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与虎谋皮

今日小满。

我靠在美人榻上,边看杏儿、星灿、月疏忙活修枝剪叶,边用左手扯着一片片茉莉花花瓣。

最近做梦总是梦到上辈子那场大爆炸,睡眠质量大不如以前。据沈医士讲,茉莉花有定神安眠的功效,无论是晒干泡水喝,还是用来洗澡,都是好用处。当然,我现在还不能洗澡。所以,我打算扯了花瓣放到柳编的小篮子里,再让杏儿她们晒干用来泡水喝——其实还是闲的发慌,给自己找点事做。

有侍卫通传:“大理寺少卿程意弛到访。”

我揪着花瓣的手一顿。

虽然杏儿唯恐我养不好身子,有心瞒我,奈何赵玙嘴快早已和我讲了。最近梧都内俱传我那日不要命的挡箭是为了人称“玉面阎罗”的大理寺少卿程意弛,又传这位大理寺少卿程意弛真不愧为“玉面阎罗”,无所不尽其极的在大理狱审讯抓到的一切有关联的嫌疑人,行事怎样狠厉,手段何其凶残,甚而不惜得罪太子一党……他所做一切又都是为了我这位霁阳公主。

沸沸扬扬的传闻竟闹的满城风雨,又不失为半闲居茶客们的一大谈资笑料。

让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次,想是苏铖的母亲也听到了我和程意弛的“绯闻”,才没亲自来探望她这险些丧命的准儿媳,而是只派人送了东西来。苏铖未得皇命不能回梧都,我担心他从旁处听了此事,再心生误会,苦于我无法当面和他解释,加之我伤的是右侧偏上胸口处,拿笔写字亦会牵动伤口,遂只得让赵珂代笔给苏铖写了信解释一二。

信已寄出十余天,苏铖的回信,我还不曾收到。

程意弛自我醒后也一直未露面,今日是他第一次来见我。

虽则苏铖不在这里,不知为何,我竟有种大寒那日被“捉奸在场”的别扭感觉。然而又不能故意躲着不见程意弛,不然更显着我做贼心虚。

于是在这种两难境地之下,我和我这位“绯闻对象”见面了。

我叫杏儿为我们两个各自斟了茶,放在美人榻前的案几上。

程意弛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异色。

倒像是我自己脑补了一场自作多情的戏份,一时之间有些窘态,欲伸手拿茶杯掩饰尴尬之色,却忘了自己右胸的伤口,动作幅度有些大,就在手要碰到茶杯的刹那,吃痛忍不住“嘶哈”一声。

程意弛立即跳离位置,上前一手轻轻扶住我,一手取了茶杯端至我的面前。

这样就着程意弛手上茶杯喝水的动作,实是有些暧昧,遂我伸出左手欲接过来自己喝。

程意弛却怎么也不肯松手,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这该死的熟悉的压迫感和心跳声。

现在可没有窗口让我透气——本来就在外面,倒也无需特意寻什么窗口。

还是杏儿善解人意,她走到我俩跟前,轻唤了一声:“程少卿”,并伸出双手欲接茶杯。

程意弛似是反应过来,将杯子递给了杏儿,我才不自觉舒一口气。

他坐回位置,自端起茶杯低头喝茶去了。

我并不口渴,只是微微抿了一抿。

程意弛却喝了满满一茶杯的水。

我随手拿起一朵茉莉花放至鼻前嗅了嗅,这股淡雅的清香叫我重新心神安宁。

我问程意弛:“程少卿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程意弛微抿了抿嘴唇,道:“来看你。”

若是剑十一说这话,我肯定喝一声:“放肆!本公主岂是你可用“你”来称呼的!”

可是面对着程意弛,我不知为何一时舌头打结,有心说却说不出那种话来唬他。

程意弛拿起茶壶,为自己斟满了茶,又将我杯中凉了的茶倒掉,重新斟满一杯。

他盯着茶杯,开口道:“这水中的茶叶,只随着水的旋涡或起或停而旋转或飘浮。就像我们,很多事情自己做不了选择。”

闻此,我瞬间神思清明:原来他所做那些并不单纯是为了我。

只不知他又选择了哪位皇子?

“七皇子。”程意弛开口,“若没有他相助,我不会查的这样顺利。”

我立马直起身子,顾不得胸口的伤,只轻轻捂住右胸,急急道:“那皇太子……是真是假?”

