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粗壮的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拍在□□上,留下一地破肉烂血。
李沙棠随着内侍匆匆走过,路过这处时,浓郁的血腥味猛地窜进她的鼻腔,带来一阵恶心。
她垂眸,克制着不往那处望去,那放于身侧的手早已蜷缩起来。
“殿下总算来了!”小祥子快步走来,面上满是焦急,“殿下再不来,陛下可要生气了!”
李沙棠朝小祥子微微点头,随后紧着头皮,大步迈进紫宸殿。
圣上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他手里把玩着一个指骨舍利,看着像是空净从陇右千辛万苦带过来的佛骨。
李沙棠掀袍下跪,垂首恭敬问道:“陛下宣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圣上摩挲着佛骨,盯着李沙棠,若有所思道:“朕听闻......当年是祝余将你送进永安的?”
这么说倒也对,李沙棠沉默一瞬,随后点点头。
“那朝阳对青州的印象如何?”圣上姿态松闲,话语平和,看着不像是半夜唤人进宫的帝王,而像是族中慈祥悲悯的长辈。
李沙棠的思绪一下飘回三年前,青州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除永安以外最繁华的城市。
但也是在青州,她......
李沙棠双眸微暗,她扬起笑容,轻松道:“青州是个好地方,不仅物产丰饶,还人杰地灵,孕育出白云书院这样的国之利器。”
李沙棠讲话难得文绉绉,圣上一下没忍住,竟笑出声来。他一边笑着,一边提笔说道:“既如此,那朝阳便去白云书院待一阵子吧。”
圣上将写好的圣旨交予李沙棠,又嘱咐道:“去书院之前,朝阳先帮朕查查一件事。就查……卢平三年前是否晚归学舍了。”
李沙棠晕乎乎地接过圣旨,又脚步虚晃地离开宫苑。待远离紫宸殿后,她才望着天上寂寥的星子,缓缓地笑了笑。
她赌对了。
圣上有一个重要的秘密在白云书院。
*
平清赌坊乃永安最大的赌坊,它有陆家做靠山,再加之给了四大姓十足的优惠,平日里很少有人敢造次。
现下已经入夜,赌坊内外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挥钱红眼的赌徒,他们拥挤着、推搡着,随着高低不平的吆喝声起伏。
“卢平!你又赢老子钱!”陆文轩红着眼,抡起袖子就要揍人。
卢平将钱票塞进袖口,这才抬眉看向陆文轩。
他生得一副文秀皮相,笑起来有些腼腆,看起来不像赌徒,倒像文人书生。
事实也确如此,他原先是白云书院的学生,本来有着大好前程,却偏偏因为偷盗罪被赶出书院,现今沦落到赌坊做些下流手段。
这条街的赌坊都听过卢平的手段,平日里对他都是能避则避,生怕被他讹钱。
偏生这陆家少爷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一次来赌坊就要挑战赌坊技艺最高的人,这下子输得连底裤都没了。
卢平无辜地看着陆文轩,轻巧开口:“陆公子叫小人全力以赴,小人这才做到,陆公子怎还红眼瞪人?”
陆文轩捏着手里的金条,一下没忍住,作势就要往卢平脸上砸去。
一双有力的手忽而握住他,将他手里的金条抽出,再抛到自己手里玩。
陆文轩转头瞪去,下一秒却瞪大了眼,连连后退几步。
他颤着手,指着他对面的人,嘴巴翕合许久,最终只憋出一句:“我最近没惹事......”
这李沙棠越来越过分了,不仅搅合了他姑父的大寿,让信阳伯同他家生了罅隙,还屡次欺辱他陆家!
若不是二殿下逝世......
陆文轩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可面上的神色依旧憋屈。
李沙棠把玩着金条,一双眼睨着陆文轩,只笑道:“我知道。”
随后她用金条指着卢平,眨眼道:“今个儿本殿心情好,就不找你逗趣解闷儿了。本殿找他。”
陆文轩一口气没下去,又蓦地提上来。他急急往前走两步,又悄悄往后移了移,这才指着卢平,愤怒道:“他不能走,他还欠我钱呢!”
李沙棠呸了他一声,轻嗤道:“你敢来赌坊,连赌坊规矩都不知道吗?”
陆文轩张嘴哑然,他恨恨盯着随李沙棠离开的卢平,在卢平途经他时,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卢平被撞得一个趔趄,他揉着肩膀,带着如常笑意离开了。
“你倒是好脾气。”李沙棠意味不明地看向卢平。
她被圣上特意叮嘱过,又见这书生因盗窃被踢出书院,本以为是个刺头人物,却不料是坨刀枪不入的棉花。
卢平摸摸脑袋,笑得有些腼腆,“从小到大,周边人都说我脾气好。”
脾气好,但因偷窃被驱逐出院?
