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枯枯戮山,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灰霾色调。但对于只能在别馆内有限活动的艾薇来说,连这片压抑的景色,也成了病中枯燥时光里一份固定的陪伴。
身体里的寒意和脑海中的嗡鸣正在一点点褪去,但那次走廊里遭遇的、几乎将意识撕裂的冰冷“虚无”,其残像仍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悄然浮现,让奏的光晕也随之明灭不定。
塞拉斯哥哥严禁她进行任何训练,甚至连复杂的阅读都暂时停止,大部分时间,她只能“静养”——发呆,看着庭院里纹丝不动的树,或者感受奏缓慢恢复的、如同呼吸般平稳的微光。
这是一种奇特的休止符,被迫按下暂停键的生活让她有更多时间去回想和消化来到揍敌客家之后的一切。
恐惧、训练、哥哥的严厉、还有……奇犽。
她正靠在面向庭院的落地窗边的长椅上,膝上盖着柔软的薄毯,奏安静地伏在她手边,光晕是恢复期的、柔和的乳白色,像一团温暖的云朵。塞拉斯和零似乎去主宅处理事务了,别馆里格外安静。
就在这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艾薇几乎是瞬间就绷紧了身体,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让她指尖发凉。
那种空洞、冰冷的“虚无感”太过刻骨铭心,她不会认错。
奏的光晕也猛地收缩了一下,变得有些警惕。
她僵硬地转过头,果然看到伊尔迷·揍敌客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黑长直的发丝垂落,空洞的猫眼正无声地看着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艾薇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逃跑,或者喊哥哥。
但残存的理智让她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哥哥说过,在揍敌客家,不能失礼。
她只是抓紧了盖在腿上的薄毯,脸色微微发白,红眸里充满了戒备和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恐惧。
伊尔迷似乎并没有靠近的打算,他就那样站在原地,歪了歪头,打量着她,像是在观察一件受损后正在修复的物品。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着。
就在艾薇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时,伊尔迷忽然开口了,语调依旧是那种平直无波的线:
“恢复得比预期快。”
“之前的评估需要修正。”
艾薇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话,还是在陈述一个观察结果。
伊尔迷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了她膝头微微发光的奏身上。
“它也是。”
他补充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探究”的意味。
“稳定性提高了,能量波动也趋于平稳。看来共生体系的恢复优先级很高。”
艾薇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奏,抿紧嘴唇没有回答。她不知道伊尔迷想干什么。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伊尔迷的视线重新回到艾薇脸上,那双黑洞般的眼睛似乎……稍微有了一点点极其微弱的焦点?
“上次的‘耐受性压力测试’,强度确实超出了你当时的承受极限。”
他毫无征兆地提起了那场噩梦,语气却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我低估了你的‘吸收’速率,也高估了你的即时‘容量’。”
艾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这是在解释?
“父亲和祖父认为,具有高成长潜力的‘资产’,需要更精确的评估和更完善的维护方案,以确保其长期价值。”
“塞拉斯也提交了强烈的异议申诉,其强度超出了商业合作伙伴的常规反馈范畴。”
他顿了顿,看着艾薇,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某种对这套逻辑的理解。
“所以,在下次评估之前,我不会再进行类似强度的测试。”
“你的潜力值得更长期的、稳定的观察。”
说完,他似乎认为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转身就准备离开。
“伊尔迷先生。”
艾薇忽然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这份勇气。
伊尔迷停下脚步,微微侧头。
艾薇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但她鼓起勇气,轻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很久的疑问:
“你……为什么讨厌我?是因为我和奇犽走得太近了吗?”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伊尔迷彻底转过身,空洞的眼睛对着她,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一丝意外。他思考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
“不是‘讨厌’。”他纠正道,用词精准得冷酷,“是‘评估’和‘管控’。”
“奇犽是揍敌客最重要的资产,是未来的核心。任何靠近他的变量,尤其是能引发非常规反应的变量,都需要纳入监控体系,进行风险评级。”
他看向艾薇,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绝对的、非人的理性。
“你的能力本身具有观察价值。但截至目前,你对奇犽产生的影响,其不可预测性暂时被判定为高于潜在收益。”
“所以,那不是‘讨厌’。”他最后总结道,“那只是必要的风险控制。排除不稳定因素,是标准流程。”
这番冰冷彻骨、完全将人视为物品和变量的话语,却奇异地让艾薇稍微松了口气。
这种基于“价值”和“风险”的衡量,比她想象中的纯粹恶意要好理解一些。
至少,这不是无法理解的疯狂,而是一种可以分析的、冰冷的逻辑。
……虽然同样令人感到不适和微妙的寒冷。
“我……明白了。”
艾薇低声说,试图去理解这套扭曲却自洽的逻辑。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伊尔迷点了点头,似乎对她能“理解”感到满意。
“尽快恢复。”
他留下最后一句听起来像是关心,但本质仍是基于效率考量的话,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庭院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留下艾薇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看着伊尔迷消失的方向,心情复杂难言。
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奏温暖的光晕,心绪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层层荡开。恐惧并未完全消失,但那种被纯粹恶意针对的感觉,似乎淡化了些许,转而变成了一种对揍敌客家这种扭曲却自洽的逻辑的、深沉的认知。
她似乎能模糊地感觉到,在那极致的理性计算之下,伊尔迷透露这些信息,或许有他自己的考量,甚至是一丝极其微弱的、扭曲的“认可”。
“价值”与“风险”……原来在这里,连喜怒哀乐都可以被量化评估。
她的存活,她的“安全”,竟也建立在这样冷酷的计算之上。
哥哥大概一直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在与这个世界打交道吧?用自己的价值和计算,为她争取生存的空间。
这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但奇怪的是,也带来了一丝奇异的清醒。至少,她似乎摸到了一点在这个黑暗森林里生存的、冰冷的规则线。
奏的光晕缓缓恢复成了柔和的乳白色,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指,带来一丝安慰。
艾薇轻轻呼出一口气,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灰色的庭院。
静养的日子,似乎从这一刻起,才真正褪去了那层惊悸的外衣,变得有些不同了。她知道,下一次,当那双空洞的猫眼再次注视她时,她或许依然会警惕,但不会再仅仅只是被动地承受恐惧。
一种灼热的决心在她心底猛然点燃——她必须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定义自己的价值,强大到能够抵御任何外来的“测试”与“评估”,强大到足以守护自己在意的一切,而不仅仅是被动地寻求“安全”的许可。
在这片用冰冷规则构筑的灰色世界里,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课,就是要拥有打破规则、或者至少,让规则无法轻易束缚她的力量。
这一章可能有点枯燥无味,所以我今天发了两章[害怕][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救命!面瘫大哥说我是潜力股不良资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