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琞儿。”
听到苏铖的声音，我的身子微微一颤，颇有种被捉奸在场的感觉，强抑住心跳，才敢转身，却见苏铖、赵玙、齐易不知何时已立在了包厢外间门口处。
苏铖的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刚刚的情景被他看到了多少，我与程意弛的谈话他又听进去多少。但只看他的脸色，都可知道，单我和程意弛独处一室就已令他心生误会。
“琞儿。”
“过来。”
苏铖的语气依然是坚定有力，却听不出他是有怒无怒。
我自知理亏，乖巧听话的走过去，贴近他，鼓着嘴巴扯扯他的衣袖，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狗般，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示意他不要生气。
我张嘴想要解释一二，他却反手与我十指相扣，复看向程意弛开口道:“程少卿可要留下一同进餐？”
程意弛用眼角瞥了一眼苏铖与我相握的手，随即用手轻抚了抚被我咬伤的另一只手的手背，扯个淡淡的笑道:“不了。我还有公务在身。告辞。”他一拱手，恰好露出有牙印的那只手。
我侧头看看苏铖，他似是毫不在意，语气淡淡说道:“恕不远送。”
说完，苏铖牵了我，入席，落座。
赵玙、齐易随后，经过程意弛时，程意弛向赵玙行礼，齐易向程意弛行礼。
我只是听声音，不敢真看他们。
待程意弛走后，我忙起身倒水斟茶，若这圆桌自带转盘，我非亲自将茶盅一个个转到他们面前不可。现在所能做的也只能是陪笑，陪笑，再陪笑。
偏赵玙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听她道:“琞儿，我们都知你意属苏将军，又曾何时和程少卿说过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似是觉得不妥，她又加一句，“可是头被撞伤之前？”
听到她最后这句话，我不觉舒了口气，回她:“我未曾说过那话，许是他看你们进来，故意说给苏铖听的。”
我瞥一眼苏铖，见他面色无异，有心想要和他解释为何在程意弛问我时我会犹豫，又因赵玙、齐易在场，恐怕不妥。欲说还休之时，苏铖用极其客气的语气道:“公主，可能用餐了？”
不知苏铖口中的“公主”是指我还是赵玙，若指我，我知道，这是一种信号，情侣之间吵架爆发前夕的信号。我看看赵玙，示意她接话，以缓和气氛。
赵玙会意，忙唤来随身侍女，当面问了各人口味，嘱咐她一遍，又吩咐她和店家要一些特色菜品酒水。期间，我看向齐易，暗示他帮忙说句好话，他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我心中暗暗叹口气，哎，自己追的男人，又是自己惹生气的，哄也只能自己来了。只是这怎么个哄法，我需得好好想想。
待暖锅上来后，我看着桌上精致的陶瓷制品，心想屋外飘着雪，屋内有温暖沸腾的火锅，此情此景本应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雅乐意境，我却再无最初欣喜期待的心情，即便是苏铖夹到我碗中的羊肉，一即入口也觉味道索然。只这松花酒对了心思，一杯接一杯的入了肚，一顿饭下来，没吃饱也灌了个水饱。
回长乐宫的马车内，苏铖与我对坐。他面色清冷，沉默不言，我心道他可能是在等我主动向他解释。现在已无旁人，我再不解释，好像我和程意弛之间真有了什么似的。
于是，我打算先开口，可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难道告诉他，我那日在练马场听程意弛说起我与你只是做做样子，却没反驳，是想着假意投诚三皇子派？苏铖本就不想参与任何派系的斗争，我也答应了他亦不参与。如今这番动作，却又意欲何为？说不得就要把惠妃与三皇子暗通款曲之事也捅了出去，霁阳公主从中又是个什么作用，我解释得清楚吗？他又相信吗？
抑或是压根不提及此事，只一味否认从未说过那话？
我正纠结为难之际，苏铖开口道:“我们曾说过，彼此要坦诚相待。”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和你问清楚。”
“有些事你若不想说，我也不为难你。”
“你对程意弛有意？”
我看着苏铖，只是一连串的点头。忽觉不对，立马又摇头，忙道:“我对他无意！”
苏铖不再看我，将头扭向窗口，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他却似欣赏窗外万丈雪景般入神。片刻之后，他开口道:“如果你我之间没有婚约，琞儿你是不是就……一分情意也不会给我？”
我愣怔一刻，回想初到这里时，我确实有过取消婚约谁都不嫁的心思，如果霁阳公主没有许配给任何人，我定然是不会和谁培养感情。
八年的军旅生涯，让我深知在一个地方想要坐得住吃得开，要么就遵行那个地方为人处事的规则，要么就够狠，自己做制定规则的人。
一来到这里，我就明白一味以后世的规则在这里生活，自己非拧巴的抑郁不可。所以该当适时的守一守古代礼法，就要在能接受的限度内遵守。作为大梧的公主，既然都要被指婚嫁人，那便嫁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才是上上之选。苏铖与我有婚约，又肯一心一意对我，我愿意和他培养感情，顺势就坡下驴，全了礼法又履了婚约。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彼时，我一直念着仁义礼智信，完全忘记了自己对苏铖其实只是见色起意。
“我说过要与你坦诚相待，实不相瞒，如果你我之间没有婚约，我对你可能不会如此多情……”
我话未说完，苏铖打断了我，他道:“我自知在权势上不如诸葛家，在财势上又比不过程家，若不是圣上看在父亲劳苦功高，欲在他弥留之际叫他放心，许是不会将公主许配给我。”
“贪权爱财，”我苦笑两声，“你竟是如此看我？”
苏铖侧头微抿着嘴唇，我看他这样子，愈加生气。
“苏铖，我这几个月算是白将心捧给你看了！”
“停车！”
我大喝一声，也不管车停没停妥当，便即掀帘。
驾车的小厮被我吓住，立刻跳下车，摆好杌凳后，躲在一旁，弓着身子低下头，也不敢看我。
我踩着杌凳下了马车，瞅一眼轿帘，未有任何动静。我一跺脚，心一横，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哼！大不了我再回同庆楼，点上一桌子美食，继续享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意境，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来两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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