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有我亲自教导你,保管你在金琼会拔得头筹。哪怕是想要拜入天机院……也不过探囊取物般容易。”
周瑾山说道。
江流云心中震惶。
天机院。
那可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去处。
天机院,破军山,神农阁……这三大宗门在修真界可谓是三足鼎立的存在。
世人皆知,破军山主强攻,以剑修、刀修为主。
世人尊崇武宗,因此奉破军山为天下宗门之首。
神农阁主医毒,以丹修、药修为主。
至于天机院,称其为阵修、符修第一。
可众所周知,符箓和阵法,皆是修行中的“身外之物”,只能辅助,归根结底仍然要靠其他修行术法驱动。
那么天机院凭什么成为三大宗门之一呢?
因为天机院能推演天机、预测未来。
修行之路,艰辛而漫漫。
若是能预测命中劫难,提前规避,或是推演天材地宝具体方位,拔得头筹……那真是无与伦比的诱惑。
没有人不想预测未来。
而普天之下,只有天机院有这个本事。
不仅如此,江流云知道凡人间广为传颂的一桩典故,讲的是当今天子曾在十年前问卜天机院。
十年前,天机院在漂浮于海上的仙山里,只有修士能够乘风御剑登门拜访。
若是凡人,根本无路可走。
皇帝派修士去请天机院院长前往京都觐见,先是利诱、然后威逼。
天机院院长都拒不出山。
还称天机院院规如此,为了体现求卜者的诚意,必须亲自前往。
无奈之下,皇帝倾举国之力修建了“登云梯”。
脚下是茫茫怒海,举目是巍峨苍天。
养尊处优的人间帝王,生生徒步了三个时辰才登顶。
而上仙只见了他一面。
传闻说,未等皇帝开口,院长便准确无误地道出了他心中所求,并为其卜了一卦。
而等到皇帝回朝,非但没有怪罪此行受到的怠慢,还为其塑金身、修庙堂。
江湖有诗记载:
“一笔山河皆动,三生因果难藏。符阵绘尽星辰变,菩提心悬有万象。”
讲的便是天机院之能,半步不入江湖,天下皆在股掌。
为着周瑾山的话,江流云的思绪悠悠地扯出来这许多。
她拱手行礼,诚恳道:“若能得您指教,是我莫大的荣幸。”
周瑾山面露满意之色。
可心中却泛起一丝淡淡的轻视。
他要求说:“好,那么我要求你即刻拜我为师。你也愿意?”
江流云深吸一口气,回道:“我不能拜您为师。”
周瑾山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错。
他冷哼一声,颇为愠怒:“你知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不远万里来寻我、拿着灵丹宝器求我收他为徒……你一个无名小卒怎么敢拒绝我?”
……怎么能拒绝天机院?
她天赋再好,此时也不过是一无背景、二没修为的散修。
天机院几乎已经是她毕生难以抵达的高度,怎么还如此拎不清轻重?
江流云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一方面是她阅览书籍典故,增长了许多见识。
知道丈量自身条件,权衡利弊。
如今她是单一金灵根,适宜从剑修、刀修。
而符修以水火灵根为上,阵修以土灵根为佳。
并不是最适合她走的路子。
须知拜师门一事可是重中之重,若是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子,日后再想纠正,恐怕为时已晚。
在内心深处,江流云不想因为天机院的盛名而盲目跟从。
另一方面,她听说有很多人仗着自己修为高深广泛收徒。
座下弟子虽多,但得不到悉心指导,同时这些泛泛之辈的弟子必须要听师尊的命令,一旦违逆,轻则被师尊不喜,被师门边缘化。重则还会忧思成疾,在日后修行途中种下心魔,折损于天劫。
她对周瑾山其人,了解不多。
所以不敢答应。
江流云感到脑门发紧。
此处是他的地盘,若是他恼怒之下要对自己不利……
恐怕她死在这都不会有人知道。
果然,周瑾山被她激怒,慕青堂的阵法开始汇聚光芒。
这是受到外溢灵气的刺激的缘故。
她勉力维持住身姿,镇静反问:“既然有那么多人想要拜您为师,您为什么偏偏看中了我呢?”
