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卫恒没有回集团,也没有去医院,他开车走到十字路口,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回了酒店。
或许是烦躁,但更多的是心虚,现在的他,根本还没有做好回集团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
古大少浪荡恣意,人生一帆丰顺,这回跌了这么大个跟头,他一时不知道怎么爬起来,集团里几百张吃饭的嘴,去了还会面临各种口诛讨伐,从来不知“怕”滋味的大少爷,这一刻是真的胆怯了,临了临了,他车子一拐跑了。
酒店前门依旧是闹轰轰的一片,酒店经理和安保不得不留下加班心力交瘁的处理问题,古卫恒的车子直接从酒店后门开进他的私人地下车场,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天空仍旧阴沉沉的,雨势渐大,让人烦躁。
心烦意乱的刷开套房的门,沙发上一个抱着腿坐着的人影登时映入古卫恒的眼里,客厅没有开灯,落地窗外是噼里啪啦的大雨,屋里也是死气沉沉的一片。
“阿恒?”
见古卫恒回来,林森小心的窃喜着。
林森这个模样,倒像是被抛弃的小狗那样可怜。
古卫恒嗤笑,他可怜什么呢?林家把自己坑的那么惨,怎么看可怜的都应该是他吧。
“你怎么还没走?”
古卫恒进去,没有关门,逐人的意味不言而喻,他淡漠的开口,“我这里庙小,恐怕容不下林家的三少爷!”
一句话,杀人诛心!
林森脸上刷地就白了,别人喊一句林三少爷,不外乎是红果果的讽刺,古卫恒这么喊,除了讽刺还有冷到骨子里的绝情,一句话就丢掉了他们的过去。
不是林三少爷,是林森和古卫恒的过去。
“阿恒,你不要…不要这么说。”林森站起来想靠近古卫恒,却因为坐的太久,腿麻了,起来的时候控制不住踉跄了一下,他低下头,隐下了眼里的晦暗汹涌,他嗓音涩然的低声开口,“我不是林家的人!从来就不是!”
不过是留着相同血缘的陌生人罢了!他甚至是连陌生人还不如的存在。
“你是哪儿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古卫恒无不讽刺,心里隐隐漫上痛意,他不去看林森,而是面无表情的指着大门,“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林森呼吸一窒,他猛地扑过来拉住古卫恒的胳膊,仿佛拉着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不!我不走!阿恒你说过了,这辈子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的!”
出口的声音沙哑急切。
古卫恒睨了林森嘴边的青紫一眼,嘴角勾起似嘲似讽的笑意,“呵,男人床上的话,你也信?”
林森闻言如遭雷击,浅色的眸子里氲出水汽,他从来清冷,此刻却才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可是……
“我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林森已经没有办法了,他想留在这个人身边,他不想失去他的光,他紧紧拉着古卫恒的胳膊不放,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小心又期颐的想看到这个人眼里流漏出对他的不舍和爱恋,哪怕只有一点点,“你说过这辈子会对我好,相信我,爱我,阿恒,你不能……不能在我当真了以后,却突然不守信用了。”
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林森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卑微和恐慌。
古卫恒强烈忍住了想摸摸这个人脸的冲动,他垂下手指抿了抿,止住心里铺天盖地的酸涩,面上却冷漠的一点点把林森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掰开,他侧身,刻意拉开了和林森之间的距离。
他冷冷的开口,“所以呢?我不守信用了!那你就是一个诚实的人吗?我相信你,毫无保留的爱你,结果呢?我得到了什么!”
古卫恒逐渐暴躁,“我特么得到了什么!我爸气的住院?我家倾家荡产?”
“不是的!阿恒,不是的!”林森慌乱的想再拉古卫恒的手,却被古卫恒毫不留情的挥开,心里宛如一盆冰水泼下,冻的他整颗心都控制不住的发抖,“我真的不知道林家会对付古家!林家跟我说的,只是想借古家作个踏板在A市立足!林家跟我说,古氏家大业大,一点小打小闹动摇不了古家的根基,所以我才……我才……而且,我妈……”
“林家说的!林家说的!什么都特么是林家说的!”古卫恒忿涌的打断林森的话,嘴角讽意更甚,“你可真是林家的好儿子啊!林家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林家要你吃屎,你特么怎么不去!”
“没有!”林森大喊,声音悲切,“我想说的,我想过要告诉你所有的事!可是……”
林森嘴唇颤抖嗫嚅,却是艰难的吐不出一个字。
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林森被林家骗了,林家握着他妈妈的骨灰,哄骗威逼,让他亲手将古卫恒的一腔真心埋葬!而林家,根本就是想踩死古家,踏着古氏将倾的大厦上位。
“可是,你到底什么都没说!”古卫恒一瞬间忽然觉得心很累,心里的隐痛让他连呼吸都变得痛起来,他轻轻捂上自己的胸口,抬起头眼若寒冰的看着林森,“阿森,多少次机会!你跟我在一起那么久,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跟我说,可你到最后,连个屁都没放!就那么看着我一步步踩进你林家的陷阱,怎么?看我被你们耍的像个傻子似的,一定很开心吧?”
