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海清风和,云绵光软。

周氏一行人带着新买的马车和一众奴隶在卫掌司部曲的护送下,先行回了白沙。留谢灵曜和谢祛继续在潭县等着明晚的送行宴。

谢祛穿戴整齐,打开红木门,就迎上谢祛小心翼翼递上来的眼神,他笼在月白广袖中的手指修长白润,提着三层食盒,瘦腰弯折,衣裳微褶间显露出宽肩细腰下一双长腿。

“主人。”

待得了允诺进门,谢祛从食盒里拿出一碟碟菜品,紧接着碗筷,茶盏,帕子一一摆好,光从门外飘进,笼在少年周身,逆光时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水晶虾仁馄饨,海云煎,红粟粥,彩丝卷,还有一壶红茶。

谢祛去过盛京,自然知道如那彩丝卷是盛京的菜式,民间食用分白,黑,红,紫几色,皇宫宴客则大多用七色丝,若是专门的御膳,那便是九色丝。

单凑齐就不容易,更遑论辅以天材地宝等煨之,工序复杂。

这小小潭县蔬菜价贵,便是有农者耕之,普通百姓也吃不起,外头更是不见流通售卖。

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起,谢灵曜低头,白瓷碗里躺着一根食指长的彩丝卷。

她抬筷,轻咬,并不是预料之中的口感,一口爆汁,浓浓的鲜甜。

“此间蔬菜难见,奴便擅自以海鲜代之,取红鱼腹部最红之处,海虹最黄处,又加以虾等做辅,不是正宗彩丝,望主人恕罪。”

“便是要淘到最新鲜的海货,也得趁早,你有心了。”

想来他晚间回去,怕是一晚没睡,暂不论目的,肯花心思就好,余下的再慢慢调教。

“收拾一番,随我出门。”

见谢灵曜只是随意吃了几口,便擦嘴起身,谢祛瞥了一眼未曾动过的早膳,眼睫微垂。

“还愣着作甚?”

谢祛眨眨眼,“哦,来了。”

他不曾收旁的,只将那帕子拿起,心里却想着,原来主人只是要出去办事,而并非是觉得我做的难以下咽,今日动作慢了,日后要更早些才好。

潭县虽是繁华,可到底只是个海边小县,除了最热闹的凭澜街,越往外走,越靠着低矮光秃的山包,此处离着凭澜街几里远,风景却大不相同,甚是荒凉。

屋矮人瘦,跑出来的小童光着身子,黑黢黢的,老人妇孺居多,有些就坐在门口晾衣杆旁,关节肿大,弓背佝偻,一动不动,像个小坟包,毫无生气。

见有人来,除了几个小孩好奇地躲在石头旁偷瞄,只有风吹沙卷的响动。

谢灵曜用糖招来一个大胆的小孩,微蹲身,敛眸,“来,带我们去找刘升,这块糖就是你的。”

看着谢灵曜似乎面容和善,男娃想趁他不备一把抢过糖,岂料谢灵曜直接站起身,“谁能带我找到刘升家,这糖就是谁的。”

那个男娃见没抢到,小脸通红,怒狠狠地瞪着她,“你个贱人!把糖给我!”

“你家人便是如此教你的?你阿娘呢?”

见一个女子,见不如他意,所以张口闭口便是污言秽语,不过七八岁,脸上却浮现着某些成年男子的刻薄相。

“你提那个女人作甚?她自然是去做工,不过她做一天的工也买不了一块糖给我,真是没用的东西!”

男孩越说越气,甚至直接扑倒谢灵曜脚边捶打,动作间甚至隐隐撕扯着她的裙袍,藏起来的脸上浮现出莫名笑意。

简直令人作呕,谢祛看得一清二楚,一双手直接扣上小孩的喉咙,提鸡崽子一样,拎起在半空。

弱小的生命在自己手里挣扎喘息,不断拍打着他的手臂,力气却是不堪一击,眼见他脸色越涨越红,一截舌头歪斜在外。似乎下一秒就会死在自己手里。

牢牢的掌控感,他人是生,是死,皆在自己一念之间——

谢祛兴奋的眼眶泛红,手上力气越来越大,手腕处却被紧紧攥住,他听到淡漠到极点的女声说道,“放下他,谢祛。”

他知道自己失控了,闭了闭眼,以极大的自制力控制自己,松开手,男孩摔落在沙地上,兴奋感瞬间褪去,犹如恶狗归笼。

“奴逾越了,主人。”

谢灵曜瞥他一眼,地上男孩缓过气来,捂着脖子惊恐地看着他们,边咳边“哇”地一声哭出来,跌跌撞撞爬起来连忙跑了。

“诶,你怎么在这?”一男子端着盆跑来,满脸兴奋,“你还真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只是随便问问呢。”

那日摆摊,见卖茶饮的小刘机灵,颇有些头脑,谢灵曜就起了心思,问道了住处。

刘升看着跑远的小孩,瞬间了然,把他们往屋子里迎,“那个小孩上头有七个姐姐,他是家里好不容易盼来的独苗,全家上下把他惯的无法无天,他阿娘被他闹的,一个女子跑去码头做搬运的重工,那是男人做的活,偏偏他娘还心甘情愿,方才他是不是冲撞你了?”

