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弗斯和路翊看这群混混一时半会儿似乎打不完，很有主人翁精神地在屋子里找了把椅子拉开坐下了，一边清点钱货一边等待他们互殴结束。
那群混混起初只是头脑气血上涌才扭打成一团的，打着打着心中升起一股“要不就这么打一会儿让那两个瘟神趁乱离开吧”的期待，这份心愿在看到路翊和鲁弗斯悠哉坐下数金币后彻底落空了。
很有默契地停了手，这群混混和那个鼻青脸肿的头儿都自觉地待在了地板上，没敢往椅子上坐。
路翊把沉甸甸的金币和珠宝袋子系好，看他们安静下来了才开口询问：“你们干这行几年了？小哈维尔和莫妮卡……是叫这个名字吧？他们是自愿和你们合作的吗？”
他流利的南大陆语让跪坐在地上的小混混们都惊呆地张大了嘴巴。他们之前在餐厅试探过几次，路翊和鲁弗斯怎么看都是不会南大陆语的反应，没想到这两个家伙阴险狡诈到了这个程度！
依旧听不懂的鲁弗斯抱着胳膊在旁边坐着，安静等待的姿态被误解为不爽的冷脸，混混们打了个寒颤。
虽然看到那把大剑时他们犹豫了，但最后还是得出了“一个人再强也顶不住包围式群殴”的结论所以动手了。然而事实证明这条规则虽然不假，但只适用于双方实力没有形成断层的情况。
再怎么说这也是曾在斯佩王都训练有素的卫兵追击下独自带着小女孩逃亡了一晚上的“危险人物”……
“先生们，呃、不，大人们……虽然哈维尔和莫妮卡不能说是完全自愿的，但我们绝对没有暴力逼迫过！他们经营的那家店可是抵押给我们了，甚至住的地方也是……！”
路翊困惑地抬起眉毛，示意他们解释下去。鲁弗斯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只好沉默地看向路翊，无声地在脑中与他交流。
在地上的人眼中，他这是在请示“如果有回答不好的是不是直接揍”，混混们顿时互相推搡着检举：“我对莫妮卡很好的，他，他总想要调戏人家。”
“放屁吧，我那是照顾他们姐弟！要不是我提议，他们姐弟俩早就背着债流落街头了好吗！”
“对对，要不是有我们在，店里早被醉汉砸坏了……”
他们一起说话吵到了路翊，他皱眉要求道：“能不能一个人说。”
底下顿时没声音了。最后还是那个会斯佩语的前商人作为代表解释起来。
那家餐厅原本确实是姐弟俩家的没错。他们从小就在店里帮忙，老板和主厨正是他们的母亲。
那是位家族几代都经营小店的能干女性，她做的咖喱汤和肉酱味道香醇浓郁，连已经有批发渠道的小菜都全部手工制作，可以让每一个来到小店的人都忍不住再添两碗饭。
后面的故事就很老套又悲哀了。这位忙碌于餐厅工作的坚强女性丈夫在某次去南部进货的路上被野兽夺走了性命。
听信了邻居和老客“店里不能没个男人”建议的她求助于一位远房亲戚，将莫妮卡和哈维尔的“小叔叔”接到了城里帮她打理小店，做些进货搬运之类的体力活儿。
后来她生了重病，在面对卖掉餐厅治病时选择了放弃，将孩子和苦心经营的店铺都托付给了亲戚，希望莫妮卡和哈维尔成年后能继续担任厨师，将餐馆开下去。
然而就在她去世后没多久，还沉浸在悲伤中的莫妮卡和哈维尔却得知了一个噩耗。
他们的小叔叔对经营餐厅根本没有兴趣，一心想做大生意。悄悄投资失败了多次后他不光在外欠了很多债，还把餐厅拿去抵押还钱了。
“我们可是有签字按手印的抵押合同的！那家伙现在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几年都没出现过，”鼻青脸肿的商人挥舞着手腕努力辩解，“那对姐弟本来会流浪街头的，但他们确实很诚恳，也很天真……说不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家里的店铺赎回来。啊呀，但这几年城市大道上的餐厅竞争都很激烈，那两个灶台都够不着小鬼只会做饭，根本就不懂怎么赚钱！我也是给他们指了条来钱快的路子嘛……”
“哦。所以英明的你给他们的‘提议’就是偷游客的钱，和你们一起诈骗外地人？赃款你们怎么分成？”
路翊略过了男人暗搓搓抬高自己出发点的掩盖，直指重点。
“六、六四分啊。”
“你好好想想再回答。”
“……对不起。其实是九一。但抵押也是有利息的……”
刚刚还很大声的男人看到路翊变得冰冷的目光，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只能用蚊子一样小的声音嘀咕：“反正再怎么说也比他们俩小鬼开餐厅来钱快多了……”
路翊叹了口气。
虽说姐弟俩确实可能会主动提出不论用什么方法都想赎回店铺，这看似是一种谈判，但当时还是未成年的姐弟俩面对这群凶神恶煞的流氓其实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种所谓的“自愿”没有任何探讨意义。
那两个孩子也是傻的。先不提这群欺软怕硬的混混会不会遵守合作协议，就算真的用这样的方式把店铺买回来了，餐厅的名声已经彻底完蛋了，接下来要花多少年扭转口碑？这期间的投入成本他们能负担吗？
