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薄薄的夕阳铺洒在冬意正浓的街道上,街道上的铺子锅里笼着糕点,淡白的蒸汽在寒风中四散开来。
天快黑了,空气中弥漫着薄薄的冷雾,比方才更冷些。姜予从宝越裁缝铺门口出来,她刚从铺子的床上醒来,处理好自己膝盖上被山上树枝绊倒的伤口。
一觉醒来的瞬间自己也是懵的,不是被游客发现,也不是被叶至紹找到,没睡全是落叶的地上而是醒来在床上。
她第一反应当然是自己被送进医院了。可四周没有白色的墙壁,白织灯光,自己躺的也不是蓝色的病床,鼻腔没有被消毒水味充斥的刺鼻感。
取而代之的木头的陈旧味道,屋子是简洁明亮的布置,铺上蕾丝碎花的沙发,还有熨台。窗户旁还放着一瓶白色菊花。
姜予向四周呼喊着,期待有人回应。见无人应答,她起身下床,用旁边抽屉里的药水简单处理了伤口,扫了一眼周围,扶着木制楼梯下了楼。
楼下的布置比楼上宽敞些,姜予望着旧式缝纫机和旁边立着的人台,上面穿了件西服。本科学服装设计的姜予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间裁缝铺。
布置的简约古朴,干净,所有的家具给姜予有种在影楼里看见的民国时期的人住的房子。环顾了一圈,她确认了这里没有人,且屋内书籍均为汉字。
推门迎面而来的先是冬日的冷风和街头巷尾叫卖的吆喝声,她转身看向自己走出来的铺子,上面红色的字写着宝越裁缝铺。
石板路的地面被穿着旗袍的女人和袄裤的男人踩过去发出哒哒的声音。姜予确认了,这首先是条商业街,其次这里不是日本,她刚刚向逗小狗的男孩打听情况,对方很明确的告诉她:这里是上海,民国十九年。
“墨姐姐,怎么净问些不着边的傻问题。姜予墨你睡傻了。什么铺子里还有其他人,你自己的铺子开三年了。”
姜予觉得自己也是睡傻了,民国十九年,自己还有个铺子,名字还多了个墨字。她觉得小孩哥说话很不靠谱,转头问了卖生煎的大娘。
大娘以为她在捣乱,边忙活手里的活儿反而问她:“姜小姐,前几天那个穿黑呢子大衣来送衣服的客人,他来找你了,见你没应声,说明天再来。”
姜予想起一楼的园木桌上有张纸条,她有些好奇但又怀着不窥探人**的心于是没看什么写了什么。
她缓了缓神才看见店门口玻璃上映着自己的倒影,也明白了为什么总能感觉到街上的人用复杂的眼光扫量她。
因为她身上还穿着自己为了拍旅游照好看而在某宝上买的斗篷样式的白色狐狸毛领大衣,下身是鱼尾毛呢格子裙,对比周围人自己简直潮的超前了,不像裁缝铺老板娘,像上海的名媛淑女小姐。
她赶紧扭头回铺子关门,趁还没有那么多人注意到她的穿着,踩着楼梯回楼上打开衣柜打算入乡随俗一下。
衣柜里放着香薰袋,散发着幽雅的玫瑰香气,还有一点蜂蜜的味道。冬季款式的衣服并不多,南方的冬天对于本是北方人的姜予来说算不上冷,她也没披外套,只换了件毛领碎花旗袍。
既然铺子是她的,那也没必要跟自己客气,晴天霹雳一连串的倒霉遭遇让姜予气不打一处来却也无可奈何。平时窝在宿舍床上看小说里别人穿越现在轮到自己头上了。
她暂时也只能自认倒霉,自己是身穿别人是魂穿,别人死了还能再来她死了估计人也就没了。
总会有办法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姜予转身下楼去看大娘提的那个人留下的字条。
上面的字是从右往左读的,字迹很清秀,上面写着:姜小姐,家中小妹想学钢琴,奈何正值小年实在寻不到钢琴教师,听闻您会钢琴,可否明晚约您来寒馆教导一二。报酬很可观,您开价就好。
时间线拉回到姜予穿越来的昨天。
今天是小年,天色渐晚,家家户户都提前打烊了,路边卖卤蛋的大婶呵了呵手,操着一口天津口音,问玉溪琴行的林经理道:“老哥要不要小年夜多加几个蛋尝尝?”
