烆找的那个人竟然是旧情难忘的初恋。徐胤对何洛远充满了忌惮,他跟踪他监视,他变成了一个更加偏执的疯子。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只是不像再看你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继续耍花招了!”徐胤拿起手机,一脸耀武扬威地说道:“如果你不想你的男朋友也收到这张照片的话,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何洛远叹了口气,他知道再掰扯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徐胤只听得见他想听到的话。
“我知道了,我会跟蒋烆说清楚,以后不会再招惹他。”
…………
何洛远躺在床上,卧室的门虚掩着。客厅传来电视的声响,伴随着手柄发出的咔哒声,Bradley正在游戏里奋力鏖战。
晚上的饭是Bradley做的,碗也是他洗的,之后还顺便收拾了厨房。这个蹭住的室友除了噪音有点多之外,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可抱怨的。因此虽然Bradley已经找到了工作,何洛远也没着急往外赶人。
纪宁屿又发来信息,问他周末是否有空。
何洛远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却迟迟不想回复,而是拨通了蒋烆的电话。
“小远。”
两个字从电话那头响起,何洛远突然眼眶热热的。
“喂,蒋烆,你最近还好吗?”
“嗯,挺好的。”
一句“挺好的”,一个人便独自吞下了所有的苦。
何洛远想问股东大会的事,但又不想让蒋烆知道徐胤找过自己,只能作罢。
“那个……宁屿来上海了,你之前不是问起过他吗?我……我就想着跟你说一声。”
电话那头顿了下:“啊……那他还好吗?”
“嗯,他辞了北京的工作,来上海跟朋友创业。”
“这样啊,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回头我联系他问问看吧。”
“嗯……”
电话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似乎两个人都不着急开口,只是顺着讯号感受着对方的陪伴。
“蒋烆,宁屿他……他是为我来的上海,他说……想要追我……”
又是一阵沉默,何洛远能听到对面沉重的呼吸。
“那你……怎么想?”
“我想,那就试试吧。”
最后一个尾音消失在空气,何洛远静静地等待着回音。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怎样的答案。
“好。”短促的一个字,带着浓浓的鼻音,从耳畔刺向心头。
这一刻何洛远清楚地意识到,他并没有自认为的那么洒脱,他想要被挽留。
“小远。”
“什么?”何洛远紧张地握着手机。
“你……要好好的。”
客厅电视的光线透过门缝潜入卧室,在天花板上形成一条不断闪烁变化的光带。
何洛远把息了屏的手机捂在胸口,呆呆望着那条光带。泪水逃离眼眶,悄悄没入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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