谢灵曜原本因那男孩话里话外对他阿娘的不尊重隐隐有些生气,可如今听见这些,瞬间平静下来,都是自己选择的路,那便自己受着吧。

见谢灵曜闭口不言,刘升也识趣不多问。

他家是石头屋,高而结实,比起周遭格格不入,跨过门槛,还有个小院子,院子摆满了大缸和陶罐,还有一个大大的磨盘,一小方自挖的水池,水绿池浅,墙根处是小块菜地。

在院中停住脚步,他一脸歉意,“非是我不敬,家父摔断了腿,屋内气味不大好闻,二位若不弃,便在院中稍坐,我去为你们调一盏三果汤。”

“客随主便,刘兄自便就是。”

刘升满眼感激,将二人引在棚下,便钻进了一旁的小屋。

谢祛此刻满脸乖巧温驯站在谢灵曜身后,为她遮挡住斜晒来的太阳,已然眉眼低垂做好听训的准备。

可,直到刘升端着两碗晶莹剔透的三果汤来,谢灵曜都不曾开口,不知怎地,此时,谢祛才有些慌意。

刘升正打算将搁板上的碗端下,就见一直跟在女子身后低着头的少年巧妙地挡开他的手,顺便将自己挤到一边去了。

刘升自认是见过世面的人,只心里觉得,这小奴看着怪伶俐的,等小奴端起碗,略抬眉眼,那一霎那泄露的容光让他恍惚一瞬。

“不知,伯父的腿伤如何了?可请了大夫?”

他回神后,连忙弓身作揖,“实不相瞒,已经请过大夫,只是,家父的腿却并非小伤,而是,断了。”

“那日,去摘奶果前,下了好大一场雨,好说歹说劝不住,非说不能耽误生意,结果人倒是好好爬上了树,下来时,却——唉,现下可好,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了,家父生性倔强,又好面子,此事后,谁来了也不见,嫌丢人,非要搬回老屋来。”

“只能熬着了。好在我如今能支起这个摊子,养着他就是了。”

刘升苦笑,却又故作说的轻松,“你们呢,我知你不凡,今日你能来找我,你我又不过一面之交,你来定不是和我拉家常的。”

“刘兄果然机敏过人,若说在下今日前来,是来让刘兄发大财的,届时,刘兄会成为潭县之大富,刘兄信否?”

日光和煦,海风柔软,明明是个大好天,刘升却不由得身处烈日之中,鼻尖微微渗出汗意,本来轻松垂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微微合拢。

嗓音微哑,惊过后,反是蓦地一笑,“小娘子莫拿我开刷了,我知你非一般人,可我却是个粗人,只会接手家里的茶饮摊子,卖些茶水讨生活罢了,莫说潭县首富,我日后能立足凭澜街,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小娘子是好意,看得起我刘升,可我却不能没有自知之明。”

他这番话说得好听,左右不过是拒绝罢了,只是将拒绝的原因归结于自己能力不够,可当真如此吗?

当日摆摊时,他们这的蟹黄酥卖的好,他那就火速吆喝着自己茶饮,引的不少因为试吃口干的人去买茶水,如此审时度势,脑子好使,第一时间做出改变,而非如那个卖馒头的小贩一般,心思狭窄,不思变通。

此人若得机遇,迟早一飞冲天。

“刘兄何必急言相拒,不如听我一言,界时,再拒绝也不迟。”

刘升平复气息,此刻已然带上些郑重,一双眼紧盯着谢灵曜,谢祛看得清楚,他那眼神,带上些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期待。

“白沙地远,多瘴林,因此少有人去,不少早年发迹之家也搬至邻县,可白沙并非是物少而地穷,实在是路险难行,才少有人去。”

“那日的蟹黄酥和酱,刘兄你也尝过,滋味如何,不必我多言,那是连卫掌司那般的人物都赞不绝口,甚至特选为贡品。”

刘升瞪大了眼,眉毛高竖,惊得他差点坐不住,“当,当真?”

如今对于当地各县的贡物管理并非是只供皇室,对于下州各县,只要交纳够上贡的份额,也可再进行买卖,当然除了一些明文规定不许的。

比如说岭南的贡童,那些都是从小就受刑的,只能进入宫中,若是有私卖,流通民间,那是大罪,买卖双方要下牢狱,严刑处置。

下州各县本就贫穷,上贡之物皆是各地特色及名贵天材地宝,若是被垄断,那当地的百姓当真是无以为生了。

“此事你可自行去证实,但是重点不在于此。”谢灵曜端起饮子,“以刘兄看,在潭县,若是卖这些东西,生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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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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