“从一开始你跟我的认识,就是你们算计好的阴谋!是我傻!识人不清,蠢得一头栽到你们的坑里!”说到最后,古卫恒已经是有气无力了,他淡漠的轻声说道,“林森,我认栽了!我特么玩不起了,总可以吧?我付出的真心,就当是喂了狗了!”
“不要!”林森的眼里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清澈的水珠将他眼里的不安和慌乱展现的一清二楚,“阿恒,你不能不要我!我爱上你了,我爱你!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古卫恒压着心口,嘴角自嘲的笑无边扩大,多可笑啊!曾经他做梦都希望听到林森说这句话,现在听到了,却那么讽刺,那么悲哀。
他无声的笑着,眸光却越来越冰凉,“哈哈,爱?要得到你林三少爷的爱可真不容易啊!付出的代价可真是够我铭记终生的。”
“阿恒,我求你,不要这样说!我爱你,是真的……”
“你爱我?那又怎样呢!你的爱,我要不起!我特么要不起!”古卫恒看着林森,眼里似有什么在压抑的翻滚,须臾间,又一片冷漠没有任何感情,他缓缓地开口,“你走吧,真的。我不想再和你纠结这些情情爱爱的狗屁,林森,我自认从不欠你什么,如果你还想继续玩下去,麻烦你换个对象,我就不奉陪了。对我和你来说,再纠缠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就这样吧,好聚好散!从今以后,我们就当互不认识的陌生人吧,哪怕走在同一条街上,也请你不要上来跟我打招呼。”
古卫恒侧身指着大门,“请你离开。”
林森的心里抖得厉害,脚步是半点也挪不动分毫,他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泛白、发紫,最后渗出丝丝红色,“阿恒……”
“林先生,如果你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回应的却是古卫恒冷到骨子里的声音。
林森闻言身子晃了一下,他看见古卫恒脸上的决绝无情,一颗心顿时如坠深渊,昔日的温柔小意仿佛就是他的一场幻觉,此时此刻,在这个人脸上再找不到半分。
古家大少,多情的时候是真多情,绝情的时候却也比任何一个人都还要绝情。
林森最终还是摇摇晃晃,脚步艰难的一步步离开,刚踏出房间,身后就传来大门用力关上的声音,“咚”的一声,彻底把他跟古卫恒隔在了两个世界,让他的心也跟着颤动,然后是无休止坠落。
眼里的泪终于无声的滑落,无边的后悔快将他溺毙,他挣扎,喘息,却再没了那只拉他上岸的手。
大门关上的瞬间,仿佛门是拍在古卫恒的心上,让他顿时心痛难当,脸上的淡漠再也维持不住,丝丝痛意爬上眉梢,伴着的还有挥之不去的烦躁。
古卫恒嗤笑,怎么可能不痛呢?那是他的真心啊!他爱林森,真心实意,不掺一点水分,可就这样,还是输的一败涂地,如今这份真心,却俨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二十九年的人生,放浪不羁,潇洒畅快,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栽在林森身上,还栽的那么惨,那么狼狈。
一朝事发,古卫恒这才知道自己过去的二十多年活的有多天真,真心换真心,不过是他痴心妄想的臆想罢了,他们这种人,从来就不配拥有真心。
果然啊,这都是他的报应!
林森,就是他的报应!
可是能怎么办呢?
心痛到麻木的古大少,也不过是八个字总结了自己那可笑的一腔付出——
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古卫恒指尖微颤,脑袋里闪过昔日林森温和的笑脸,他竟有些恍惚,是他自以为是的爱,蒙蔽了自己的双眼,竟分不清摆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真心还是做戏,所以,拖累着古家,落得这步田地,他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自己的愚蠢。
心痛、自嘲、焦虑……种种情绪汇在古卫恒的内心,让他烦躁不已。
“艹!”
“艹——”
古卫恒暴躁的踢着客厅的沙发,茶几,家具被踢得移位发出刺耳的声音。
想个屁,不如一醉解千愁。
古卫恒沉着脸,拉开自己的酒柜,看也没看的就拿酒,也不拿杯子,直接启开盖子,直接仰脖就灌。
酒水辛辣,滑过嗓子,落在胃里,灼着古卫恒的心,恍惚间,他似乎听见心里有什么在一点点崩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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