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周麟止是第一次看到宋夏说出这样好像十分窒息的话。
厌世、烦倦、扭曲。
似乎一切不好的情绪词都能形容在此刻的宋夏身上，她的情绪之强烈，就算只是远远观望着，都忍不住被她所吸引。
周麟止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心跳在不知不觉间疯狂跳动。
他嘴角溢出一声叹息，声音很轻，“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那害怕吗？”宋夏侧头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害怕？”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
宋夏漫不经心地开口，“正常人来说，应该都会害怕的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害怕。
可周麟止却不这么认为。
“挺好的。”男人跟往常一样走了过来，把食物放到桌上，他不慌不满道：“总比你的假笑要真实多了。”
“什么假笑，明明是礼貌性的微笑，这可是礼貌啊礼貌！”宋夏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她并没有对周麟止的话表现出什么反应，只是脸上的表情在这几句交谈间，慢慢恢复了平常。
周麟止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敏锐察觉到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宋夏立即炸毛了，她一脸恶狠狠的，“干嘛，我有说错吗？”
“没有。”周麟止立马转移话题，“我只是在想，你居然会选择这种做法，那个叫成元的孩子，是变成了恶鬼吗？”
宋夏没答话，安静半晌后，她轻轻点了下头。
她见周麟止脸上还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心中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不问为什么吗？”她问。
周麟止反问她，“我问了你会告诉我？”
宋夏摇摇头，“不会。”
“嗯。”男人发出短短一个音节，确实是有所预料的答案。
实际上他的心中也隐隐有所猜测，而且很多时候，看一件事情并不能以言语来判断。
这样想着，男人把筷子递给了宋夏，顶着她看过来的目光，他简短道：“先吃饭。”
宋夏忍不住鼓了下脸。
奇怪，明明是她先提问的，怎么弄到最后，反倒是她觉得有点憋屈呢。
宋夏眉毛皱起，她轻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肚子却不争气地发出了响声。
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她内心暗骂了自己一句，随即干巴巴道：“哦，好吧，那就先吃饭吧。”
这顿饭是最近宋夏吃得最香的一顿饭，不过两人吃得很仓促，才吃完就开始清点店里这次突发事件后损失的东西。
一些玻璃制品已经四分五裂，周麟止负责清扫地面，宋夏一边记下这些损失，一边补货。
她心疼得几乎要滴血了，自己小声喃喃着：“弄坏这么多东西，才只有20积分，早知道就让他留下来给我打工。”
她开始思考让那个叫成元的孩子给自己打工的可能性。
两人收拾完之后，外面阴沉的天气已经开始渐渐下起了小雨。
雨水将这段时间的沉闷一扫而过，清凉的风透过窗户传了进来，带起一丝清凉。
宋夏拿起小店角落的透明长伞，让周麟止留在店里，自己准备出去一趟。
周麟止却不想待在这里。
“我跟你一起去。”他也拿起了伞，语气却带着点强硬，“反正现在也没有人来店里，与其待在这里，还不如跟着去能保护下你。”
宋夏犹豫了一下，看他坚定的神色，最后还是妥协了。
在门上挂了“休息中”的字牌，宋夏先联系了下吕月心，从她口中确认华琪琪在家后，这才想打车过去。
不过或许是下雨天的缘故，出租车要比以往难打得多。
眼见半晌都招不到车，周麟止便道：“你在这里等会，我联系人开车过来。”
周麟止站得稍远了一些打了个电话，透明伞半遮住了他的上半边面容，唇形既饱满又有血色，宋夏的视线忍不住久久落在这上面。
男人只说了几句话就挂掉电话了，他抬起头，眼眸精准地锁定了宋夏的视线。
隔着雨伞，狐狸眼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锐利的眼角微微软和了下来。
他看到宋夏朝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他僵在原地，愣了一会，这才掩下心中的神色，缓缓走到了她的身旁。
“等一等，车马上来。”他解释了一下，明显感觉两人之间的肩膀好像碰了一下。
衣料之间的摩擦让他的眸色暗了暗，脚步却像是硬生生被钉在原地一样。
宋夏也觉得两人站的太近了，她也没想太多，直接就往旁边退了一步。
她低头整理了下衣角，再抬头时，却看见周麟止盯着自己的眼神。
宋夏被她盯得毛毛的，“怎、怎么了？”
周麟止叹了口气，闷声道：“没什么。”
两人并没有等多久，10分钟不到，就有一辆黑色车驶来，停在了两人身边。
车窗降下，露出了主驾驶位上的男人。
