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京城就下起了细雨,直到午时才天光放晴。
“郡主。”芍药端上微热的药碗,长安捧在手里不喝,将其放在案几上问道:“你觉得吴雅如何?”
车里,吴雅正端坐在木槿身侧,就听闻长安的问话,她抬起头想要看看芍药是如何评价自己,也对长安这种当着人面问话的方式感到惊异。
一旁的桂娘却按在她手上。
吴雅用余光看到桂娘摇头,就低头不再做任何动作。
长安没有看到这一番动作,她闭着眼,等着芍药的回话。
芍药神色沉稳,将药碗塞进长安的手里,整理着因为动作有些凌乱的衣衫。
温声慢条斯理的说:“吴雅脑子灵活,对于算学一道颇有见地。”见长安喝了药,递上蜜饯,才开口继续说。
吴雅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儿了,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就将在今日被这么轻描淡写的一问一答中被定下。
心里百般滋味,却知道,留在郡主府,成为郡主的贴身侍女才是她最好的出路。
户籍为奴籍,原身家里也不知道对这个被拐卖的女儿是什么态度,长相清秀的她目前只有靠着长安郡主这颗大树才能在这个陌生的朝代生活下去。
“她虽不识字,可对读书也有些灵气,性子虽有些跳脱但想来是家中疼爱未受到什么约束。”
听到这儿,吴雅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她想起家里的爸爸妈妈了,旁边的侍女只觉小丫头是想家了,轻拍她的手安慰着。
吴雅用袖子抹了眼泪,看到这一幕的四个侍女都眼皮抽搐,木槿最是喜洁,从袖子里掏出泛白的手帕递给她,让她用帕子擦。
吴雅对着她点头致谢,从自己袖子里掏出新的如刚做出的帕子,擦上已经被袖子擦干净的眼。
木槿无语地收回帕子,芍药轻按唇角,丁香抚着的手是怎么也安慰不下去,桂娘无声一笑。
“奴婢认为她不适合做侍女,她骨子里有一股天真烂漫之气,眼里看不到眉高眼低,自是不适合待在郡主身旁服侍。”
吴雅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看向芍药。
只见芍药恍若未觉,继续说道:“不过她灵气十足,磨砺一番做个管事是无妨的。”
吴雅低下头,她清楚芍药的评价再适合不过,可她目前还是只想留在长安郡主身边。
“哦?那你觉得将她放在哪儿合适?”长安睁开眼,看了一眼吴雅,嘴里问。
“您如今府里属官还未齐全,奴婢认为她跟在奴婢身边做个副手,学上一段时日,再说去处为好。”
长安挑眉,她看着身边倚重的大宫女,又看看面色和缓的吴雅。
“既然你都说属官不全了,那就让她跟着你学一段时间,做个掾修也是不错的。”长安的话让吴雅一下抬起头,惊愕万分。
“郡,郡主,郡主,奴婢怎么能做官呢?”她愕然出声,顾不得尊卑。
长安抬眼,将手中的暖炉放下,正坐:“如何做不得?”
“奴婢,奴婢是个女子啊,天下哪里有女子为官的?”吴雅轻声说,神色怔然,这又不是前世。
长安轻笑,侍女们捂嘴也传出笑声。
吴雅不解。歪头看向众人。
“小傻子,这宫里的宫人啊也算的上是女官。”芍药轻声解释道。
这是吴雅才明白,后宫中的宫人,即是宫女,掌事宫人也是有品级、有俸禄、礼服的,同妃嫔、女眷是不同的。
“可,奴婢不想进宫,只想待在郡主身边。”她急忙说,想起昨日太子在殿内看自己一眼,背后就有些发凉。
长安大笑:“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是个忠心的,忠心好啊,忠心好。”她笑着面上很满意吴雅下意识的反应。
吴雅心里长出一口气,明白自己是不会被送走了。
“没听你芍药姐姐说吗?郡主府属官还未全,你机灵些,多得些功劳,等你从你芍药姐姐那里出师了,本殿就请示阿耶,让你当本殿,本朝的第一个郡主府女掾修,如何?”
