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迎峰淡淡颔首。
他的视线下一刻落在了盛春朝身上。
“你可有受伤?”
盛春朝摇头,注意力却被他手臂上那片刺目的红吸引:“你又受伤了?”
程迎峰没接话,转而看向凤容,语气平静无波:“凤姑娘为何会在此偏僻之地?”
凤容神色微微一黯,带着几分无奈。
又重复说了一遍。
她言语谨慎,并未透露那“异宝”具体为何物。
异宝?
盛春朝袖中的手悄悄握紧。
会是月之晶吗?
姐姐圣光偷走它后,难道辗转落入了凤容父亲手中?
程迎峰显然与她想到了同一处,黑瞳中锐光一闪而逝。
但他并未追问,只是道:“既然如此,凤姑娘可愿暂时与我们同行?前路恐不太平,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凤容略作迟疑,目光在程迎峰、铁柱乃至盛春朝身上转了一圈,似乎衡量着利弊,最终抱拳道:“那便叨扰了。”
队伍里多了一个凤容,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趁着铁柱帮忙重新收拾营地的空隙,盛春朝借口整理行李。
她背过身,飞快地将怀中那枚硬物掏出来看了一眼。
那是一块非木非玉的黑色令牌,触手温凉,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影”字,背面则是一幅繁复的星辰环绕狼首的图案。
她心中剧震,迅速将令牌藏入胸前。
这令牌,还有那位长老意味深长的眼神。
“苍灵。”凤容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带着友善的好奇,“我看你身手不凡,不像寻常厨娘,不知师承何处?”
盛春朝转过身,对上凤容清澈坦荡的目光,勉强笑了笑:“凤姑娘过奖了,不过是些乡下把式,上不得台面。倒是姑娘剑法精妙,才是真正的名门风范。”
凤容似乎还想再问,程迎峰却走了过来,将一卷干净的布条和伤药递向盛春朝,语气不容置疑:“劳驾。”
他径直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将受伤的手臂伸到她面前,俨然一副等她处理的姿态。
那姿态如此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盛春朝愣了一下,接过东西。
她能感觉到凤容探究的视线落在自己动作熟练的手指上。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剪开被血浸透的旧布条,露出底下皮肉翻卷、甚至隐隐发黑的伤口。
这伤比之前更重了。
“殿下,这伤口颜色不对。”她抬头,对上程迎峰近在咫尺的黑瞳,那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忧心忡忡的脸。
“无妨,此毒对狼人无碍。”程迎峰打断她,声音低沉,“你继续处理。”
他的目光掠过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又扫了一眼站在稍远处若有所思的凤容。
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苍灵,你方才用的那一招反手刺,步伐奇特,我从未见过。师从何人?”
盛春朝的手猛地一僵,随即如常。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远处,铁柱正在向凤容吹嘘着“苍灵姑娘”的厨艺多么神奇,而近处,她却在他的注视下,如同被钉在原地。
她该如何回答?
盛春朝的指尖捏着,微微发白。
“殿下若觉得苍灵可疑杀了便是。”
她直直地望着他。
“方才情急之下胡乱使出来,哪里会是什么高深的功夫,没想到竟侥幸救了自己一命。”
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甚至带着点后怕的余悸。
程迎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所有的情绪都沉在井底。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好了。”盛春朝迅速敷上伤药,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
程迎峰活动了一下手臂,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向正在与铁柱交谈的凤容,淡淡道:“是在下越界了。”
这话题,算是暂时揭过了吗?
