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悬挂苍穹，竹节园一片寂静。
离重九清楚的知道，这是他的梦境。
梦境里，他似乎又成了他人口中的“摄政王”。
约莫是听多了“楚时渊”的缘故，他竟觉得，自己附身的“摄政王”就是那位沈识寒崇拜的楚时渊。
“公子，今日可是新帝登基，咱们可不能迟了，丞相大人都已经等着了。”伺候的小厮如此说道。
“那边让他等着。”摄政王声音平淡，带着一丝戏谑。
“这……公子，不好吧？”小厮为难道，“毕竟今日是新帝的登基大典。这传出去，会被怪罪的。”
“也对，”摄政王站起身朝外走去，“我总得给我们的小陛下留个面子，让丞相大人看清我的态度。”
这话小厮不敢应答，只默默跟在摄政王身后。
去往皇宫的路上，丞相府的马车上气压一片低沉。
“你去就去，穿这一身作甚？！”丞相看着儿子一身玄色，若说有个他色的花纹还好，可这一身偏偏是纯色。
皇帝驾崩，新帝登基，所有官员理应穿官服，可丞相公子并无官职在身，宫里便特意送来了一套衣裳。
如今倒好，他非凡没穿，还穿的玄色！谁人不知，先帝不喜玄色？
摄政王只是嗤笑一声，并没有搭理自己的便宜父亲。
离重九倒是很想看看丞相长什么样，可惜他控制不了身体，摄政王压根没正眼看过他的便宜父亲。
“楚时渊，”离重九听见丞相忍着愠怒，压低声音道，“时至今日，你给我老实安分点，今日大业，我没发出信号你不准插手！”
摄政王闭目养神，也不知放没放在心上。
“你？！”离重九只听丞相恼羞成怒的叫了一声。
离重九很想向丞相确认一下，他方才是否听错，他方才听到丞相叫摄政王什么？楚时渊？是他听说过的那位吗？
离重九只感到不可置信，怎会如此？
马车已停，摄政王并没有跟宫人一道，而是自己瞎转悠。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离重九见摄政王走到了一处殿宇前。
“金銮殿”三个大字金光闪闪，苍劲有力。
从里面走出了一位身着龙袍盛装的少年。
当摄政王的视线落到少年的脸上时，离重九怔住了。
离重九只觉胸口突然喘不过气来，猛然惊醒。
离重九发现自己被拢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是了，他的哥哥正在他的身边。
可是……离重九忍不住回想方才梦中的惊鸿一瞥。
那个少年，长得与他的哥哥小时候一模一样！就叫那身衣服都与两人初见时一般无二！
梦境的画面最终定格在那位少年的脸上。
没有登基为皇的喜悦，相反，他的脸上是失去至亲的忧戚。
离重九意识恍惚，不禁回想起二人初见的场景。
那天，是他的七岁生日。夏历二百九十一年的九月初九。
离老爷子带他去了他的出生的地方——浮生寺。
老爷子有些迷信，又在同一天丧失了儿子儿媳。所以他听了当初主持方丈的话，每年的九月初九都送离重九去抄佛经，直到他十二岁。
离重九知道离老爷子的想法，也知道自己抄佛经是为自己死去的父母祈福，所以也很听话。
甚至因此，练了一手好毛笔字。
那天，离重九按照以往的惯例被送到浮生寺。傍晚，他抄完了佛经，正准备回厢房时，一位小僧拦住了他。
“离施主稍等，”小僧对他道，“空桑大师请您去枫园一叙。”
“好。”
于是他调转了方向，去了枫园。
枫园常年都是紧闭的，如今，朱门大敞。
里面的枫叶如火一般，似乎可以洗涤人身上的一切罪恶。
走进枫园，小离重九便看见了如画一般的美景。
少年人姿色艳丽，一袭古代皇帝才会穿的龙袍，头上带着旒冕。琉璃翡翠之下，少年人没有丝毫逊色，赤红的枫叶仿佛是他的陪衬。他如同浴火而生的金凤。
少年人看见他晃了晃神，随后满怀希望地问：“请问，你是楚时渊，楚先生吗？”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哦，小离重九道：“抱歉，我不是。我叫离重九。离别离，重复重，数字九。”
“离、重、九。”少年人掩下失落，笑容明朗：“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你好，我叫沈识寒。重识的识，寒冷的寒。”
“沈、识、寒。”小离重九也回之一笑，“我也记住你的名字了。”
这时，空桑大师才姗姗来迟。
“离小施主。”空桑大师向离重九一礼，转而看向了沈识寒，他掩去眼底的惊诧，恭敬的也行了一礼，“阿弥陀佛，沈施主大驾，老衲有礼了。”
“你是……”沈识寒道，“空桑？”
“正是在下。”空桑大师道。
离重九见这两人，开口问：“不知空桑大师今夜叫我来此何意？”
“老衲见这枫园景致正好，特邀两位小施主前来一赏。”空桑大师道。
“如此多谢大师。”离重九看了一眼沈识寒，虽有些不舍此等美景，但还是道，“但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如此，老衲便不送了。”空桑大师作揖道，“小施主走好。”
待离重九走远，空桑大师才转身面向沈识寒，德高望重的老僧跪在地上，恭敬道：“贫僧恭迎陛下。”
“平身吧。”沈识寒道。语气平易近人，却又带了上位者的威压。
“空桑，这便是先生的时代吗？”沈识寒童音澄澈干净，“你认出他了吗？我认出来了，他就是我的先生。”我的阿渊。
“是。”空桑大师自然是听出他指的是谁，应道，“只是摄政王殿下并没有先前的记忆，如今的他，还只是个七岁的孩童。”
“这样也好。”沈识寒道。既然不记得了，想必也就忘了丞相府的肮脏事，皇权上恶臭吧？
至于自己，他会让他的重九爱上他的。就算不爱他也没关系，他可以待在他身边，只要看着他，守着他就好。
“只是，”沈识寒抬了抬手，“我怎么觉得我的身体不太对？这身衣服，我记得好像是我登基时穿的那套。”
“这……”空桑道，“陛下如今的身体只有十岁。”
“十岁？”沈识寒笑道：“好吧，正是我和先生初见的年岁呢。也好，孩童的身份也好接近他一些。”
“是。”空桑道，“至于陛下的身份，陛下放心，老衲已经安排妥当。”
于是，程家夫妇盼了多年，有了一位养子。
当然，这些都是小离重九离开后发生的事了，他当然不知道这些后续。
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后来处心积虑想留在身边的哥哥，其实也在盘算着，留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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