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清脆的铃铛声中，易眠缓缓睁开眼睛。后脑勺的疼痛还未散去，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除了脑袋上隆起的大包，她还摸到了脖子上冰冷而坚硬的项圈。
她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挣扎着支撑起身体，环视一圈。周遭一片漆黑，却能依稀辨认出周围都是人。女孩儿们的眼睛如同萤火，悠悠地悬浮在黑夜之中，眼中仅剩的点点神采正慢慢消弭于黑暗中。
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这么一个老式项圈，厚实的铁圈上篆刻着白色的数字，就像是拴着家畜。见易眠醒来，女孩之中有人看向她，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地靠在笼子边上，如待宰的羔羊死气沉沉。更有人小声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笼子里一股子排泄物的恶臭，令人作呕，这么看来，暗一点反而不错。易眠深深地呼了口气，舒展了下四肢，她的身上早已不是那套她打擂常穿的破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白色长裙。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长裙，如同淤泥中长出的莲花。
可惜，她还挺喜欢自己那件衣服的——耐脏。
“我说，你们都振作点儿！”角落里，许是受不了这沉闷的氛围，有人突然开口。她的声音有些尖利，如狼牙撕破血肉般划开了眼前的阴湿诡谲，“被卖出去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们想一辈子都留在D区这个垃圾场？！”
真是语出惊人。
“开什么玩笑，我们又不是东西！”紧接着，另一个女孩愤愤地道。
“东西？我们还不如东西！你们难道不想去别的区过好日子吗？！”
会有这种想法倒也正常，地下世界物资缺乏，三六九等的分级也是格外清楚。所在的D区阴暗潮湿，终年恶臭不断，是最低等的地方，生在这种地方的女人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地狱开局。
“卖不出去的会怎么样？”易眠忍不住问道。
“卖不出去？呵呵哈哈哈……”之前那个一直在自言自语的女人猛地抬起了头，“嚓嚓嚓”地爬到了易眠的跟前，满是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易眠，“嘿嘿…被当作肉卖掉了…嘿嘿…下一个、下一个就是我了！”
话罢，她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口中吐出的热气一下一下地打在易眠的眼球上。坐在易眠身边的女孩被吓得大哭，易眠挺直了身子将两人隔开，又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不会的。”
可惜她的声音被淹没了。
“呜呜呜呜，我不想被卖我想回家——”
那是一个与易眠妹妹差不多大的女孩。
越来越多的女孩开始低声抽泣。她们不过和易眠一样都是十七八的女孩，甚至有些更小，却要因为周围人的贪婪被迫去接受被买卖的命运。
三个月前，爷爷变成了植物人，易眠为筹集医药费被迫向地下擂场的老板托马斯借钱。还不上钱的代价嘛——她早就心知肚明。地下擂场固然赚钱，但在D区就算是首富那跟其他区比起来也没几个子儿。托马斯之所以能这么有钱，靠得是卖花。
而她们，就是这次的花束。
“那是你们！我肯定能被卖出去！”
“你……就这么有自信？”
嘶吼与哭喊声中，那女人不知为何淡定得让人发寒。
女人闻言冷笑一声，审视的目光在易眠身上来来回回几圈，随即不屑地甩了下自己肩头的长发，“那是当然，我长得这么漂亮，自然会有人把我买去做情妇。哪像你们歪、瓜、裂、枣，最多买去干干苦力吧。”
“神经。”
有人小声地骂了一句。女人并不在意，用手梳着自己的长发，“就嫉妒吧你们。”
“那就祝你好运了。”
易眠靠着笼子的杆上，轻声一笑。人一旦成为商品，就注定不再有未来。
许久，像是累了，众人再次沉默，再有声响时，是盖在笼子上的红布被揭开的声音。托马斯和猪头别无二致的肥脸出现在光亮里。
“适应地怎么样啊？”
女孩儿们一个一个戴上沉重的脚镣，被带着黑色面具的服务生带走。轮到易眠时，托马斯眯缝着眼询问道，听起来心情很不错，想来今晚又是一大笔脏钱入账。
“还行吧，”易眠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歪头示意了下脚上的铁链，那铁链起码有别人的两倍粗，“没必要吧。”
“老朋友了，给你点特殊待遇嘛！”
托马斯说着，伸手又摸上了易眠的脸。
“真的不跟我？”
“不好意思，不喜欢吃猪肉。”
啪！
巨大的耳光声在她脸上响起。顿时，火辣辣地疼痛在易眠的半边脸上弥散开，女孩们忍不住尖叫起来。
环境一下子有些安静，易眠一动不动，仿佛被打的另有其人。她只是笑，一如既往地微笑 。要不是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仿佛刚才结结实实的一下不过就是幻觉。
“打难看了可卖不出好价钱哦～”她颔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男人脸上抽搐的横肉逐渐平静，脸色也变得正常。他也冲易眠笑笑，摆摆手，示意服务生带她离开。
