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乔伶曾差点成为燕孤舟的师妹,在座各位中,她同燕孤舟相识最久,也深得其信任,是燕孤舟的左膀右臂,也是建立万生城的元老之一。
“你与混沌阁下又吵了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两位向来不对付,从贺乔伶认识他们,吵架拌嘴,讽刺挖苦,基本没断过,不过那像闹着玩儿似的,顶多记上两天仇,找机会再给对方下个绊子就差不多了。但自从燕孤舟开始用尘晶后,这种小打小闹逐渐发展到了争吵,冷战,甚至动手的地步。
燕孤舟沉默握起拳,“不用管他。”再抬眼时她向关心她的城民们露出令人心安的微笑,那一抹迷茫被藏得严严实实,任谁都找不出。“大家不用担心,没事儿了,都回去休息吧。”
尽管任谁都看得出城主有心事,大家也不愿再扰得她心烦,便都陆陆续续回了家。
燕孤舟也不再在原地停留,直奔核心区。
贺乔伶朝女儿使眼色,叫她带着师妹也回家去,自己则跟上燕孤舟的步伐。
“斩云,”她唤着对方的表字,“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是外边又在搞什么蛾子?”
“我们的太平日子要到头了。”燕孤心情不佳,但她对万生城的人一向很有耐心,除了混沌。“我见到那混账了。”
贺乔伶噎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宁宸安?他还有脸去见闻仙尊!”
“不,他才不屑于打听师尊的墓。”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贺文眠那丫头跑黎烨宗被抓住了,我才露面把她捞回来。”
“他们······认出你了吗?”贺乔伶担忧道。
“当然,所以我们危险了,怕很快魔修余孽尚存的消息就会传遍大陆,然后就要有灵修打上门来了。”燕孤舟自嘲地笑了笑。
贺乔伶自责道:“是我的错,我总在孩子们面前提闻仙尊,才让文眠闯了祸。”
“不,怪我,是我让你讲的,是我不想让孩子们忘记,他们的师祖,是个多么优秀、温柔的人。”燕孤舟长叹一口气,走得更快,“不管怎样,自责毫无用处,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大家做好作战准备,越快越好。”
不同于万生城的紧张,外界仍是一片祥和,之前发生的事,已经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
山下的茶馆内——
“欸,听说了吗?五十前叛出黎烨宗的一名女弟子前两天打上门儿了。”
“嗐,这事儿还有谁不知道啊,那弟子还成了魔修吧,她上门儿那天,周围魔气疯涨啊,天都阴下来喽。”
“那这不是妥妥得打人家宗门的脸吗?”
“可不是?那些大宗门哪受得了这种屈辱,那,看见那儿的征募榜没?”这人边说边指向茶室对面的木板,那是原来发布通知的,现在上面最新的一张便是‘新三宗’发布的征募榜。“三宗准备联合讨伐那座叫‘万生城’的魔城,最近应召的灵修上山都得排着队呢。”
“唉,这是又要不太平了?”
“嗐,这事儿跟咱小老百姓没关系,只要那魔城的人别出来作乱……”
“没听说过万生城的魔修出来作乱,反倒那附近百姓有不少都为他们说话,既然如此,我们又为何一定要过去找麻烦呢,相安无事不好吗?”山上的黎烨宗内,有人讨论着同样的话题。
“就是啊,燕斩云本来就挺想弄死你报仇了,你现在过去找事儿,她能直接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你信不信?”二长老吊儿郎当躺在椅子上接话。
“信啊。”面对两位长老的质疑,宁宸安波澜不惊,稳稳地坐在位子上喝茶。
“那你还……”三长老心急如焚,他实在不明白宗主过去找死到底有什么意思。
“我有自己的打算。”宁宸安打断他,放下茶盏,“师兄师姐,在我去的这段时间,宗门就麻烦你们看着了。”
“你一个人去?”这下二长老都皱起眉。
宁宸安道:“‘新三宗’会各带一批弟子去,还有这些天应召上山的那些人。”
二长老不悦地“啧”了一声,“你是怕宗门没人管?我跟老三留一个去一个不行吗?老乔也真是,一声不吭就把大师兄和小六拐跑了,都不回来打个招呼。”
“跟那没关系,就算他们没走我也不会带你们。”宁宸安终于正视面前二人,脸上表情像孤注一掷,又像将释重负,“此次出行,我有必须要办的事,如果成功,也许我们可与万生城和解。”
也许是他态度太过郑重,两人一时竟都没反应过来,他的想法是多么的异想天开。直到不知多少年后,忽地想起这一茬,才后知后觉庆幸他们真的实施了这个白日梦般的想法。
半个月——
一行人到了大陆的“边缘”,万生城的附近。
宁宸安上次来时,这里还由于重重危机而少无人烟,附近村落的居民甚至不敢将视线过久停留于“边缘”。而如今,破败的村落竟明显繁荣起来,比其他“边缘”村落不知好了多少,还向外开拓了不少,很少有人再怕害“边缘”了。
“比起其它“边缘”地带,这里倒是安宁,也不知有多少人注意到了。”宁宸安这样想着,不动声色地瞥向周围。正巧对上秦雀宫宫主的目光,对方朝他点点头,他颔首予以回应。
来的人着实不少,但作为主的“新三宗”,竟只有秦雀宫和黎桦宗带了五十多人,乾赤宗甚至连影都没有,其余皆是从四面八方应召而来的散修。
“这样也好,消息更容易放出去。”
忽然,宁宸安在前方村口看见了个熟悉的人影,那人穿着紫色罗裙,手里托着颗糖,正蹲着身逗小孩儿,她旁边还站着一另一名高挑女子。宁宸安还没出声,旁边就有自家宗门的小辈抢先说出了口:
“是那个魔修!”
