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瓜谢绝了老道留他吃午饭的美意，借口自己还有要事要办，跟老道告辞。待他出了道观，并没有回镇上，而是在路上寻了一辆牛车，花了十文钱坐牛车回姜家所在的下坳村。
回去的路上还不忘跟赶牛车的老哥唠家常，聊着聊着就说起灵异事件。赶车的老哥说起这话题可就来劲了。
“俺村十几年前有个后生也是走夜路遇见了，就是没跑成。怪伶俐的后生，被吓得瓜了。那之后没多久，人不知怎地就跑山里再也寻不着了，俺村人都说是被山鬼给迷走吃了。”
赶车的老哥惋惜地说道：“好好一后生就这么没了。”
“老哥可是上坳村的？俺是下坳村姜癞头家。”
这故事小时候常被他村的长辈用来吓唬小孩儿，姜二瓜也没少听家里长辈说，自爆家庭不过是习惯性地套近乎。
“表舅你咋不早说，当年表舅你跟贵人家结亲，三家公还唤俺娘去吃席哩。”
这事儿也太巧了，随便寻个牛车都能遇到亲戚。难道真如那老道所说，我现在气运勃发，凡事儿都会有贵人相助，不用他出手，我都能遇到帮我解决高家事儿的人？
“这些年怎地没见过老哥？”
看着黝黑精壮的中年汉子，姜二瓜从来没见过，也没听家里说过这个表姐，哪敢大大咧咧地认下这个表外甥。
汉子赶紧解释道：“俺家在村里就四亩地，俺兄弟七个不够吃的，正好俺爹会点把式，就带着俺们全家跟着商队讨口饭吃。近两年外面日子也不好过，俺爹没法子，上月带着俺们回来了。怪不得表舅不认识，俺家走的时候，表舅刚过满月哩。”
然后跟姜二瓜掰扯他娘跟姜家的亲戚关系……原来这壮汉姓于，在家中排行老四，他外婆是姜二瓜爹的远房堂姐，后来嫁到了上坳村。
他娘跟姜家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属于当年有来往，后来他家出去讨生活这才没了联系。
姜二瓜对于这么远的亲戚关系，于老四还能这般热情地称呼自己舅舅，听着姜二瓜头皮发麻，而且他才十六，为什么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表外甥！
幸好背对着于老四，姜二瓜刚才龇牙咧嘴的怪相才没被看到。
姜二瓜实在叫不出口表甥这个词，只能舍去称呼反问：“咱家这关系，你们回村咋不言语一声儿？”
“表舅莫怪。俺们才回来，这家里啥都没，原等收拾妥当了再请亲戚来家里吃席，哪成想今儿遇见表舅。”
“这就是咱的缘分！要说今儿也是巧了，你这成日里进城的人，高家你可知道？”
“高家，城里谁不知道，表舅问俺这做啥？”
“咱手下有几个弟兄，消息还算灵通，勉强能在城里混口饭吃，高家找咱问点事儿，谁知道咱这些兄弟一个也不知道！咱吃这口饭，哪能砸了自个招牌……
高家催得紧，只得去城外寻道士给咱指点。我这好话说尽，又是香烛又是香油，这才磨得道士给算了一卦，说我这事儿有贵人相助，只管出门回家就行。”
姜二瓜真真假假地说了一通，然后试探地问道：“咱原本不信，偏偏咱们就遇上了，这多凑巧！”
于老四看着豪爽，可也是从小混在商队的，哪能随便应承，赶忙推脱。
“那高家都要托表舅办事，俺哪有那本事当表舅的贵人。”
“这说的什么！只是这道人卜卦极为灵验，咱也不为难你，就跟你打听打听……今儿在咱家吃饭，这话留着到家说！”
听姜二瓜话里话外拿着高家显摆自己的本事，不管真假于老四也不敢半路扔下姜二瓜就走啊！更何况姜二瓜不止知道他的住址，还有跟他亲戚关系——早知道我多啥嘴，认这亲干啥！
……
“二瓜，你怎的回来了？”
“瓜儿来俺家吃点，俺给你炖只鸡！”
现在这天儿地里也没活了，下坳村的村民没事干就在外面聚着扯闲篇，这一看姜二瓜回来，争着跟他说话，请吃饭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毕竟全村七成人家的孩子在跟着姜二瓜干——那可是去城里上工，还能有余力帮衬家里的。
姜二瓜下了牛车一一谢过，跟村民们说他这次回来是走亲的，他表姐一家子从外地回来了，然后他往于老四那一指，说这就他表姐的小子，这小子早上驾着牛车亲自去城里接的他。
于老四一看姜二瓜在村里这架势，就算知道他是说胡话，也不敢反驳，毕竟就算反驳了也得有人信不是！
提心吊胆生怕姜二瓜祸害他，于老四就想着赶紧送姜二瓜回去，他这心吊得可太难受。
“表舅，咱可得回去了，俺娘还等着俺给叔祖捎了信儿就回去呢!”
