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合浦还珠(十五)

可此时此刻,长生殿阉人与守宫禁军尽数被袁五儿带去封锁国子监,哪还有人响应。

韩棋以膝作脚,扑过去抱住李炎腿哭道:“求圣人开恩!我家公子已自毁容貌,对圣人再无妨碍。圣人放了他吧!奴婢不走,奴婢愿服侍圣人左右,听凭圣人差遣安排。”

“我家公子”四个字令李炎深受刺激,他发疯犯浑道:“你愿服侍朕?好,好哇!你脱了裤子,当着他面,也让朕快活一遭,朕便放了他!”

李镜一听这话,布满鲜红烫伤的面孔骤然失去人色。他劈手抽出莲花铜烛台,冷不丁直往李炎面门挥去。

砰的一声钝响,李炎惨叫着仰面跌倒,脸上噗噜噜直往外飚血,鼻骨被打得歪倒一旁,面中生生凹进去一大块。

一声尖叫憋在嗓子眼儿里,韩棋抱头惊慌失措。却见李镜再次挥起铜烛台,照李炎下巴上又狠狠砸了下去。一张脸再看不出人型,扭曲得仿佛一团烂肉。李炎却还没死,蹬着腿儿嗷嗷惨叫。

烛台由一根尖头叉棍与落地铜座相连,李镜丢下烛台、拔出叉棍,尖头冲下狠狠扎进李炎腹部。李炎只能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嘴里涌出大量鲜血,便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那边厢,袁五儿跑到半路,忽然想起圣人身边无人答应,指挥众人往国子监封锁后,便自个儿跑回来复命。他冲进殿来,正巧与杀红了眼、面目狰狞的李镜四目相对。

“圣人!”他扑到李炎浸在血污里的身体上,“救命!来人!救圣人!”

李炎流着血泪的双眼缓缓转向他,抽搐着吐出更多鲜血。

“圣人,别抛下我!”袁五儿厉声尖叫着,奋力抽出插在李炎身上的利器,调转尖头要往自己脖子里戳。

“住手!”李炎拼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句几不可闻的虚弱呼号,“带我回家,回……吴……”

李镜夺过叉棍握在手里,对准袁五儿后脑抡了下去。袁五儿一声未吭,便栽倒在李炎尸身之上。

李镜将他拖至一旁,然后来到呆若木鸡的韩棋面前,轻拍着他面颊道:“棋儿,棋儿,我来陪你了!龙袍拿来!快!”

韩棋痴愣愣爬上龙椅,把此前为李炎换下的那身龙袍拿来。李镜匆匆脱下身上便服,抓过金灿灿的龙袍便往自己身上套。

“癫狂贼子李镜,胆敢行刺于朕!来人!护驾!”李镜将龙袍系好,推着韩棋往殿外走,不断冲他点头鼓励。

韩棋终于找回些许理智,迅速判断出形势,顿觉毛骨悚然。

原来公子早有谋划。空有真皇孙的名分传言,并无兵权实力,淮南侯李镜绝不可能与已登上圣人宝座、大权在握的李炎抗衡,因此,天子之位非“李炎”莫属。

可“李炎”与“李镜”的区别,抛开身外之物的表象,究其根本,就只是这两张脸而已!如今“李镜”行刺未遂,反被“李炎”手刃;“李镜”已死,且容貌尽毁,从此公子便是“圣人李炎”!

这一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李代桃僵之计,如此精巧周密,环环相扣,却又凶险万分,可谓九死一生。

他一路朝南疯跑,高叫着“来人!有刺客!救驾!”终于引来巡视禁军与各处阉人。一群人随他奔回长生殿,只见圣人两手沾血、紧捂着脸,在殿中发狂疾走,嘶声惨叫。

韩棋嚷道:“圣人受伤!快传太医!”又对众人哭诉:“淮南侯失礼僭越,圣人下令将其拿下,孰料他突然发疯,竟用灯油泼向圣人颜面,又使叉棍击倒袁公公!所幸圣人龙威天降,夺下凶器、将其制服!”