鲁弗斯低声问他：“怎么办？要回去餐厅看看吗？”
理论上到此为止这次黑店风波已经告一段落，他们完全可以回旅馆睡个安心觉，明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路翊眼睛转了一圈，用手指关节轻轻敲打着椅座。鲁弗斯知道他肯定有其他想法了，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也是，如果这样就走了，那就不是路翊的作风了。
半小时后。
空荡荡的餐厅后厨，哈维尔和莫妮卡正在一起蹲在水盆边冲洗锅碗，回荡在盆上的只有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
每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后他们都会低沉一阵子，试图用劳动努力掩盖些什么。
“哈维尔，我来吧。你去外面招客，还没过饭点呢。”
莫妮卡声音哑哑的，搓了搓手上的泡沫说道。
“……晚上能有一桌客人就不错了。刚刚那两个人应该是肥鱼。”哈维尔抿着嘴没动。
“你怎么能这么说？哈维尔——！你别忘了，普通客人我们也可以接待的！我们是开餐厅的，绝不是职业骗子……”
莫妮卡高声教训哈维尔，又或者是想要说服自己，但她厉声说了几句抬头就看到哈维尔低着脑袋肩膀发抖，一言不发地继续搓手里已经亮得反光的碟子。
想到弟弟还没成年，一直期望着的祖传饭锅还掂得不利索，却意外先习得了精湛的扒窃技术，莫妮卡顿时感到一阵浓浓的自责和懊悔。
“对不起……哈维尔，总是要你做这种事……对不起……”
姐弟俩在后厨被浓浓的失落和心酸笼罩着，突然听到店门传来了“嘎吱”声。
哈维尔连忙用胳膊抹了把眼睛：“今天他们动作这么快？”
他以为是那群混混来分赃了。虽然每次钱都是他偷的，但最后他和莫妮卡根本拿不到几个金币。
他们还要购买食材、维护店铺……
“有人吗？小哈维尔，莫妮卡小姐，你们还在吗？”
莫妮卡和哈维尔蹲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他们对店里来往的客人记得很牢。这声音是……刚刚的黑头发男人！
可他说的却是流利的南大陆语。怎么回事？他怎么回来了？混混们没有敲诈成功吗？姐弟俩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心惊胆战的慌乱。
他们手忙脚乱地擦了手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跑到外面去，只见黑头发的男青年又坐在了一样的位置上。
他隔壁的红发男人有礼貌地冲柜台的方向点了点头，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比哈维尔偷走的钱袋还要起码大十圈的布袋。他坐下后就打开了口子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两位，刚刚你们被带走，吓了我一跳。没出什么事吧……？”哈维尔身子僵了，硬着头皮用斯佩语尴尬地询问他们回来的理由。
“哈哈，忘记跟你们说了，其实我会南大陆语。这次回来主要是想给你们看个东西。”
路翊微笑着从鲁弗斯手里接过了一叠纸。
莫妮卡和哈维尔狐疑地走到桌边。
被骗的家伙们往往再也不会出现。哪怕隔天回来也是专门来辱骂他们的。往往这个时候姐弟俩就会忍着良心折磨默默装傻，客人最多也就是踹两脚凳子，最终都会自认倒霉转身离开。
他们从来没见过被混混带走后还会微笑着回店里来……
姐弟俩看着路翊用那双没任何劳作痕迹到令人羡慕的修长双手慢慢展开叠起的纸张，瞬间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我、我们的地契和借条……？怎么会……！”
姐弟俩彻底呆住了，激动到呼吸不畅，甚至都没有试图伸手来抢或是凑近辨认一下真假。
随后他们亲眼看到那几张比他们生命都重要的纸片被夹在路翊手指间晃了晃，这个黑发男人露出了很“恶劣”的笑容，将纸又原封不动地叠了起来，很随意地塞进衬衣口袋里。
“——简单来说，现在我们是这间店的所有者了。
“和新老板们打个招呼吧？”
完了 追上进度了 没那么多饭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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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第 2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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