一听于老四催了，村民们也不好围着，赶紧让开路。
姜二瓜面上不急不躁的，可这心里也急着想验证老道的话，于是又说了几句话就顺势坐上牛车离开了。
“爷，俺回来了！”
姜二瓜下了牛车喊了一声，一下子就把姜家人全震出来了，一家十几口人，连一周岁的堂妹都没落下，被四婶抱着出来了。
“这冷的天儿，瓜娃儿怎地回来了？有甚事儿喊芽儿回家说，俺们去城里寻你……看看这脸儿冻的，快进屋烤火暖和暖和！”
姜奶奶心疼坏了，就要拉人进屋。
“奶，俺坐牛车回的一点都不冷。这是俺上坳村表姐家的老四。”
于老四很慌，这被姜二瓜一介绍，原本都盯着姜二瓜的眼睛，齐刷刷都转向了他。吓得他磕磕巴巴地说道：“俺，俺是于家的老四，俺娘是金，金花。”
“都进屋再说，这冷天门口说甚！”
姜爷爷心疼大孙子，哪管这于老四是谁家，反正瓜娃儿带回来的人，肯定没问题。
是的，姜二瓜在姜家就是这般被盲目信任的存在。
且不说姜二瓜是个靠谱的，就算是个不靠谱的姜家也还是这样，毕竟姜家九个姑娘就这么一个独苗苗，搁哪家哪户都得跟姜家一个态度——供着！
幸好姜二瓜是穿越再生的，这要是个真小孩儿，指不定现在是啥样的祸害呢！
姜二瓜就是知道这点才没多说什么，热情地拉着于老四进去了。
因为一直没分家，所以姜家房子盖得很是拥挤，院子也小，基本十几步就到了堂屋。
于老四才在堂屋的火盆旁坐下，就听见有人在门口喊：“听说姜老哥家有客，俺婆娘炒了鸡肉给你家添个菜。”
这姜家老大刚出去，于老四又听见有一个少年人说话：“俺娘听说二瓜哥回来，让俺拿了二两猪肉给二瓜哥下酒。”
这还没完，有那性子急的，直接就进院子了，“天儿冷，这两根棒骨你们拿去熬汤，给瓜娃儿暖暖身子。”
于老四在外面行走那些年，哪见过这架势，可看姜家男人们习以为常的样子，于老四更坐立不安了，下坳村的人都这么巴结他，他到底干啥的啊！
“老四你跟俺爷近乎近乎，俺去跟乡亲说说。”
被姜二瓜丢给姜爷爷的于老四松了一口气，他是越看姜二瓜越发觉得他这个小表舅威风的吓人哩。
一般这种事儿姜二瓜是不出面的，出去推辞吧，这些人会硬塞，收了吧又显得他贪这点东西一样，所以这事儿往常都是交给姜家其他人处理。
只是姜二瓜这次出来，是为了送肉的少年——姜有余。
姜有余能喝酒也爱喝酒，就是喝醉了啥话都往外说，是以明明他是姜二瓜亲叔爷家的孙子，姜二瓜也没带着他出去。
不过每次在家摆席，姜二瓜是必会叫他这个堂弟陪客的，所以姜有余不用姜二瓜说啥，把猪肉递给姜奶奶就跟着姜二瓜进屋了。
因为快过年了，姜家的酒是早早就备足的，主要是姜二瓜兄弟多，这酒万万少不得，所以吃饭的时候，姜有余敞开了跟于老四拼酒，这姜家存货也没少多少。
这饭吃的差不多了，于老四也被灌得迷迷瞪瞪，姜二瓜扶着于老四进他屋里，姜家其他人看见就当没看见，继续吃喝。
于老四晕头转向地坐在椅子上，大着舌头嘟囔道：“俺，俺喝不，不下了。”
“老四，俺听说你们走商队的，商队里几家人？”
别说没醉的时候这话都能答，更何况于老四现在半醉了，“三，家……”
“俺听说有钱人都爱去楼里，真的不？”
“都去哩。”
“你娘在商队都干甚？”
“俺娘做饭可香哩。”
“那三家是做自家买卖不？”
这跳跃的问题，让本就不清醒的于老四更加迷糊，脑子完全不转，知道啥说啥，“自家，嗝，买卖……”
“你孩儿多大了？”
“俺儿……三岁。”
“那三家跟咱城里做过买卖不？”
“做过……亏哩，再不来，嗝……来。”
“听说走商队的都外面养人？”
“没……俺们没。”
“那三家家里孩子都好吧？”
“好……好几个……没了。”
“怪可怜的。”
“没……外面孩子……多。”
“听说买卖人最喜欢跟读书人结亲？”
“俺，俺跟，嗝……hua……想结……死了。”
虽然这于老四大舌头没说清楚姓名，对于姜二瓜来说只要来过他的地盘，这“hua”还能打听不来？
得！这事儿也算有点眉目了，看来这老道说中的概率又上升了不少。
“俺去你家吃席，你娘下厨不？”
“俺娘……饭香哩！”
“你娘下厨不？”
“俺娘……吃……”
……姜二瓜一连问了于老四六七遍他娘下厨不下厨的问题，然后再问于老四：“你今儿干甚了？”
“嗝……俺娘……做饭。”
完全问傻了于老四，姜二瓜这才放心地让于老四躺下来休息。
给高家干这事儿，姜二瓜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不会为钱或者为了高家的人情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可管不住别人，现在这事儿既然到他手上了，那么不管费多大功夫也得在他手上干干净净地了结！
《颜氏家训·风操》：“昔侯霸之子孙称其祖父曰家公。” “河北士人皆呼外祖父母为家公家母。”
被吓得瓜了——被吓得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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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沾与被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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