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澄第二天又起一个大早,眼睛还红着,打着哈欠去寻郡主,却不在,顿时心一惊,郡主不会还是把书给禁了吧?
虽说昨晚她是百般哀求到郡主不耐烦要出手了,但准确来说郡主没答应她不**。
辛澄一慌,就要出门去问郡主去向,不过刚好出门便遇上了从外面回来的郡主。
辛澄注意到郡主换了身轻便的常服,没戴发饰也未做更多打扮,问道:“郡主这是去哪了?”
郡主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是看不惯又不服气似的,哼了一声,“不用你管。”
辛澄越发着急那些书,见郡主不愿说,想了想,拿出随身的本子和笔,“我可是皇帝的起居使,要严格认真一丝不苟地记录郡主的一言一行,请殿下配合。”
郡主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回过头来,挑眉,眼中的情绪被有趣两个字覆盖,看得辛澄在心里感叹郡主真是好看又迅速摇头,维持绷着的脸。
只见郡主安然回到位上,不紧不慢地拎起茶壶,倒了杯热茶,“嗯……去了东市书坊,至于做了什么嘛……”
茶汤注入茶盏,水声汩汩,“烧了些书。”
“啪嗒。”辛澄手里的纸笔掉在地上,郡主则像是被眼前风景抚慰了,唇角微勾,悠然自得地抿下一口茶。
“郡主——!”
辛澄又气又急,忍不住想发作上前几步,被郡主抬眼冷冷的“嗯?”了一声,又退了回去,结果更加难受,进退两难之下,最后哇一声奔了出去。
郡主笑意越发放肆,秋日有暖阳,檐下悬铃响,满目澄澈晴空,于晨间秋色中轻啜茶汤。
唔,今日得闲。
辛澄又愧疚又心伤,冲到东市书坊,却见这里一切如常。
来的路上她已经打好腹稿要给作者写谢罪信,但这里《赤狐怪谈》还好好地摆放在书坊门前的木架上售卖着。
难道郡主去错了?
辛澄进门问掌柜的,“这书是只在这里售卖的吗?”
“是啊。”掌柜的笑脸迎客,“此书是在竞州刊印,离咱这儿远,来书不易,故只有咱们家才有,姑娘可是要买一本看看?”
“我想买的,但我没钱。”尽管辛澄说得万分诚恳,但掌柜的脸上的笑容还是消失了,并挥手请她离开。
“等等,那今天早上可有人来烧书么?”
“光天化日,谁能那么没有王法?倒是骗书窃书的,疑似有一个。”
掌柜的眼神恨不得化成扫帚请她出门,辛澄只好不再自讨没趣。
可明明没有烧书,难道郡主骗她么?
但郡主不会说谎骗人的。
辛澄要赶回王府问个清楚,走到前院时脚下一个没留神,滑倒在地,左膝砸在地上,顿时火辣辣地疼起来。
这里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不知谁泼了水,这才又湿又滑,辛澄是没想到平地还能摔,故而没有防备,这才着了道。
但辛澄趴在地上,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这条小径很窄又靠近王府高墙长年荫蔽,因而走的人不多,不过她从外面回府往藏书阁方向去,走这条路到小湖对岸再用轻功飞过去,这样最快。可王府其他人几乎不会这么走。
辛澄慢腾腾爬起来环顾四周,发现离此处不远便是来借钱的账房小院,此刻正见到那个穿着男装的黑心铁公鸡从另一条大路向院子走去。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站住!”辛澄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草坪追过去,没承想她只当没听见,辛澄想起她的名字,喊道,“林英!”
那人这才停下来,转身便是一张臭脸,“你又犯病了?”
“是不是你故意泼水,让我摔倒的?”辛澄揉着膝盖一边吸气一边质问道。
“有病就去找大夫,没治了再来找我拿丧葬费,闪开!”林英白了她一眼,折身踏进院子里。
“你……我……”辛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什么态度!
这人脾气这么差,赶紧把钱还了,最好不再和她扯上瓜葛。
辛澄回头看了眼摔倒的地方,心头浮上一丝疑虑,走过去蹲下身在鹅卵石上捻了捻。
是糖水。
她现在衣服上也沾满了糖水,草地上已经有虫子围聚过来了。
自从进了王府,她也未免太受这些虫兽的欢迎了。
辛澄起身拍了拍衣服,抬首四望这偌大的王府,朱楼黛瓦,曲径通幽,水绕廊回处,暗香浮动。世人言说是鬼宅,谁知几分龌龊心。
辛澄嘴角浮上一抹笑,看来她还没好好认识这座王府呢,今天先不去找郡主了。
* * *
那个新来的起居使,辛澄,脑子有病。林英第一面见到她时便下此论断。
倒也并非只针对她,她瞧不起每一个脑子里只有情爱的人。显然,辛澄每天都喊着“我喜欢郡主”,为此干出诸多蠢事,已经是无可救药的地步。
不过她对这种人毫无同情怜悯,不仅如此,还要从这种人身上狠狠赚一笔。
猜她借钱大抵是与殿下有关,钱已经借出去了,保密一天倒也无妨,但过了一天,当然要立即禀明殿下。
林英一大早来找郡主殿下,没想到殿下更早,换好了常服,准备要出门的样子。
林英将辛澄来借钱前后说清楚,殿下看来也对辛澄十分无语,扶额道:“居然还是借钱买的,她……算了。”
殿下看了她一眼,“你的衣服倒是方便,刚好,同我出去一趟。”
林英自然遵从,马车上也听说了辛澄借钱的结果。
“那我们现在是去把书禁了吗?”林英问道。
“本郡主自然是想,不过也有几分拿不定主意,所以让你也过来,待会到了书坊,你去买一本来看看,作为局外人评判一下这本书到底怎么样。”
“是。”林英心道,不管觉得怎么样,那个辛澄喜欢的书,禁了算了。
东市书坊,马车没有进巷子去,停在稍远的大槐树下,在街道的人流并不显眼。
林英很快从书坊出来,拿着本红色封皮的书,上了马车。
郡主端坐在马车中,车厢旁小窗开了条缝,正看着外面。
“殿下,应该就是这本《赤狐怪谈》吧,我买了第一卷。”
“对,”郡主回首看了眼,便又透过车窗向外观察,“你觉得如何?”
