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说,人在低谷、觉得倒霉的时候,通常会接踵而来更多倒霉的事情。
不过首先来的不是什么实质性的倒霉事,而是做了一个梦,有关于回忆——算下来,也是做了个噩梦。
整晚被噩梦萦绕,安喻起床的时候就觉得头奇疼无比,心悸胸闷。一直到去洗漱,梦的内容还是在他的脑子里反复。
透过镜子,他疲惫地发现自己脸上居然有一道很明显的泪痕。
手居然也有些抖。
过去好多年了,他又应激了,好在是没有那会儿严重。
安喻站在洗漱间缓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才从这样的状态中出来,收拾东西准备去等隔壁的许经理开会。
站了没一会儿,许经理也从门后出来,见到安喻时愣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安喻嘴唇惨白,眼睛里将近一半的眼白都被红血丝覆盖,脸色也极差,看起来十分疲惫。
安喻抿了下唇:“没怎么。”
许经理拍拍他肩膀,轻叹一口气:“先调整好吧。”
这一天和昨天一样,甚至可能要更加剑拔弩张。
安喻强撑着精神,中午和晚饭都没有什么心情去吃。许经理见他这样,晚上会议结束以后又提出了请他吃宵夜,安喻拒绝了请客,最后还是各付各的。
热闹的大排档里,他很安静地小口吃着烧烤,思绪放了空。
“害怕公司没了?”许经理给他满上一杯酒。
安喻摇摇头,说不是,也没喝酒。
“那你什么情况?”许经理也摇头,“早知道不带你出差了。”
“但迟早也要面对的,不是吗?”
安喻这会儿的情绪非常平静,“我没什么事,谢谢您。”
没什么事还会一整天几乎不怎么吃饭吗?
许经理看得眉头紧皱,但是安喻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根本劝不动,许经理也只好放弃。
正在这时,安喻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也亮了起来。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
微信进了消息,不过他设置了应用锁,光从锁屏界面看不出来到底收到了什么。
安喻就没怎么管,一直到吃完烧烤、洗干净手才打开来看。
是沈言澈把他的转账接收了。
看到这一条时,安喻忽然感觉,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些许。
这是他倒霉的一天来,遇见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
周一当晚七点左右,安喻才回到了旭兴。
公司里灯还亮着,有几个员工正在加班。他回到自己位置上收拾好文件,顺手拿了一个小面包,拆开来慢慢吃。
“哎安喻哥!”一个女同事见到他,小跑着过来,“你等等,我问你个事儿。”
安喻顿住准备要离开的脚步,任由他人的靠近,哪怕他在那一刻还是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女同事自然没有意识到,在他旁边想咬耳朵,“我听说你们出差是因为公司出了事情?”
安喻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和同事保持了点距离,“从哪里听说的?”
“哎呀,大家都在传,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女同事说,“这不是看到你回来想问问嘛。”
安喻摇摇头,“没什么事。”
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这话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
他看不出女同事的眼里是什么情绪,也不关心,道别之后吃着小面包一路走向了True Love。
太近了,走路过去,也就一两分钟,毕竟还要等红绿灯。
安喻从未觉得True Love距离他如此近、又这么显眼过。
“欢迎!”
店里的那个店员小林对安喻有点印象,见安喻进来还多说了一句:“你是沈哥的那个老同学,是吗?”
尽管不太想承认,安喻还是点头,“是。”
小林好奇又兴奋地看着他说:“要喝点什么吗?沈哥跟我说了,你要是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呃……”
“沈言澈不在吗?”安喻四下看了看,没见到沈言澈的人影,“他人呢?”
小林咽回去了原本想说的话,“沈哥出去了诶,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都差点忘了沈哥后来交代不要说什么请客的字眼了。
安喻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多问,径直走到店里的最角落。
那里正好在窗户后边的一小块,身侧与背后都是一层木,闻起来还很香。
小桌子靠墙的一边还放了一个假烛台,三岔上“蜡烛”笔直地生长着,电子烛光一闪一闪,逼真得仿佛是真在跳动着的火焰。
他随意点了一个价格比较便宜的小蛋糕,然后放空安静地看着店里的情况。
晚上人不多,但也不算少。
周边很多公司很多都是卷得飞起,这个点还会有很多加班的。咖啡店里有开着笔记本电脑办公的,也时不时会进来几个外卖员取餐,安喻慢悠悠地将蛋糕吃了不到一半,柜台后边的小林也忙完。
他看见小林张望了一会儿,似乎是见店里人不多,都各忙各的,悄悄到了他跟前,椅子也搬近了些。
安喻轻轻眨眼,问道:“怎么了?”
小林欲言又止:“那个……我就是想问一下。”
“问什么?”
“就是沈哥前段时间的伤,”小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比划了一下,“难道是你打的吗?”
“是我打的。”安喻点头。
小林先是石化,再是结巴:“没没没没想到你们是这种关系……”
闻言,安喻有些皱眉,握着小叉子的手也紧了紧。
沈言澈那人,不会跟自己的员工都开玩笑说他是他对象吧?
