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热……”
又一次穿上了短袖衬衫的路翊头戴草帽，在日光下很快就打出了虚弱的声音。
“等下找个休息的地方换件衣服吧。早知道就穿背心了。”鲁弗斯也热得一个劲流汗。
他抹了把额头，欣慰地看向下船后逐渐恢复了健康的路翊，觉得比起之前连续一个多月的晕船晒昏似乎都算小事了。
路翊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热得身上的衣服都湿答答地粘在了皮肤上，但能摆脱那种随时袭来的晕眩呕吐感简直能让他一口气吃下三磅的饭。
“不过到了这里我又语言不通了……要一直靠你翻译了。”鲁弗斯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用请地陪还是很不错的，这里潜藏的坑太多了。但看着路翊和别人交流自己却听不懂总是令人焦急。
就在不久前，从客轮上下来后客人们排着队被水手和船长引导去当地船运机构做了一个简单的信息登记，出来后船员们就结伴跑了，说要庆祝这一次波澜起伏的伟大航行，顺便把巨大海怪的不正常行踪上报给当地监管者。
至于船上闹鬼的消息，最好也请个光明魔法师来看看……
路翊暗暗不好意思道：你们的船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在船上……
船员们一走，这些双脚刚落地的游客们就被热情的地陪一拥而上，团团围住了。
有着浅褐色日晒肌肤的人类和一些兽族青年聚在一起，用不太标准但娴熟的斯佩语此起彼伏叫着：“要不要雇个向导？可以翻译可以引路。餐厅景点都可以帮忙介绍哦！有内部优惠。”
路翊看了他们一眼。内部优惠？是内部回扣吧……
不过他们很明显地对路翊和鲁弗斯这对黑红搭配表现出了踌躇，没有贴到他们身上去。
路翊一看就是个外乡人，而且还是一个发色很少见、手上一点干活痕迹都没有的外乡人，这代表他大概率很有钱。
而鲁弗斯因为之前被晒黑了一些，毫无意外地被认成了当地出身的。地陪们早就瞄到他背后巨大的武器，猜测这是黑发男子一早请来护卫的本地人。
他们只是些本地混混或者小生意人，很担心贸然过去抢活儿被打。要知道冒险者的脾气可都不怎么好。
就在他们暗恨这单大活儿被红头发的男人抢先了的时候，只见那两个人交头讨论了些什么，然后竟然主动向着他们靠近了。
不至于吧！多看一眼也要算账？
地陪们哆嗦着用不太标准的斯佩语打招呼：“两位、两位好……？”
路翊和鲁弗斯对视了一眼，似乎是没搞懂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管不了那么多了，路翊直接开口用南大陆语问道：“日安。几位是当地人吧？我不需要地陪，但想问问路，有偿的那种——这里是密西里区对吧？我想去赫尔斯区，你们有推荐的路线吗？”
“哇、哇哦。这位先生，您的密西里语说得很标准。”地陪一个个张大了嘴，不敢置信。
路翊注意到他们说的是密西里语，而不是南大陆通用语。看来几个领区只见还有着一定的语言隔阂。
考虑到自己的语言能力是随着沟通对象直接变化的，路翊没太担心，随手扯了个理由：“小时候家里人经常来往两边做生意。”
地陪们一顿恭维，你一句我一句地向路翊提出了各种建议，还给了他和鲁弗斯两份地图，总结一下就是如果要欣赏风景就沿着海岸线徒步旅行——那里的地形不太适合马车奔走。如果要方便快捷，可以去密西里区的各个城市找驿站，只不过很多人可能只能送到赫尔斯边缘，不愿意再往远走。
“你们南大陆难道还有交通管制吗？”路翊不解道。
“那倒不是。但赫尔斯那破地方，地广人稀，补给点又少……很多驿站会嫌麻烦。当然，只要先生你们给的报酬和食物够多，我想还是会有人接单的。”
地陪们在地图上标注出了驿站所在的主要城镇，并观察着鲁弗斯的眼色小心翼翼地询问路翊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帮忙的。
“……还真有，”路翊回忆了一番记忆中的美味，描述道，“我想吃一种烤吐司，里面夹了很小块的黄油和一种可能加了椰子风味的酱汁？哪里有卖的？”
地陪们没想到路翊的描述竟然具体到了这个程度。看来他真的很想吃。
“哦，先生，你说的是咖椰吐司。那里面加了椰浆。”
“果然吗！”路翊兴奋地笑了起来，一瞬间眼睛放光。
“那是我们这边的传统小吃，大街小巷的早餐摊都很容易找到。”
路翊立刻转头用斯佩语和鲁弗斯兴冲冲地翻译了刚刚得到的情报。一众本地人看着他们交流的架势，终于慢半拍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感情不会南大陆语的，是这个看起来很像本土出身的大个子啊……！？
真是少见的组合……
鲁弗斯出乎他们意料地很有礼貌，听完路翊的解释后和他们点头道谢，随后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掏出了几枚银币。
作为口头回答问题以及两张随处可见的地图的报酬，这笔小费相当慷慨。
路翊“啊”了一声：“我们还没换钱。北大陆的银币你们收吗？”
“收的收的！两位可以去港口城市找到换货币的地方，密西里区可没有。”
金币银币在哪里都是硬通货。在必要的情况下哪怕刻着北大陆国王的脑袋也一样可以使用。大不了融了变成金条。同理富含魔力的宝石也是一样。