“无趣。”林英随手翻了两页便清楚是讲什么的书,满篇情字爱字,无聊得令人瞌睡。
“这种书禁了也无关紧要,我这便通知府衙去吧。”
郡主未答,伸手指向马车外书坊斜对面小巷口的一人,道:“那人,你且去打探一番。”
林英望了一眼,应声,下了马车向那人走去。
这人一身青袍襕衫,头戴四方巾,作书生打扮,双手揣在袖中,有人经过便拱手作揖笑脸逢迎,却又不像个文人了。
见林英直直向他走去,他更是恭谨,及近了,礼道:“郎君安好,可是来寻颜如玉的?”
殿下只教她来打探,却不知为何,只见他一人在此,身后摆着几只箱笼,不知做什么的,便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这人约莫是书读多了,眼神不太好,一直眯着,听完林英说话,眼睛眯得更厉害还凑了过来。
“做什么?”林英推他一把。
他赔了个不是,双手背在身后,“原是个小娘子,怎地还穿男装,可是你家相公抹不开面,遣你来的?”
林英余光向马车处瞄了一眼,见殿下打了个手势,林英便拿出刚买的书,道:“是。”
“那是要……”书生见到她手里的书,“是这本,稍等。”
说罢回身在一只箱笼里翻了翻,拿出两本同样艳红色封皮的书来,“第二卷和第三卷,娘子可是都要了?”
“第三卷,不是刚售第二卷吗?”
书生“啧”一声,晃了晃脑袋,伸出食指虚点了点她,“女人还是见识少哇,读书人的事,里头都是学问,你不懂,回去问你家相公。”
林英白了他一眼,不想再与他饶舌,“都要了,多少钱?”
他像是被什么触动了,复又拱手笑道:“蒙你家相公关照,也图个吉利数,一本六百文,共一两二钱。”
林英挑了下眉,她可记得书坊里第二卷售八百文,这里可是便宜多。
她似乎明白了殿下的意图,试探道:“那太贵了,妾家境贫寒,只带了一两碎银,再没多的,也罢,买这不能吃不能穿的作甚。”
说着转身作势要走。
“诶诶诶……”书生忙跑到前头拦住,“你这妇人忒没见识,书中自有千钟粟,黄金屋,罢了,同是读书人,小生不忍你家相公无书可读,那二百文饶了便是。”
林英却暗暗后悔,早知说的更少些,她看这价还能压。不过为了不耽误殿下的安排,还是按他说的,给钱拿书。
回到马车,林英把书交给殿下,道:“这书肯定有问题。”
郡主在马车上看到了全经过,此时那书生,不,那书贩点了钱,喜滋滋地揣进兜里。
郡主翻开所谓的第二卷第三卷,不用细看,一打开便闻到一股臭味,林英问:“这两本书是不是翻印的?”
“没错。”郡主捻了捻书页,一目十行扫过去,“用纸粗糙,章节混乱,墨迹浑浊,而且……”
郡主目光定住,眯眼瞧着一行——
「郡主求欢声如雷」
林英探头去看,郡主却一下把书掷在地上,气道:“缺字漏印!”
林英向来办事可靠,下车召集了跟着的王府护卫,吩咐下去把那翻印的书贩连人带书一并擒了,他那边厢还喊着“读书人的事,算不得……”未说完,便被拉走了。
林英乐得靠在马车旁看热闹。
郡主提点道:“这些书也不是靠他一个书生能翻印完的,他背后必然还有不少人,交给府衙让他们好好审,务必将刻版搜出来毁掉,至于这些翻印好的书全都烧毁。”
“是,殿下放心。”林英又问,“那原版的这书也一并禁了吗?”
郡主看了看那红色的封皮,第二卷还是写着「本物云中著」,第三卷却是「木物云中著」,郡主也翻看了,果真是缺了心的人写的。
“罢了。”
林英听见郡主那么说,当然不再说什么,只是这倒教那个辛澄逃过一劫。
去府衙走了一趟说明书贩情况,林英一身疲惫回到王府,没想到在院子外碰见了辛澄。
她又开始犯病。
或是……受伤了?怎样都好,林英懒得理她。
最后进屋前,林英向外看了一眼,看见她一个人莫名其妙望了一圈,然后开始笑,笑完后像是忘了膝盖受伤,一脸自信大步往前走,果然立刻又蹲下来护着膝盖疼得直咧嘴。
这人,真的没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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