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回来了!”
一青衣少年,穿街走巷,从喧闹的街头转瞬来到一宽敞寂静之处一座府邸前——金匾高悬,朱红正门,古铜门环,门下石阶绵延,两侧石狮盘踞。
少年停住脚步,掸了掸下裳,又将跑乱的襟袖捋顺,脚步一转从侧门进入。
一进府才知内里更是别有洞天——雕梁画栋,小桥流水,来往仆役不断,但井然有序,行止间只间或听见环佩碰撞的清脆声。
青衣少年习以为常,轻车熟路地进入二院,里面一面白无须老者正身立于堂前,看到少年一脸喜色,面上的紧张之色转眼化为喜色:
“青环,可是有小姐的消息了?”
青环嘴角翘起:“爷爷今晚可睡个好觉啦!”
“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老者袖中两手交握摩挲,总算是回来了!
“随我去见驸马”
“欸!”
老人两鬓已是斑白,步伐却是利落,阔步走在前,青环落后一步,紧跟其后。两人来至内院正堂,高堂之上一美髯公一手执棋,一手端茶,看似心思都在棋局上,两旁的奉茶侍女心中却知道——
半刻了,棋未动,茶未动。
老人上前细声禀告:“驸马爷,青环回来了!”
“啪”的一声,棋子从他手中滑落,落在棋盘上,他没看一眼,放下茶盏。
“青环来报!”
“是,回驸马爷,驿丞那边消息,郡主一切平安,三日内就归!”
“好!”
驸马爷姜乐垚,一掌拍在桌子上,猛然起身,口中念叨:
“我儿天佑!我儿天佑!”
再一招手,贴身小厮姜淄捧着一个盒子上前递给无须老人——顺心。
“今日大喜,郡主将归,您去鹿鸣院看看,一切是否妥当。”
“是!”
顺心托着盒子,退出房门,身后的青环上前一步将盒子接过。
“爷爷,不轻啊!”
顺心斜睨了他一眼,活动了下手腕。
“这就不轻了,看来郡主这些年的银子是打了水漂了!”
“爷爷可别这么说,我说的‘不轻’指的可不是重量。”
“行啦,你脚程快,先头去,让你的好哥哥好姐姐们一起高兴高兴。”
“得令!”
话音还回荡在空气里,那小子左转右转已经不见了身影。
顺心摇了摇头,得嘞,我老人家在后头慢慢走,不扰他们小孩子的兴致!
青环前脚刚踏进院子,后脚就被团团围住。
“怎么样?怎么样?”
青环不紧不慢,将人一个一个拨开,走到最后面的粉裙女子面前。
“春盈姐姐,这是爷赏咱院的”
春盈一听有赏,悬着的心就定了,点头接过盒子。
“还要几日?”
青环抬首微微一下,一脸得意地竖起三根手指,原地旋转一圈,目光扫过众人。
“三日内便归!”
方才屏住呼吸的众人,这才欢呼起来。
翠衣少女小满高兴完才反应过来,拿起扫帚,上前一把拍在青环屁股上。
“好你小子,把我们当狗呢,让你吊胃口!让你吊胃口!”
青环捂着屁股,夸张地在小院里绕着圈,边跑边叫嚷:
“小满姐姐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春盈看着终于又热闹起来的小院,心中万般滋味,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半年了!
半年前,黎州水患,百姓家毁人亡,流离失所,好不容易,洪水褪去,又遇疫情,她们的主子——清河郡主,面上不置一言,谁诚想,第二日,留下书信,拿着自己的积蓄,购置粮食,和神医薛大夫,一起就奔赴黎州去了,这一走就是半年……
顺心十丈外就听到打闹声,进院前嗓子都快咳破了,院内才渐渐安静下来。
进了院,一个两个规规矩矩行礼,仿佛刚刚猴急猴叫的不是他们。
都是些惯会装样的,唉,年轻有活力哦……
春盈上前:“顺管家,这是郡主前些日子寄回来给您的,说是在外面寻到的滋养身体的方子,让奴婢找方太医确认后给您,但您也知道,奴婢最怕大夫不过,所以躲个懒,让人寻了方太医未时去您那儿,回头郡主问您,您老帮我圆个话~”
“你这丫头,哪里是要躲懒的……郡主的心意,老奴哪里会不省的……”
“那是,那是,顺爷爷那可是七窍玲珑的心!”
其他人对顺心或有敬畏,青环可是一点不怕,两人说话间,他又蹦跳上前来,插上一嘴。
“就你这猴头最懂!”
顺心没好笑地瞥他一眼,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派孩子气,哪里还有五年前那副沉闷的样子。
顺心不与他多言,只与春盈在院中转了一圈,瞧着没有问题,交代两句又回正院姜乐垚那儿回话。
回到正堂只见姜淄一人,面露疑惑,姜淄上前低声解释:
“驸马爷去佛堂了。”
顺心默默叹了口气,唉,驸马爷待公主的心……没有多言,转身回到前院处理府里事务。
两日后,盛京城门外官道上,一行人策马奔驰,领头的是一女子,黑发高束,一身黑色骑装,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金、银交织的暗纹,时隐时现。
与她并驾而行的是一名同样装扮的女子,二人身后跟着七八名黑衣男子。
“郡主,可是直接回府?”