长安眉眼带笑,调笑说道。
‘叮,主线任务开启——基建锦朝,达成万邦来朝成就,终极奖励:回家;附加奖励:回到宿主死亡前半小时。
留在长安郡主府已完成,好感度已累计一百,可要兑换奖励?是\否’
吴雅脑海里响起这么一句话,这就是她在踏入郡主府时才姗姗来迟,之前系统只能显示好感与真假话,那次才有了稍微智能的回应与对话功能。
经过她的摸索,发现系统只有一条任务,就是‘留在长安郡主府’,可她这么多日都不见系统反应还以为它死机了,没想到要长安郡主开口留下清晰的升级路才算完成。
她激动地看着终极奖励,现在不是好时候,只能强行抑制内心的激动,却无法掩饰面上的喜悦。
正好,其他人都当她是被郡主的许诺惊到,才如此兴奋。
“你们也莫要吃味,她和你们一样,谁能做出成绩,本殿就为她向阿耶请功,为她在府里封个官儿,指不定日后啊,你们家里还要靠你们封荫了呢。”长安越说越起劲。
芍药她们就看着她只当她受到病痛折磨又在说胡话了。
吴雅却当真了,她要成为这个掾修,一个正六品的郡主府属官,这将是她任务的起点。
她看着好不容易累积到的一百分,默默收回面板,准备回府再仔细研究。
一旁的桂娘收回视线。
“郡主,卢家主宅到了。”外面传来郡主府女卫首领月清凛冽的声音。
马车内说笑声顿时停下。
此时,卢宅,清明假这一日,一流世家卢姓在住宅举行赏菊宴,天公不作美,早上下了一早上的雨,虽听雨赏菊颇有清明之意,却到底失了世家风度。
午时天光放晴,卢宅的客人们在宽敞的宅邸赏菊、放风筝、咏诗、论事,高谈阔论,言笑晏晏,好一派世家盛景。
却见门房伢子小跑而来,面容慌张凑近卢家族长耳边,客人们面上只做不察,但暗地里余光不住地扫视卢家主。
卢家主不愧为族长,朝廷的御史大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抚着胡须高声笑说:“倒是不凑巧了,犬子愚笨,走路时摔了一跤,房里没个顶事的人,这不,找到老夫这里来了。真是让诸位见笑了。”
“小郎君年少,行走时就爱蹦跳,不稳重,摔倒是常有之事,卢公去看看也好,郎君年幼一时想阿耶乃人之常情。”一旁的客人们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没有人没眼色的问,为何是一个门房打扮的小伢子来,郎君摔倒为何不请示主母,反而找到一家之主这里。
都是使得眉高眼低的人精,顺着话就将事情圆了过去。
“大郎,九郎,你们也随阿耶过去看看,那小子只有你们制得住。”卢家主唤住两个俊朗的儿子,大方的说。
“是,儿这就来。”
“好,儿子这就来。”
两人从人群中走出,俱是丰神俊朗,眉目含情,修身的袍子衬得两个年轻郎君的好身材。
对岸的女眷们均携三两女儿赴宴,眼神不住地往对岸瞟,催促着女儿展示,获得宴上尊贵年轻郎君的爱慕。
“走吧。”卢家主看了一眼二儿子,面色依旧,话里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两人对视一眼,卢大眉眼示意二弟可做了何事惹得阿耶不快,卢九却风流一笑,桃花眼含情脉脉看不出什么。
卢大收起心思,带着弟弟跟上父亲。
门外,卢府今日设宴,城内凡是接到请柬的客人几乎全都到场,这并不是卢家势大,而是贵人们商量好了,暗中每年开年定下宴会时间。
今年清明赏菊宴正是由卢家开始罢了。
卢家居于崇义坊北部,聚族而居,这片儿都是卢姓,外姓之人多居于坊南,因此街上行人并不多,只卢家门房见长安郡主车架浩浩荡荡而来,均从门缝儿里瞧着,唯恐自家布上陆家后路。
一时,街上安静,几闻人呼吸之声。
卢家主这才徐徐然带着妻子走出:“参加长安郡主,郡主长乐无极。”几人弯腰见礼。
风度翩翩,仪态优雅。
长安自车架中走出,众人只见美艳不可方物的高傲凤凰一身金红织金裙,迤迤然而来,裙上宝相花纹为她添上一分圣洁美丽。
堕马髻松绾在脸侧,黄菊花与短衫上的金地牡丹团花八达晕纹交相辉映,两根素雅金钗点缀。
眉心的弯月花钿,朱唇半点,眼睛自高往下看着几人。
“起吧。”她轻声说。
“谢郡主。”卢家主已知长安郡主来意不妙,心中将一切都细细回想了一遍才不让人察觉的松了口气。
“不知郡主赴宴,卢某迎架来迟。”他小心说。
长安瞟了他一眼,半晌才开口:“哦,想起来了,今年是你家开赏菊宴啊。本殿还以为是崔家呢。”
卢家主面色不改,两个儿子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妻子依旧端着笑意一派大方。
崔卢两家去岁因赏菊宴闹了很久,最终卢家低上一头,被崔家压着认了,卢氏心里自是不快,可面上却看不出分毫。
“哼,无趣。”长安见状轻哼一声,卢九郎动了动却并未说话。
“本殿的驸马昨日丢了,有人说在你府中,你怎么解释呀?”她挑眉轻问。
卢家主微微一笑:“殿下明鉴,昨日清明宴饮之时圣人就已问了臣等此事,那时就以查清是前怀远县汪县令所为。”
“当下圣人就已将其贬为河南道宋州任县令与王县令作伴了,想必昨晚驸马就已被送回郡主府中了。”
听闻此话长安扬眉:“哦?你这话是暗示圣人偏向本殿不顾法度?”
“某不敢,某只是说了句实话。”他唇角微动,胡子被风轻轻吹了下。
“哼,你少在这儿给我打马虎眼,驸马昨日根本就没有回府,那姓汪的根本就不是主谋,你把人给我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不留情面!”长安扬声,眉毛高挑,眼神凌厉。
“郡主,您这话简直是诛心之言啊,给老夫一百个胆子,老夫都不敢私藏驸马啊!”卢家主面带苦色,嘴里不住喊冤,他的两个儿子更是说。
“郡主,阿耶为官一向清廉,秉公执法,最常说的就是‘为圣人、为天下计’,又怎会私藏您的驸马呢?”卢大郎君上前拱手恭敬说到。
“是啊,郡主您我家找驸马,还不如倒月离坊中去看看呢,指不定您驸马就在那儿!”卢九郎是烟花之地的常客,为人风流,说话更是没边没际,此时大胆抬头直视长安笑着开口。
长安皱眉,冷声说:“滚!”字正腔圆。
两人都愣了一下,想要说话,却被阿耶挡住身影。
“郡主此行看来是定要入我卢家搜查一番了,只是今日府里大宴宾客,您兴师动众的查朝廷命官的府邸,要是驸马不在某府中,届时您该如何自处?”
卢家主冷声说,面色沉凝,目光带着压迫。
长安看都不看他,高声:“既然卢家人同意了,你们就去,好好儿找找,可别将我刚成婚没一年的驸马给丢了!”
“唯!”月清面无表情,应声带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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