灵修们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哪知旁边贺文鸯一瞥见那乌泱泱一大群人,立刻捞起贺文眠就跑,徒留那小孩儿气急败坏。
“文眠姐姐!你耍赖!”
“跑······跑了?”
“什么情况?是看咱人多,怕了?”
“会不会是陷阱?”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很是聒噪。
光看外表,那真是再普通不过的孩子了,粗布衣裳,脖于上挂着块不知名的紫色石头,红扑扑的脸蛋此时还带着因没得到糖果而愤愤的表情。但一靠近他,竟然能感到他身上有层淡淡的魔气。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魔气很危险,魔气站上若不及时处理,轻则病障缠身、厄运连连,重则暴体而亡、走火入魔,能不受魔气影响的该只有魔修。这孩子看着很健康,已经是魔修了?年纪未免也太小······
有人没反应过来,有人已经趁机靠近那孩子问话了。
“小弟弟你好,我们听说附近有座名为“万生”的奇城,慕名而来,到这儿却不知该往哪儿走了,能帮我们指指路吗?”一名灵修姑娘掏出颗糖,笑眯眯地问那孩子。
孩子一转头,看见这一大群人有些害怕,“你……你们来得不巧,万生城封城了,最近不让外人进。”
“欸?为什么呀,是出事了吗?”
孩子嗫嚅道:“不,不知道,听文眠姐姐说,最近可能有坏人会来”
“坏人是谁?”
孩子不假思索道:“是灵修啊,灵修可坏了,村子里的大人出门一遇到灵修就会被杀掉的。”
姑娘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身后众人听到,笑了,气的。灵修是坏人,那好人是谁,魔修吗?那些魔修余孽已经把人们的正常认知给颠倒了!
“豆芽,回家吃饭了……啊——”妇女的尖叫声响起,伴随着碗筷落地的声音,碗里的汤洒了一地。“灵……灵修……”
“娘!”在跟他们说话的豆芽跑过去。
那妇女脖子上也挂着块紫石,她赶忙把孩子拉到身后,发着抖后撤,一只手握紧了脖子上的紫石,瞬间,村子正中,一座巨钟自动敲响,与此同时,浓厚的魔气不知从何处冒出,将外人与村落分隔开。
彻底隔离前,他们听到的话足以颠覆他们的一直以来的认知。
这还是他们原本那个世界吗?
“他们来了!他们来屠村了!” “快躲起来,都回家去!”
“呜呜——阿娘你在哪——”
“救命!城主,城主快来啊······”
宛如地狱。
不少人想起曾经见过的被魔兽入侵,魔修洗劫的地区。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灵魔两派相争,双方凝聚力增强的同时,也让他们忽略了一点:人心,与所修之道,并不平行。灵修中有坏人,为资源或一己私欲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魔修中也会有好人,如万生城,护了村子整整五十年。
这里是“边缘”,资源匮乏,危机四伏,很少有人愿意费力不讨好地接这里的委托。无数次地求助,无数次地失望,失望积累多了,也失去了希望。
燕孤舟的到来改变了一切,她建立万生城,清扫毒瘴,驱逐野兽,保护村落,教村民们修炼。她像一束光,为这片死寂的土地带来生机。对村民们来说她是救世主,是信仰,是希望。
而救世主的对立面,曾冷眼旁观他们不幸的人,当然是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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