按照常理来说这两位富有的外来者很快就会被当做金蛋盯上，但鲁弗斯的身高和背后的大剑给了所有人一定程度的震慑，地陪们拿了硬币就识趣地离开了。
“我感觉这边的人似乎比北境的家伙们都矮上一截。我是说‘普遍’。”路翊和鲁弗斯拿着地图离开了港口，他发现不光鲁弗斯在人群中高大得惊人，就连在冒险者群体里身高不算夸张的自己来到南大陆也同样引人注目。
“以前确实听说过这种传闻。但是没想到是真的……”
鲁弗斯感觉自己因为个头受到了明显的瞩目，不由得有些无奈。以前他在北方总是因为发色被关注，现在他的发色不奇怪了，但肤色和身高又不对劲了……
作为一个标准的南北混血，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永远都没有办法归属于某个可以被称之为“家乡”的地方了。
“所以我说还是地下城好啊。哪里奇怪的物种太多了，红头发的家伙只能算是SR级别的生物。”
鲁弗斯赞同地点点头。他现在已经知道路翊口中的“SR”是非常稀有的意思了。
路翊回过头眺望了一眼辽阔无边的海洋，那折磨了他整整一个多月的恶魔之地此时看起来风平浪静，无害而美丽。
必要的话到时候真想死回去……
两人沿着码头的道路往最近的城镇走。他们很快就在路边的一颗大树下看到了一个顶着烈日卖椰子和水果的小摊。
在没有找到咖椰吐司之前喝点椰子水也很不错。
路翊拉着目光狐疑的鲁弗斯兴奋地跑了过去，擅自做主给他们两个一人要了一只椰子。
摊主是一个有着毛绒耳朵的褐色肌肤青年，大概是某种犬族。他动作很麻利，用一把砍刀将椰子顶部切开了一个圆口，快速丢了根功能类似于吸管的麻杆进去，递给两人。
“现在是夏天，椰子最甜的时候。”他笑呵呵地自夸道。
显然这青年也弄错了谁才是会当地语的那个，说话都是对着鲁弗斯说的。见鲁弗斯困惑地看向路翊求助，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呆滞。
“这……这是喝的？”鲁弗斯显然没见过这种硕大的坚果，更不知道这里面竟然能够生产出满肚子的汁液。
“没错。真好啊，南大陆果然有许多我们那没有的水果和特产。哎，可惜就这个船运的速度和冷链条件，再好放的水果到我们那也烂光了。”
“唔，和水一样透明的，有味道吗……嗯！？”
鲁弗斯尝试吸了一口后立刻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一般来说果实的汁液都会酸涩难以入口，很难想象这样绿色的果实内竟然会有这样清甜的口感。
和路翊比起来他不算太喜欢甜的，椰子水的甜度正好。
路翊掏了钱后也满足地开始大口吸入椰汁。不过他此时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想有什么办法能把椰浆运回去做酱或者发酵成为椰果了。
虽然史莱姆奶茶的口感很不错，但椰果也有其独特的口感。他两个都想要。
结果两人还没走出去十五米，两只椰子已经被光速消灭。
路翊和鲁弗斯看了一眼笼罩在耀眼阳光下的漫长道路，果断选择折返回去又买了两只，拿着边走边喝。
“可惜，这里的摊位降温手段太少……要是椰子是冰镇的就更好了。”
路翊一口口嘬着第二只椰子，此时他和鲁弗斯已经彻底离开了有阴凉处的港口，被日光晒得开始瀑布般流汗。
“要把乌尔和里克召唤来做冰卖吗？正好可以当做我们接下来的路费。”鲁弗斯提议道。
乌尔和里克以前也不是虔诚的雪山女神信徒，毕竟他们并未从丰饶的雪山上真正得到什么。正相反，他们亲人的突然离世让两只小狼对神灵的存在感到了疑惑。
虽然嘴上说着不会改信，但来到地下城后不久他们就动摇了。路翊以为他们也许会纠结上几年的，没想到在得知莉蒂希婭是地下城的忠诚信徒后他们立刻作出决定，与“路翊”这个神灵签订了契约。
只能说初恋的力量是伟大的，爱情使人盲目……
“好主意。晚上我就试试，相信比起召唤他们所需的魔法能量，我们卖冰的收益会更大……”
路翊又珍惜地吸了一口椰汁，他抿了抿嘴唇，回头看向鲁弗斯。
他想问鲁弗斯喝完了没有，如果不想喝可以考虑给自己，还没开口就听到一阵响亮的“簌溜”声——鲁弗斯喝椰子水的速度快得像只水泵，他已经开始认真地用芦苇杆搜刮着第二只椰子的底部。
他喝水总是那么快，就好像胃是个黑洞。
“嗯？怎么了？”鲁弗斯抬眼问他。
“呃，没什么。等下再有摊子我们就一口气多买点吧，”路翊干笑了一声，“我刚刚要说什么来着？哦对，当然，我会付两只小狼应有的加班费。哪怕他们肯定愿意为你打白工就是了。”
鲁弗斯一提起这件事就心情复杂：“不，我不需要。我可不想让他们误会。认为给了我一些好处就能得到莉蒂希婭的回馈……”
路翊抹了把汗，哈哈笑了。一旦牵扯到妹妹的私人事宜，鲁弗斯总是这么警惕加担忧。
“放心吧，最近能量只多不少。你知道的，地下城很快就要举办夏季啤酒节了。我记得就是这几天吧？”路翊提醒道。
具体是哪天他忘了。在船上的时候，路翊隐隐约约是记得有某位手下特地和自己报备了这件事，但当时他恶心得昏天黑地，只回答了“嗯嗯好”就继续和晕船作斗争去了。
反正有成功的春日祭典在先，啤酒节应该不会惹出乱子来的。
……呃，大概吧？
考虑到啤酒节的发起者是莉莉姆，路翊不得不对这件事打上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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