林经理正准备要打烊,指挥店里伙计搬木板给窗户上窗。这家琴行是法国人投资开设的,作为琴行经理,薪酬很可观,想着照顾一下辛苦忙活一天的大婶的生意,便让大婶来三个蛋。
正在这时,一辆雪白色崭新的雪佛兰轿车向琴行驶来,车灯投出一道映起细小雪花飞舞的光束。
身着笔挺白色制服的司机下车打开车门,看这阵仗,就知道要来一笔好生意,林经理赶忙笑脸迎上前接应。
司机打开车门,走出一个年轻男子,穿着黑色呢子大衣,脖颈上围着浅灰色羊绒围脖,看上去十分洋气。看起来二十刚出头的年纪,眉眼间却有一股见过世面的凌厉,雪花点点落在黑色大衣上,身上有极淡的薄荷烟草味道,侧脸轮廓分明,还有种温雅的书卷气。
男子比林经理先开口道:“您这儿有施坦威的钢琴么?家里有弟弟突然来了兴致想学钢琴,便来看看。”
林经理赶忙应声答道:“还剩两个呢先生,您进屋来挑。”
两个钢琴都差不多,明黄的灯光下琴身泛着莹润的白。苏轻衍挑了个顺眼的便在柜台结了账。
林经理见这位男子如此爽快,嘴上说着客气的话,心里觉得大过年的真是乐开了花,恨不得再来三个卤蛋。
“还有件事,您这里有钢琴老师吗?附近也是找遍了,这小年夜寻个钢琴老师也太费力。”苏轻衍在厅内转了转,声音带着笑意和丝丝无奈。
家里人本就对弟弟操心但又是无限纵容,从小他遍要什么有什么,不知为何突然一时兴起想学钢琴,许是他有什么暗恋的姑娘喜欢听琴?他也没多想,家里人拗不过他,只得应承了。
于是他便有了这个买琴顺带寻个钢琴教师的任务。
林经理也没想到他还想要个钢琴老师,这有钱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刚买了琴就要学,奈何店里只卖琴,没招什么音乐教师,不过却认识个会琴的人:“我们这儿也没有的,先生。但前面有家裁缝铺,那儿的老板娘倒是会钢琴,不过这会儿应该也关门了。您需要的话,我告诉您地址。”
苏轻衍打算驱车去看看,于是让经理吩咐伙计把钢琴送到公馆里,自己开着车照着经理写的地址开过去,汽车顺着长街往南,后来又朝西开了有一段路,有小街穿过去,最后在一家店门口停了下来。
不出所料吃了个闭门羹,苏轻言从衣服口袋摸出一根墨蓝色光泽且很有分量的钢笔,在字条上留下了言,写完放在了窗户夹层上。
这家老板他是知道的,前几天把自己在国外买的大衣不小心弄染色了,在街上吃早饭的功夫看见了这家店,便送来了想着让老板修复好。
那天他推门而入,看见她坐在沙发上,穿了件鹅黄色撒银的旗袍,耳朵上点缀了一颗红豆。女子与他平日在社交场上周转的上海千金名媛们不同,说不上有多娇艳明丽,一打眼是清秀素净的类型。仔细看睫毛长长的,扇子似的。晴好的阳光落在她的发顶,眼珠都是半透明的琥珀色。仔细闻身上有丝丝的茉莉茶香。
像被一场春雨润湿了的白杏花,淡薄的香气夹在雾蒙蒙的雨气里,透着冷香。她给了苏轻衍这样一种感觉。
那天,她抬眼看向他。没有意料之中的殷勤,她只回了句“好”。
苏轻衍放好留言的字条,便回了车上。坐在汽车里,两侧的树木不断向后退,他却觉得这条路走不到尽头似的。家家户户灯火如织,也没心思看风景,明明是通往家的路,心中反倒有了种莫名的惆怅。
路途并不算远,车很快就到了。侍从为他开门,家人们迎了上来互相劝酒,一杯附和一杯,新年钟声敲响,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着映在苏轻衍的眼中。他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午时。
他穿上昨天那身呢子大衣,临走前还喷了一点雪松调的香水,便朝着姜予的店开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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