周瑾山一顿。
如果说方才他只是以为这女娃心比天高,是个自命不凡的蠢货。
那么从这一问里,他能察觉到一丝审慎的意味。
事实上,周瑾山确实有些不方便明说的打算。
不过,他一向自认为人正派、光明磊落。
慕青堂地上只是个虚设,底下才是他真正经营的符箓生意。
做生意,他讲究童叟无欺,品质保障。
此时他要复仇,其实也是一桩生意。
江流云不问便罢了,既然问了,他并不愿欺瞒。
江流云只见周瑾山神色微不可察地变幻了一瞬。
便听周瑾山沉声答道:“因为我想让你替我做一件事。”
她正色道:“就凭您这几日的收留,我能帮一定会帮。您但说无妨。”
“如果我说了你却不能帮……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周瑾山阴恻恻地说。
一阵冷意从脊椎骨向上袭来。
江流云喉咙干涩:“若您也知道我帮不了,那还是别告诉我为好。”
周瑾山沉默不语。
江流云默守了片刻,便要转身告辞。
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不料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重击命中了后颈。
**
等到意识苏醒,她只觉背后松软,是草苗轻柔地扫过她的脸颊,耳畔传来阵阵竹枝摇摆涛声和山泉溪流的叮咚水声。
惬意舒适里,江流云差点忘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对劲。
方才她明明在阴暗的地下室,怎么会有水流声?
江流云茫然起身,渐渐地双眼俱是惊愕。
眼前是一片从未见过的景象。
远山清泉,飞鸟修竹。
再清新不过的美景……却因为其毫无色彩而变得陌生、诡异。
她双目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只有黑白两色。
鸟是活的,会叫。
脚下的草坪也是柔软的。
但都是由浓淡有致的墨色和留白结构、铺陈而成。
虽然活灵活现,但太非同寻常。
江流云踉踉跄跄地跑向不远处的溪水,俯下身捧起……并不是清澈甘冽的泉水,而是一捧淡淡的黑色的液体。
整个世界宛如……
一幅墨汁绘就的山水画。
而惟剩她在此画中,身临其境。
一股子慌乱的心情蔓延到全身。
一定是他!
江流云叫道:“周老先生!周……周瑾山!这是什么地方?”
熟悉的苍老的声音仿佛是从天上传来。
周瑾山幽幽道:“此地乃我所造的‘小千世界’,名为《遇青图》。你若能从中脱困,我便告诉你一切。你若无法自行脱困,那谁也帮不了你。”
……小千世界?
江流云凌乱不已,并感到出离的愤怒。
她冲空中喊:“别开玩笑了,你快放我出去!”
周瑾山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遇青图》乃我信笔涂鸦之作,并非死局。你若自暴自弃,就证明你果真不是我要找的人,那便老死画中吧!”
语毕,水墨画中再也没有传来老者的声音。
任凭江流云如何喊叫、乃至咒骂哀求,周瑾山也无动于衷。
看来真的就此离去,任她自生自灭了。
江流云将满腔的怨怼通通发泄到一旁的竹林上,平白踹了好几脚。
除了洒下几片墨色竹叶之外,没有多余的效果。
一个时辰之后,她只好绝望地接受这一现实:
只有竭力寻找破局之法,争取从这幅鬼画里逃出去……才有机会报复周瑾山!
可是……这小千世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究竟要如何才能打破?
江流云无力地盘腿稍息,渐渐地平心静气。
她回忆方才周瑾山的那两句话,翻来覆去地咂摸,发觉一丝奇怪之处。
她身处一副水墨画中。
只见黑白两色,却被命名为《遇青图》。
这个所谓的“青”指什么?
是否就是破解结界的关键?
思及此,她重新振作,开始排查周遭环境。
几步远外,有一幢竹屋。
屋外有回廊,檐角垂下一只竹牌风铃。
她释放出一丝灵气探查,屋中没有生机。
便推门而入,环视其中陈设。
一张书案,仿佛与慕青堂并无二致。
一张床榻,粉纱罗帐,隐隐绰绰,倒是很有小女儿家的情怀。
只是,床榻对面的墙上悬了一幅画。
江流云快步上前,不可置信地抚上那幅画。
画上有溪流清泉、竹林野山……种种景色俱是此地的真实写照。
这幅画就是《遇青图》!
或者说……是仿版的《遇青图》。
她既已在真迹中,自然不可能再触碰到这画。
那么,这幅画应当可以视作一副地图。
江流云从纵览到细观。
从地理位置的地势形貌、到写意山水的勾画晕染,一丝一毫的信息都不愿放过。
不知不觉,日落西沉。
光线变幻中,阴影浅浅地盖上了画的细节。
江流云正要凑近写,却突然发现这幅图在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大致轮廓,而这轮廓宛如某种特定的形状。
画中以竹屋为中心,周围被竹林包裹,而蜿蜒的溪流又将竹林分割成错落的分布。
竹林的分布远看起来就好像……
一条盘曲环伺的大蛇。
大蛇的蛇头此时正危险地拱起,虎视眈眈地朝向中心的竹屋,嘶嘶吐信。
此时,画上的细节愈发模糊、直到难以辨认。
月初东升,淡粉色的纱帐轻忽飘荡,一阵腥风蓦地从屋外的竹林刮了进来。
江流云僵住。
原来这“青”,是“青蛇”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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