易眠被带到了一个红布面前，她走了进去。随后，又是叮叮当当、叮叮当当的声响。约莫几分钟，她被放了下来。红布揭开，瞬间，她如同展柜中的宝石一般被**裸地展现在台下的众人眼前。刺眼的灯光如同万箭齐发朝她射来，她只能眯着眼睛勉强辨别眼前的场景。
台下是十几个面带面具、西装革履的买家。
“欢迎各位老板，这是今晚的第十三朵花，底价十万。”
“十万。”
易眠看过去，那人面前正放着一个数字，是刚才那个幻想着自己能因为被卖而获得好日子的女人的数字。
“二十万。”
易眠忍不住戏谑地笑出了声，原来她这么值钱呢。
各种各样纷繁错乱的思绪如同交织的毛线般杂乱无章，具象化地浮现在她的眼前。易眠突然开口。她高高的坐在展台之上，俨然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你们买我们，是想做什么呢？”
台下的人，台上的人，一时间鸦雀无声。太多的人在台上哭泣，又有太多人在台上叫骂，只有她，平静地如同一汪湖水。
没有人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
“玩啊，”有人率先回应，“上一个玩死了所以我又来了。”
面具后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易眠，像是在挑衅。语气稀疏平常到如同真的只是养死了一朵花。
“哎呦，玩死了太可惜了，我跟你讲，你可以——”
这一下像是洪水决堤，更多污秽不堪的话语从他们口中喷涌而出。越说越多，越说越激动他们显然聊上了瘾，用令人作呕的行为开始不住地攀比，竟没人想着要继续拍卖。
这就是地下城，这就是D区。在这里，穷人是可以被拐走暗地里买卖的，有钱人是可以买到任何东西的。警察是找不到罪犯的，花儿们是逃不出去的。
“你们比我想得还要该死。”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之时，有人冷冷地开口。
他们寻声看去，还是那个站在玻璃柜中的女人。只不过此时，她的脸上，再没有一开始的笑意。
“你说什——”
有人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却同他自己的话语一同重重地倒向地面，四散倒地。一时间，无人反应过来。
鲜血如同丝线在空中缠绕，伴随着人群中厚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密集的子弹如同雨点般打下来，台下本来站着的高等人们，此刻正卑躬屈膝地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是谁！是谁搞的鬼！”
托马斯此时也抱着脑袋冲着地面大喊大叫。
“我们搞的就是你们这些鬼。”
随着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官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给台下的所有人都带上了电子镣铐，显然比易眠脖子上和脚上的先进太多。
“做的不错，奖金会按时打到你芯片上。”领头的男人冲易眠点点头，“我们会派人把女孩们送回去的。”
“你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托马斯还在大喊。
“不用管他，这次证据确凿，相关人员不会被轻判的。”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黑市买卖人的生意又不是一天两天，抓了几个人又怎样呢？说的好像是一切尘埃落定了一般轻松。
“幕后的买家呢？”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获得的是她自己心知肚明的回答——“我们会处理的，不关你的事了。”
他们说，就要压着那群带着面具的人离开。
“等等，”易眠再次叫住了男人，面色平淡地摘掉脖子上的镣铐，走上前去指了指托马斯，“我和他有话说。”
托马斯颤颤巍巍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动静，一回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计如狂风般的巴掌。
“啪”得一下，打得全场鸦雀无声。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直到抽得他看不清原来的五官，易眠才收起手恢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通知你一下，你的擂场归我了。”
话罢，她拍拍手上的灰，穿过人群离开。不论是罪犯还是警官都下意识地给这个女人让道，生怕刚刚的那惊天动地地几耳光落到自己的脸上。
第二站已到达--花市。
下一站旅途未知，敬请期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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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带刺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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