李镜扯着已喊哑的嗓子粗声怒吼:“给朕拖出去!车裂了他!将李镜碎尸万段!”

禁军们得令便将面孔稀烂的“李镜”尸身抬走,阉人们则七手八脚收拾一地血污狼藉。

太医来后要为圣人诊治,圣人却暴躁无比,不准人上前碰他。韩棋跪在他面前哭求道:“圣人呐,叫医官们看看吧,可不能捂啊,要破相的!”

“破相”二字似乎刺激到了圣人,他怒吼道:“滚!都给朕滚!不准看朕!”

韩棋只得与医官们交涉,让他们将油膏药剂拿来,教会他处置方法,说要待屏退众人后,再慢慢劝圣人接受诊治。太医们别无他法,只得从命。

天黑后,圣人做出一副受到惊吓、心有余悸的姿态,传令调来各处禁军,将长生殿严密围守起来,不准任何人靠近。寝殿内服侍的阉人们也被屏退,只余下韩棋一个。

龙榻上,两人盘腿对坐。李镜脸上已起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几排水泡,个个蓄满澄黄的脓水,观之触目惊心。韩棋颤抖着手,用在烧酒里浸过的银针,为他挨个儿挑破、吸掉脓水,再照太医所示涂上药油。

“棋儿,别怕。” 李镜忍着剧痛,粗重喘息,用拇指抹去韩棋脸颊上滑落的泪珠儿,“往后再不会有人欺侮你了。”

此刻想来仍觉心惊肉跳,韩棋蹙眉嗔道:“公子好大的胆魄!就不怕哪一步料错了、没算准?那可是万劫不复的死罪!”

李镜摸摸他下巴颏儿,尽力笑道:“如今看来,上天竟也站在我一边。”

韩棋撇嘴湿了眼眶:“公子何时便起了意?竟连那落地铜烛台,都事先看好了?使得那般顺手。”

“承欢殿那时……”李镜将他揽腰带入怀中,深深看进他两弯秋水里,“我便下定决心,棋儿,你是我的,他若不肯放你走,便只得这一种了局。”

李镜眼里跳跃的烈焰,令韩棋想起承欢殿那场痴狂情事,他当然知道是什么点燃了公子的血性斗志,顿时烧红了脸,羞得垂眼躲避。

李镜望之意乱情迷,便将他手中银针取下丢进烧酒里,扶着他侧颈偏头吻去。

“公子!”韩棋推住李镜肩头急道,“当心蹭着伤处!”却也忍不住春心烘动,“公子别动,我来,嗯?”他用手指托起李镜下巴,小心亲吻上去。可那吻太轻,太浅,只把李镜往更深的爱欲里推。

那晚鸳鸯被里翻红浪,后来韩棋力竭昏倒,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记得。

第二天李镜睁开眼时,方始觉出后怕来。爱人趴在他身旁睡得香甜,这是他步步踩刀、孤注一掷,拼命抢回来的珍宝。

失神片刻后,李镜低头发觉韩棋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嘟着嘴趴在枕上,半睁着眼出神发愣。

“对不住,棋儿,”怕碰破伤处,李镜只得悬停在他后颈上方,口喷热气垂头道歉,“是我不好,到底也没能还你自由。”

韩棋轻轻摇头:“只要是在公子身边,哪里我都欢喜。”

李镜一听,心便酥化了,小心将他捞起抱在怀里,只恨不能与他融为一体。

刀头舔血、险死还生,才失而复得的幸福,却无法令韩棋欣喜安然。他亲眼见证接连两位天子的疯狂与死亡,公子一下下击碎李炎面庞时眼里的凶残血色,此时想起,仍令他毛骨悚然;他深知这看似至高无上的宝座,实为诱人坠入深渊的陷阱。他一心重获自由、与爱人比翼双飞,最终却将爱人也拉进这万劫不复的囚牢之中。

梁王敢凿堤,梁王之子敢砸天子,“真龙血脉”啧啧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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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合浦还珠(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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