程意弛苦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现在已无意义。”

我颓然又靠在美人榻软枕上。是啊,真假还有什么意义?即便是真,也很难说七皇子不是故意诱引皇太子露出杀机。

而我和程意弛则无形之中给人当了枪使罢了。

程意弛忽而满目含情,对我道:“你两次中箭皆是为了我……”

我立马打断他:“第一次是为苏铖,第二次是为七皇子。两次都不是为你。”

程意弛嘴角微微抽动,眼神暗了几暗,他微仰着头看向如洗碧空。

刚刚没注意,现在再看他,下巴上有一些青色胡茬,似是刚修理过,反倒让他那张略显阴柔的脸上平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他开口:“那年上巳节,似乎也是个这样晴朗的日子,在轻卓府上的兰亭内我第一次见你。曲水流觞,春风春酒,春花春人。记不清席中是谁提议,让你们女子评出最具英雄气概的男子,看中谁,便摘朵桃花赠他。苏铖所得自是最多,只我一朵未得。那时,你将头上所戴绿色牡丹绢花取了放至水中,花随水流,恰好到我面前时被一块凸起的石头拦住。你说‘桃花易谢,绢花长开。我看这位哥哥白虽白了些,却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得以后就是位大英雄。’”说到这里,程意弛一笑,那笑似是含了春风里的满树桃花。“我虽知你与苏铖已有婚约,却还是动了心。想着既你们两个彼此之间没有情意,我总有机会。甚至想,若苏铖哪天在沙场上出了意外,那我便可央求父亲去为我向圣上求娶你。我一直做着这样的梦。苏铖却一路战功显赫,从司马到中郎将,最后坐上了将军之位。直到那次秋猎,我鬼使神差般将箭射向苏铖,待我反应过来时,箭已插入你的肩膀。”

他侧头,心疼的看着我的左肩膀。

霁阳公主的左肩上确实有一道中箭受伤的疤痕。

“射杀公主是大事,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苏铖抱着你经过呆愣的我时,你拉住我的袖袍,忍着痛冲我笑了。都那种时候了,你竟还能笑出来。”程意弛已走至我面前,拿过我手中的茉莉花,欣赏着把玩着,继续道:“你告诉我‘这是个意外,本公主不会告诉任何人,苏爱卿亦不会’,后来果然没人问责我。所幸那支箭并不锋利,我也没有用尽全力,不然……我不会原谅自己。”

他边将那朵茉莉花轻轻戴到我的头上,边说:“我知道你想要权势,想嫁这梧都内最权倾朝野的臣子之家。现在皇太子倒了,诸葛长庚手中早已无实权,自是入不了你的眼。苏家向来不与世争,亦不是你的最佳选择。七皇子若有朝一日坐上那个位置,我程家便是他最看重的臣子。到那时……”他半跪在地上,抓住我的手,看着我,恳切说道:“琞儿,到那时,我想你做我的妻子。”

我有些发懵:他这是在向我求婚?

我欲抽出手,他却攥得更紧。不得已,我冲杏儿使个眼色,杏儿知趣地走到门口为我守门去了。

我沉声道:“你可知道你这是在与虎谋皮!”

“为了你,值得。”

程意弛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歇斯底里,可越是这样平淡的口气说出这种话,越是叫人不寒而栗。

“可我变了。我不再是之前那个赵琞。我现在压根不想要什么权势。”

“但你依然是公主。”

“你是公主,圣上,不论是谁做圣上,都不会允许你嫁给毫无根基之人,甚至会将你嫁给对皇室最有利的家族,哪怕对方是外邦异族。”

程意弛松开了手,站起身背对着我,幽幽开口道:“我又何尝不知这是在赌?以前我总是做梦,却不曾付诸行动。现下……你与苏铖一日不成婚,我就还有一日的希望。”

坐得久了,我有些疲乏,遂起身转至程意弛面前,对他道:“你怎么也该是为了权势!而不是只为了一个女人!”

程意弛看着我,忽而他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将我的头按向他自己,随即俯身贴近我,狠狠吻住我,还不等我来得及挣脱,便又放开了我,只是离身时轻咬了一下我的嘴唇。

“你的身份叫你无法选择夫婿,你便宁愿相信我是为了权势。”

扔下这句话,他便决绝而去。

只留满园旖旎,风来枝摆,花摇叶颤,令人痴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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