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握住白寒的手,在白寒涕泪涟涟发了毒誓绝不泄密后,公子终于心软,没有割掉白寒的舌头,但公子还是在他身上刺了奴印,除非将来白寒剥下这半身皮后还能活下来,他就能另寻出路再出人头地。
白寒找到练福泉。这个从来垂眼顺眉的苍白男人抬起头,练福泉讶异于这个低贱的人美丽的双眼居然闪烁着诸多的渴求和**,白寒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有六七分像他,剩下不像的三四分,是哪里?”
练福泉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摇摇手,并不搭理。白寒很执着,讨好,祈求,试探,抓住把柄后的反攻为守,数不清的手段让练福泉烦不胜烦,这个男奴比他想象得更天真,但也比他想象得更不择手段,不惮于用一切招数使心作幸。
某一天练福泉突然改变了主意,他看着白寒夜里在偷偷模仿家宴上的贵客进食的礼仪,毫无征兆地说了一句:
“那个人身子骨羸弱,却最爱荔枝冰酒,有时贪多了腹痛,你前日被打的神情,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还有呢?”白寒殷勤地为练福泉沏茶。看着九五之尊的面孔如今奴颜媚骨地侍奉他,练福泉心中涌起异样的快潮,他声音暗哑道:“你的嘴唇还不够红润,脸也不够白嫩,眉毛再短一些,手上茧太多......”
练福泉成了白寒的“师傅”。练福泉像曾经为天潢贵胄调|教温柔体贴的优伶艺人一般调|教着白寒,只不过这次对象特殊,目的存疑。白寒起初还不明白为何练福泉如此耐心,直到后来他意外撞见练福泉与宫里的人还有联系,他夜里悄悄看了练福泉的准备寄的信。
原来练福泉费尽心思要把他雕琢好,是为了进献给大内总管章寻芳。
白寒恍然发现自己的用处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
既然结局都要沦作被吸髓刳油,为人所用,那我为何不能自择良主?
白寒的野心堪称狂妄:我已卑贱至此,今生再不能跨过衣冠济济,揭下黄金榜,得见那阴晴不定的君王。
那凡我效忠的,便是君王。
白寒从练福泉这位曾经位份不低的大太监口中得知,大名鼎鼎的女将颜驭对皇帝何止是忠心耿耿,简直是一往情深。
白寒有时幻想着自己如果能亲眼见到皇帝,他将如何举袂遮掩他的算计与愧色。
我不仅模仿你的举止,我还窥念你的爱人。
白寒自我厌弃起来,但很快他发现这宅院里厌弃视他如牲畜蝼蚁的人数不胜数,根本轮不到他自己。
煎熬之中,白寒笃信,只要能让她见到他一面,这一瞥一面犹如鲤过龙门的那一跃,白寒将顷刻脱离这片无边苦海炼狱。
这个难以启齿的答案,如暗潮席卷令他恐惧忌惮,令他几欲失控。
他筹备了很久,终于从练福泉无意吐露的话里得知连续征战的颜驭已经惹恼了朝中大多数人,也许很快就会被勒令回京。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他必须毫不犹疑地脱口而出用来在练福泉面前保命的秘密,让他不明所以地带自己出来。他跣足踉跄跑到这片林子,隔着遥遥一片衰草褐木,确定了这是他苦等已久的颜将军和她的亲卫军。
白寒咬牙穿过密不透风的灌木,疼痛如火舌缠上他瘦削的双胫,他飞奔到了颜驭必经的路旁,扶着树喘息,抬目往远处望去,名驹盗骊扬鬃长嘶,铁蹄卷尘沓飒朝他奔来,颜驭肩上薄甲如刃雪亮,熠熠生辉,宛若从天而降。
这不是白寒见颜驭的第一面,事实上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关山北面的营城。突厥人刚刚抢掠完郡里的粮食与财宝,反抗的被剁下手脚扔在路边,白寒随着其余几十人被绑起来作俘虏,带回草原成为奴隶或人畜。结果这浩浩荡荡的几十人刚被牵回匈奴营地,忽然瞧见北面火光漫天,厮杀声与叫喊声不绝于耳。
颜驭骑着她的盗骊马从烈火中一跃而出,夜色浓重下黑烟翻腾,天地昏暗犹如永无天日,颜驭周身耀眼灼目的火星迸裂,从黑暗中撕开一道冷静决绝的身影,凌空高举的长枪深深刺入突厥人的胸口,如天神降临。
白寒躲在草垛旁,为心中激荡的仇恨与获救的狂喜而潸然泪下,颜驭的名字和身影成为一种甜蜜浪漫而疯狂的禁忌,一种不可言说的奢望与癫狂,关乎折辱与苟活,关乎尊严与死亡。
几年前被夺走一切成为俘虏的白寒,因为骁勇善战的颜将军再度获得自由。
现在白寒再次把这个选择摆在了不知情的颜将军面前:带我走或者杀了我。
这一次,白寒又赌赢了,他选的君王再次出手救他于水火之中。
白寒心中有了打算,被颜驭带走仅仅只是第一步,这并不意味颜驭会相信他或者会费力气庇护他,这个念头很快应验,因为刚刚翻身跳出马车,骑了马与外面的颜驭并肩了一会儿的南惟霺此刻又爬了进来。
南惟霺眼中审视不减,开口道:“将军要与你说话。”
白寒一愣,是要他出去骑马还是如何……
下一秒颜驭出现在白寒视野中,她弯腰坐在他身边,拉住他的手,柔声道:“被吓到了?别怕,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可以了,我在这里,还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杀你。”
“我身上……”白寒敛眉垂眸,有些难为情,“有一些去不掉的印记。”
“有何不同?”颜驭笑道,“有谁敢在我面前扒下你的龙袍一探究竟吗?之后你的饮食起居都会交由颜卫负责。”
颜驭捧住白寒的脸,目光一遍遍搜寻般来回掠过,似乎要在他脸上找到可供人嗅闻的破绽,她薄唇开合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但权衡良久最终只说了一句:“谨言慎行。”
白寒点头,见颜驭又要出去,他伸出手想拉住她的袖子,却听见外面刀剑破空击撞的激烈声,颜驭眼中杀机骤显,颀长冷玉般的手指不紧不慢撩开厚厚的车帷,雍容返身跨出。白寒耸肩支起一摆明黄广袖停在半空,里头蜷缩起来。
南惟霺按住白寒,示意他别妄动。
颜驭抬眼,先看见鲁家军标志性的褐红汗巾与铜豹肩吞,在赤金轮日下折射出如霜冷意,蔽空的旌旗犹如天外层层重围,鲁膺身背擎天弯刀,对颜驭扯开一个露齿冷笑。
“奉太后之命,前来缉拿弑逆罪人颜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