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男人面容瘦削，眼睑下是一双浓郁的黑眼圈，一身笔挺西装看上去就很昂贵。
他的视线先是看了眼宋夏，然后转移到了周麟止身上。
嘴唇微张，他想说些什么，却一下又住了嘴，一言不发，成功当了个沉默的哑巴。
“上去吧。”周麟止帮她打开车门，宋夏低身坐进去，正好对上了前面男人有些惊讶的视线。
男人对她温和地点头。
“你好，宋小姐，我叫罗逸飞，叫我小罗就好了。”
宋夏微微颔首，周麟止也紧跟着上了车，两人猝不及防凑得近了一些，周麟止稳住身体，迎着罗逸飞的眼神，报出了地址。
车辆缓缓启动，三人一阵无言。
罗逸飞的驾驶技术很好，半小时左右就把两人送到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本想开走的罗逸飞却听到周麟止让他停在这里等一会。
罗逸飞：……
好吧，看来今天又要加班了。
见他沉默，周麟止便当他答应了。
宋夏见到吕月心的时候，发现她的脸色看起来很是忧虑，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宋小姐，你来了。”
吕月心将两人迎了进来，宋夏问她华琪琪的状态。
“那孩子把自己锁在屋里呢，今天一整天都没出来。”吕月心低声道：“毕竟琪琪第一次见到尸/体，心理一下有些接受不了吧。”
宋夏点点头，她一路来到华琪琪的房间门口，轻轻拍了三下。
“琪琪，我能进来吗？”
她问得很温和，和周麟止站在门口等了不知道多久，房门才缓缓打开，露出了一条细缝。
宋夏当即就闪身进去。
房间内一片漆黑，床上女孩裹着被子，整个身体全都被包裹住，面庞也半掩在阴影处。
“琪琪？”宋夏轻声叫了一下，床上的女孩缓缓抬头。
她看到了宋夏，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宋姐姐。”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说话，于是接下来的话就更很容易说出来。
华琪琪声线颤抖，“宋姐姐，成元死了，我看到了他的尸/体，上面全是各种伤口，好可怕。”
说到最后她声音都有些不稳了，甚至隐隐出现了抽泣的声音。
宋夏没有上前抱住她，而是相当冷静地打开了墙壁上的灯开关。
下一秒，阴暗的房间顿时金碧辉煌。
华琪琪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她忍不住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宋夏就站在她的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宋夏冷声道：“之前成元是被学校里的哪些人欺负的？你跟我说一遍。”
一个小时后，宋夏和周麟止出来，两人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
“琪琪！你肯出来了！”吕月心满心惊喜地说。
“妈妈，对不起。”华琪琪给她道歉，“我心情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等会我想跟宋姐姐去一趟学校，可以吗？”
她有些紧张地绞着手，生怕她不答应。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吕月心在听到后只是叮嘱了下她多注意点安全，并没有多说什么。
三人便一同赶往了一中。
路上华琪琪向两人说了下欺负成元的那几人。
“成元是2班的，我印象中经常看见他被2班的几个人围堵，那几个人好像家里都挺有背景的，成元被害死之后，他们好像也找借口请假回家了。”
华琪琪把那几个个人的名字说了出来，光是她能看到欺负成元的，就已经有4个人。
说着说着她就看到宋夏的手上多了一个小纸人。
“这是什么？”华琪琪疑惑地看着这个好像是用白纸剪裁下来的纸人。
“等会可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宋夏没有多说什么。
她在纸人头上打了个孔，用随身携带的细绳将它系住。
她把它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侧头看着一旁的华琪琪。
“琪琪，你确定成元是被人害死的吗？”她问。
华琪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身上都是伤，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一想到罪人逍遥法外，华琪琪就觉得自己拳头都硬了。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宋夏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可是，他不是被害死的哦。”宋夏换了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她双手环胸，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字一句道：“他是自己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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