没错,领头人正是从黎州回来的清河郡主——李星寻!问话的是她的贴身侍女兼护卫——四海。
“先去如归楼,收拾收拾再回。”
“是!”
进了城,一行人放慢速度,来到如归楼,将马交给店小二照看。订了上房,叫来热水,二人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瞧着不再有半点风餐露宿的样子,才又打马回府。
才刚到府门,就见有门房往府内跑去,没一会,顺心气喘吁吁地迎了出来。
星寻上前扶住他:“顺老别着急,星寻又不会不见喽!”
顺心语带埋怨:“郡主这话不实诚,转眼就不见了,这事郡主做的还少吗?”
顺心是平阳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从小看着星寻长大,两人名义上是主子和管家,实际上与亲人无异,没外人的时候,两人说话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顺老消消气,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话,郡主一会儿也对驸马爷说说!”
星寻笑笑,没有应声,顺心心中长叹一声,唉!父女俩,可真是,一对犟驴!
振斌院,姜淄看到星寻,一脸欢喜,快步上前:“郡主,可算回来了!”
星寻应了一声,问他:“父亲呢?”
“驸马爷和公子都在书房,郡主随我来。”
来到书房,姜淄扣门:“驸马爷,郡主回来了!”
片刻,门内传来熟悉的声音:“进来吧。”
姜淄推开门,星寻走进去,她的父亲大人正端坐在书桌后,而她的弟弟姜蔼舒,也站在一旁。
姜蔼舒见到姐姐进来,眸光一闪,上前半步,声音清亮:“姐姐!”
星寻:“嗯。”
随即朝着父亲的方向,躬身一拜:“父亲,孩儿回来了。”
姜乐垚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见没有异样,心中吊着的一口气才松下来。
“回来就好,一路可平安?”
“平安,劳父亲挂心!”
“平安就好,先去佛堂和你母亲说说话,晚上,来正院一起用膳。”
“是,父亲。”
从书房退出来,星寻一个人去了佛堂,对着母亲——平阳公主的牌位,跪下叩首。
“母亲,孩儿回来了,托母亲庇佑,此行,星寻无病无灾!”
“先前不告而别,还望母亲原谅,星寻自小与先生,访名山大川,识得天地广阔,今后或许还会离开公主府,若有那日,再请母亲见谅,孩儿先在这里请罪了。”
说完又是三个叩首。
与母亲闲话完在外的日子,星寻走向自己的栖迟院。
那里住着自己最亲近的一群人,或许正因如此,先前平静的心绪,此刻有了一些起伏,这就是“近乡情怯”?
走在熟悉的小道上,远远便望见院门站了一群红红绿绿的姑娘。
人面尚未看清,就听得一声:“郡主!”
星河上前看着春盈,逗她:“春盈姑娘,这是怎么了,见着本郡主怎么反而垂泪呢?”
春盈连忙抹了眼泪,带着众人行礼:“见郡主安!”
星寻扶起她:“都起来吧,快别把我堵在这了。”
众人让开一条道,星寻往院内走,又问:“青环呢?怎么不见他来迎我?”
春盈也是疑惑:“方才还看到他,转眼就不见了……也是奇怪……”
全府上下都知道她今日回来,没道理青环不知道,这时候不来见她,只可能……他在躲她?
星寻进入房门,坐在案前,吩咐小满:“去将青环叫来。”
“是。”
小满出了屋,正愁去哪儿找人呢,就见青环自己现了身。
小满没好气:“你小子,跑哪儿去了?郡主回来,你不迎着就算了,还要郡主去找你!”
原本耷拉着眉眼的少年,闻言抬起眼睑:“郡主找我?”
“对啊,满院,就少你一个,不找你找谁?快进去!”
“哦。”
青环带着说不清的心情踏进房门,一抬眼就撞进一双星眸中。
他没有行礼,就这样笔直地站着,像一棵小白杨,不说话,也不动作。
星寻见他这幅模样,不禁好笑,对着身边的春盈道:“你下去吧。”
春盈看看郡主又看看青环……
“是。”
星寻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一小口,放下,左手支在案上,撑着下巴,对下面的人说:“跟前来。”
那人木头似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挪了两步又不动弹了。
星寻终于笑出声:“怎么,半年不见,就如此生分了?”
青环终于说话,声音里满是委屈:“郡主为何带四海,不带我!”
星寻心里明了,原来在为这事怄气呢!
实际上,这个问题,她自己也说不清,只好随便找个理由:“当初走得急,又不想让父亲知道,逮着个会功夫的就走了,哪还管得着谁是谁。”
青环当然知道这是她的敷衍之词,但还是要把想说的说完:“我的功夫要比四海好得多!”
“我知道。”
他的拳脚师傅还是她找的呢,她怎会不知道?或者说,他有什么事,她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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