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摆案。
今天出门，云小茴确定了两件事，一是玉塘郡主在伯爵府安插了眼线。自己出门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离会英楼十几里的晋国公府就算收到了消息，马不停蹄也赶不过来，除非有人在云小茴出门前就通报了玉塘郡主，好让人去堵人，那就只有自己要带出门的院子里的丫鬟们会提前通风报信。二是推云天南下水的人很可能也得到了玉塘郡主授意。云天南管家虽然一塌糊涂，但云爵爷却很有手腕，小厮们都在外院，云天南的院子里只有丫鬟婆子，互不来往、井井有条。通过这几日旁敲侧击的打听，云小茴得知京城里的其他闺阁小姐都不屑或不敢与云天南来往，只有这位郡主与云天南时有冲突。如果院子里的丫鬟被买通推云天南下水，然后投奔到高悦然那里改头换姓、离开京城，似乎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以云天南的做派，这满院子都是仇敌也不足为奇。
云小茴坐在案几前，优哉游哉喝口热茶，然后用成竹在胸的目光一一扫过站得整整齐齐的丫鬟们，这才开口道：“我请前院总管院子门的王妈妈拿来了登记册，昨日和今日出院门的都记录在这上面。昨日无人向我请探亲假或外出游玩假，所以，接下来丁香念出名册上的名字，出去采买的要拿出票据来，出去另有急事的要请出证人来。”云小茴笑着喝口茶，“我瞧瞧你们出勤的规矩忘了没。”
丫鬟们人人惊惧，害怕小姐又想出什么新的法子来折磨她们，但也无法，只能依照吩咐呈上小姐要看的东西。检查完毕，只有两人拿不出所谓的证据。云小茴看了一眼名单和外出名目，说：“这位小兰姑娘留下，其余人散了。”
晌午日头毒，云爵爷进了宫多日未归，云小茴自己也没胃口吃东西。她连连叹气，引得小兰和丁香频频看她。
“另一人外出买头油，说是货比三家还未采买，我知道这种物件儿一向是捞油水的肥差，不敢拿票据也合理。可是小兰姑娘，你……你平日负责扫洒等粗活，也不需要外出购物，怎么既不报备也拿不出证据？”
小兰抖得厉害，但还是回答道：“奴婢近日松懈了些，外出玩儿，未能及时告知妈妈们。请小姐责罚。”
“你去哪里玩儿了？给我讲讲。”
“去……奴婢每五日都去护国寺拜佛的，小姐可叫来同寝的丫头们问问。可惜还没到发月钱的日子，并未买香，只磕了几个头就回来了。”
“千真万确？别的地方没去？”
小兰重重磕头：“不敢骗小姐。”
“可是我让王妈妈问了角门上的小厮，说有个小厮瞧见你往城南去了，护国寺明明在城西北呀。”
“奴婢……奴婢贪玩，从城南转了一圈才去寺里。”
云小茴点头：“那时间就有些来不及了。”
小兰抖得更厉害。
云小茴沉下声音：“你胆子真大，竟敢做玉塘郡主的线人！”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小兰连连求饶，云小茴简单粗暴：“你如实说，我就给你银子让你离开京城，到老家去安家度日。否则，你就要好好想想家里的老母亲和哥嫂。”
小兰还是不认。云小茴早就想到，以云天南的声誉，谁会相信她真的给钱放这个丫鬟走？云小茴话锋一转，说道：“我前些日子落水昏迷，多日未醒，恍惚间在地狱走了一遭，遇见两个鬼面獠牙的阴差追赶我，说我造孽太多，要拿我下油锅呢。”云小茴心有余悸捂住心口，说：“所以重返阳间，我决心要积福积德，至少不要再伤人性命。无论前尘有多少恩怨，都应该放下了。”
小兰和丁香呆愣愣地看着云小茴演戏，但就是不说话，云小茴只好说：“我现在就请玉塘郡主来，你只要和盘托出，我就让她带走你。丁香，你去安排人请玉塘郡主来府上喝茶，记得，送枝兰花去。”
丁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站着不动，云小茴催促道：“去呀。”丁香这才不可置信地出去。
丁香走后，云小茴把随时要晕过去的小兰扶起来，真诚地说：“我已经知道是你，说与不说其实无所谓，到时候你跟着郡主走就好。现在你先拿着这张支取工钱的便签去账房，我已经签字了，一共是一年零一月的钱，别忘了带走。”N 1给了，够可以了吧。
小兰看着便签上丑陋的大字，认定云小姐是认真的。她没忍住说出来：“小姐的手疾还未恢复？”
云小茴面不改色：“啊，对。”
如果云天南要她死，她站在原地不动也是死，去领钱也是死。小兰心一横，试探又迫不及待地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果然领了钱来，用红纸包着。小兰跪在地上朝云小茴磕了几个头，说：“近日下人们都说小姐转了性，看来是真的。小姐若真的积累资粮，百年后定能登西方极乐。我会给小姐在护国寺捐盏长明灯，保佑小姐长命百岁、福顺安康。”
云小茴一听，惆怅地用手撑着脑袋，百年之后，西方极乐，她能在这副身体待多久，死了到底去哪里还不知道呢。
该问点正事了。云小茴说：“你走之前，我有事要问你，当然，你骗不骗我我也不知道。即使你因为以前的事记恨我，说谎也无所谓，我还是会让你走。”
小兰比先前真诚了许多：“不敢，小姐尽管问吧。”
云小茴压低声音：“你把我推下水时，周围比如天空什么的有无异象？我落水挣扎了多久没气的？下人们把我救上来时我面色如何？”
小兰瞳孔放大，不敢吭声。此时丁香进来通报：“玉塘郡主已到。小姐，我让她在前厅等，可是，可是拦不住她。”
玉塘郡主脾气也急，站在院门让云小茴放人。既然郡主来了，云小姐也要看在国公府面子上，不敢当面杀人。而且高悦然虽然脾气直，但名声很好，小兰相信她一定会带自己走。既然要走，就回答了云小姐的问题吧。
“奴婢猪油蒙了心，鬼遮了眼，哪还能看见什么异象。至于小姐您挣扎了多久……您不识水性，好似扑腾了十几下便不动了。我喊人去救您，把您救上来时，您面色苍白，好似……”
“好似什么？”
“好似已经归西。”小兰又跪下，“小姐，我们当丫头的不易，我气您把我踹伤躺在床上数日，丢了照看花草的差事，只能做低贱的扫洒事宜，但决不想害您性命呀。小姐饶命。”
云小茴看再也问不出什么来，赶紧挥挥手：“快走。”
小兰飞也似地开门跑出去，云小茴在屋里并未出去，而是让丁香传话。
“郡主莫要怪罪，我们小姐染了暑气，不能见客了。还请郡主到前厅品茶。”
玉塘郡主柳眉紧皱：“既然云小姐不便，那改日再见吧。”说完就带着小兰等一行人离开了，好像生怕云天南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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