她特意查过卢平,知晓他虽是卢家旁支,但自小与卢山长的儿子交好,颇得卢家主支认可。
按理说,区区盗窃,以卢家人护短的性子,他是万不会被退学的。
“你后悔吗?”李沙棠忽而问道,“你当初若不偷盗人家东西,现今就不会混迹赌坊,靠诈骗他人钱财为生。”
“殿下这话不对,”卢平皱着眉头,掰扯着,“我没使那些下作手段,是他自己技差一筹,将全副身家输与我。”
李沙棠一怔,她刚想说话,那卢平又继续道:“更何况,我还留了条底裤给他呢。”
她眯眼打量着卢平,越发觉着人不可貌相。这人张着一张腼腆脸,没成想是个天然的憨货!
她就不信东家没与他说过,这陆公子不好惹,叫他尽量让着些。结果这卢平倒好,不仅不让,还越发使出真本事,让陆公子气上加气。
李沙棠既摸清了这人底性,便也不再顾忌,直接问道:“你为何要逃离白云书院?你可看见了什么?”
后一句是李沙棠自己加的,她在赌,赌卢平看见了什么**。
圣上的话很可疑,她得多掌握点消息,才能确保自己全身而退。
卢平表情一松,他释然道:“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人问我了。”
“那日晚上我喝多了酒,正摸黑回舍时,忽而听到......”
夜风刮过李沙棠的面颊,泛起一阵凉意。
“有人要往陛下的丹药里加一味赤草。”
赤草性热,再加上有致幻成分的丹药,后面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卢平站在灯笼下,一双眼在夜色里越发明亮起来,“我忍着惧意往前走了一步,就看见那人手戴骷髅头佛珠,赫然是那段时间寄宿在书院的空净大师!”
李沙棠不由僵在原地,三年前的白云书院,那不是......
“其实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卢平面色犹豫,不住地打量李沙棠,“殿下与崔三公子是一对吧?殿下与崔公子的绯闻都传遍永安城了。”
李沙棠瞪大眼,她何时与崔杜衡那白面黑心的家伙是一对了?
“我知道的,”卢平用一种了然的眼光看着李沙棠,“殿下以四殿下为掩护,就为了掩饰崔公子的存在。”
李沙棠一时无语,她正绞尽脑汁想要为两人关系开脱,就听见卢平说道:“那日晚上,陛下发了狂似的,一直追着崔公子跑。”
*
夜空如洗,星子零星。
一辆马车悠然压过青石路,缓缓驶向德康坊。
崔杜衡坐在马车里,撑着下颚,就着新烛火光,翻阅着刚从李怀恒手里拿来的案卷。
他与李怀熙几天前就达成了协议。
空净是王家一方的,对李怀熙不利,而三年前的案子又是崔杜衡的心尖刺,两人一拍即合,决定联手除掉空净,顺便洗刷掉案子的首尾。
李怀熙本来还留了一手,准备将来掣肘崔杜衡。
奈何崔杜衡话术绝佳,加之刚好使计将空净拉下神坛。李怀熙便答应将他知道的所有资料送与崔杜衡。
书页翻动,沙沙作响。不知不觉间,崔杜衡眉间泛起了倦意。
他攥着其中一页记录,眼睛死死盯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合上眼睛。
马车外,车夫的脑袋滚落一旁,瞪大的眼睛正对着马车方向。
几个黑衣人手持大刀,谨慎地靠近马车。
一步,两步,三步......
马车内忽而传来细微响动。
黑衣人们对视一眼,一呼而上。
无数大刀狠狠砍向马车,将马车砍得支离破碎。
崔杜衡咬着舌尖,就着满嘴腥味就地一滚,勉强抢回一条性命。
他功力早失,眼下这种境况近乎死局。
他抱着案卷,一步步后退着。
黑衣人们一步步紧逼着。
就在双方即将接近之时,崔杜衡将怀中的案卷猛地抛向烛火处,随即拔腿跑起来。
黑衣人们急忙扑向越烧越旺的烛火,一时仅没追上崔杜衡。
崔杜衡越跑越慢,越跑越晕,眼见着大刀即将砍到他身上时。
李沙棠来了。
她拔出“秋水”,狠狠挡住锋利刀刃,又反手砍向对方,一下收割了两条人命。
剩下的黑衣人见她来了,也不恋战,急忙四散开来。
李沙棠呼出一口气,她蹲下来,抱起崔杜衡,正要站起来时。
一道冷白反光混合着崔杜衡的大声呼叫,一齐刺向李沙棠的耳侧。
她就地一滚,又猛地站起,将崔杜衡放于马上,再翻身上马,坐于崔杜衡身后。
马蹄“哒哒”疾走,等她再反头看去时,只见无数黑衣人或站在屋顶,或站在树上,一齐望向他们。
李沙棠咬牙,低头与崔杜衡对视一眼,随即拽进缰绳,作出了决定。
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