“……死对头关系。”小林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起来不像诶。”
安喻手放松了下来,又吃了一小口蛋糕,“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感觉沈哥人挺好的,脾气也挺随和的,”小林说,“很难想象沈哥嘴贱的样子,也没有想到他会和别人有这样的关系。说起来,我一直以为沈哥那种人人缘特别好,而且朋友应该也很多,但是我好像没见到沈哥有什么朋友或者亲密联系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呢。”
安喻:“……”
这“人好”和“脾气随和”两个词语,是怎么和沈言澈联系上的。
“他以前确实朋友很多,”安喻说,“大概是很喜欢交朋友吧,至于现在,我不清楚,也不太关心。”
学生时代的记忆,安喻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记得也并不多。
可能是太没记忆点、太无趣了,没有朋友,也没有做得很出彩的事情。他隐约记得那还是相对快乐的一段时光,因为他无需顾虑太多,做什么事都可以。
能记得的,居然只剩有关沈言澈的记忆。
过去的那些模糊记忆彻底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显得和沈言澈发生的事情过于独特。那一条无法忽视的支流,竟然在多年以后重新汇聚在了他现在的记忆长河里。
小林眼神亮晶晶的,好奇心也随之大发,想了解多一点,“看来你很清楚沈哥过去的事情诶。”
“没有。”安喻摇摇头,低声道,“只是略知一二。”
“你们在聊什么?”
冷不丁的,也不知从哪传来了这么一句,两人都分辨出来了来人是谁。
安喻反应最快,因为只要一偏头就能看见咖啡店另一侧的小门,沈言澈刚刚才推门而入,正在收伞,并且还补充了一句,“外边有点小雨,你带伞了没有?”
安喻以为对方在跟小林说话,小林也回答了:“带了。”
沈言澈愣了下,看着安喻,又问:“那这位安先生,您呢?”
安喻只点头表示肯定,没有答话,继续吃着小蛋糕。
蛋糕这会儿已经过半了,一侧墙上的时钟也显示着将要八点。
沈言澈也没再关心安喻,先回到吧台后边检查了一下订单,顺便把好奇心并没有得到满足的小林喊回去帮忙了。
期间安喻看到店里还坐着的人办公结束,收起来了电脑,临走时和沈言澈聊了几句天。
沈言澈稍稍抬头,桃花眼眯着,像是弯着的月牙。他一边和客人聊,手上也不耽误,手上操作游刃有余,很快又交了几单。
安喻就这么看着,蛋糕见了底,也已经变成常温的温度了。
“怎么今天忽然过来?”沈言澈忙完,随意坐在了先前小林坐过的椅子上,“蛋糕好吃吗?”
安喻微笑:“如果我说不好吃,沈店长是不是得赶我出去了?”
沈言澈也微笑,嘴角也溢出一声嗤,“你在我店里浪费食物,我才会把你赶出去。”
安喻懒得和沈言澈小学鸡拌嘴,只说,“吃不下了。”
这几天胃口一直被心情影响,不算好,吃什么都没什么滋味,哪怕是甜的小蛋糕。
沈言澈叹了口气,“随便你。我们快要打烊了,外边还有小雨,你确定带伞了?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已经九点了。
安喻一个人就在店里坐了两个小时。
“不用,”安喻说,“那我先走了。”
其实安喻身边根本什么也没带。
但他懒得说,沈言澈在他起身的时候也才发觉,等到安喻离开了咖啡店,沈言澈也只能目送,大拇指搓了一下手里折叠伞的伞布。
连同小林也发现了:“诶,他没带伞啊。”
“是啊。”沈言澈把伞随手一丢,没让小林看到,“没事,他应该是不太喜欢欠人情。”
小林摇了摇头,“不太懂,不过人情不是互相欠的吗,这一次欠了,下一次再还回来就是了。”
“少管他,”沈言澈嗓音淡淡,“这人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死样子。”
这还是小林第一回见到沈言澈这样子。
他想了想,看来沈哥的脾气好和好人缘都是对外的,只有这种怼来怼去的状态是特殊的,并且只对那个老同学特殊。
虽然不太好,但这两人似乎已经习惯,可能以前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吧。
小林并不很懂他们之间的事情,不过都是老同学,这样的关系大概已经维持了很多年,也根本不是他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外人能够插手的。
这么想着,小林完成了自己收拾店里的任务,和沈言澈说了声再见就走了,顺手关掉了几乎所有的灯,留下来一小盏。
门甫一关上,沈言澈就低下头在桌子底下找伞,最后终于从角落里扒拉出来,拍了拍手里的灰,重新挂在伞架上。
如果有细心的人可以发现,门边的新伞架上多了几把干净的新雨伞,吧台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
【如遇暴雨可向店内借伞,丢失或者不想归还,需向店内原价赔偿】
那是他见到了那天的暴雨以后增设的东西。
身为南省人,在南省长大,度过了26年,见过很多次的台风及其带来的雷阵雨,沈言澈却觉得,这些都比不上半个月前那场暴雨猛烈。
起初带来了他最深刻的心惊,随后却是安定。
沈言澈从未想到,他会在东市,遇见自己这辈子最熟悉、也是曾经最不想见到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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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一次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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