盛春朝微笑点头,不敢确定,心头那根弦依旧紧绷着。
“凤姑娘,”程迎峰扬声,语气恢复了惯常的疏离,“天色已晚,我们需尽快离开此地,至前方城镇。”
凤容抱拳:“多谢程公子,恭敬不如从命。”
队伍再次启程,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铁柱牵着狼骑在前引路,程迎峰与凤容并排而行,两人低声交谈着,内容多是关于漠北风物、人族与狼人族边境的现状。
凤容言辞得体,见识不凡。
程迎峰虽话不多,但偶尔的回应也显示出他在认真倾听。
盛春朝默默地跟在后面,看着前方那两个身影。
男子冷峻挺拔,女子英姿飒爽,在苍茫的暮色与无垠的荒漠衬托下,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她摸了摸胸口,那枚“影”字令牌隔着衣料传来坚硬的触感。
她必须尽快弄清楚,凤容父亲得到的“异宝”,究竟是不是月之晶。
夜晚,他们在一处废弃的土堡内落脚。堡内残破,但好歹能挡风。
盛春朝照例准备晚餐,她将肉干细细撕成丝,与仅有的野菜和碾碎的干饼一起煮了一大锅糊糊。
她又特意找出之前采摘的果,挤出汁液滴入锅中,去除了肉干的腥臊。
凤容接过她递来的木碗,尝了一口,眼中露出惊讶:“苍灵姑娘,这味道真好。我这几日,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热食。”
“凤姑娘喜欢就好。”盛春朝笑了笑,将另一碗递给程迎峰。
程迎峰接过去,安静地吃着。
铁柱在一旁大口吞咽,含糊地赞道:“还是苍灵姑娘有办法!这糊糊比干啃肉饼强多了!”
饭后,凤容主动帮忙收拾,状似无意地问盛春朝:“苍灵姑娘,我看程公子气度不凡,你们这是要往何处去?”
盛春朝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程公子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处理,具体去向,我也不甚清楚,我也只是被顺路带着。”她将问题轻巧地推了回去。
凤容笑了笑,没再追问,转而说起一些江湖趣闻。
她声音清脆,讲述生动,连一向沉默的另一名随从都听得津津有味。
程迎峰坐在不远处的火堆旁,擦拭着他的匕首,似乎并未留意这边的谈话。
夜深了,众人都已歇下。
土堡外风声呜咽,如同鬼哭。
盛春朝靠着冰冷的土墙,毫无睡意。她悄悄取出那枚“影”字令牌,借着从破窗漏进的微弱月光,反复摩挲着背面的星辰狼首图。
着代表什么?
那个给她令牌的长老,是想指引她什么?
忽然,一阵极轻微的、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传入耳中。
她立刻屏住呼吸,将令牌塞回怀中,假装熟睡,眼睛却眯开一条细缝。
只见一个黑影悄然起身,动作轻捷地绕过熟睡的铁柱和另一名随从,目标明确地走向了凤容放在身侧的行囊。
盛春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做什么?
偷取凤容口中的“异宝”?
就在那随从的手即将触碰到凤容行囊的瞬间——
“嗖!”
一道银光破空而至,精准地钉在那随从的手腕前方寸许之地。
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入土三分!
程迎峰不知何时已然坐起,双瞳在黑暗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声音不大,却带着致命的威严:“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动?”
铁柱撕掉他的面巾。
竟然是那个沉默的随从。
那随从猛地缩回手,身形暴退数步,脸上再无平日的恭顺,只剩下被识破的惊怒与狠厉。
他死死盯着钉在地上的匕首,又看向程迎峰。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声音干涩,眼神闪烁。
铁柱和凤容也被这动静惊醒,瞬间清醒,警惕地看向场中。
程迎峰一步步走上前。
“赫连岩,我待你不薄。”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比怒斥更令人胆寒,“解释。”
被称作赫连岩的随从脸上肌肉抽搐,忽然狞笑一声:“解释?程迎峰,你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凭什么统领五大王族?拓跋殿下才是狼人族未来的希望!他让我跟着你,就是要找到月之晶,献给真正该拥有它的人!”
盛春朝心中剧震。
果然是拓跋野!这可是个大反派。
“拓跋野。”程迎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里淬着冰,“他真的没死?他在哪?”
赫连岩眼神一狠,不再废话,身形猛地向前一扑,却不是攻向程迎峰,而是直取站在稍远处的凤容。
他速度快得惊人,显然失败了,可仍然目标明确。
要挟持凤容,或者抢夺她可能携带的“异宝”。
“小心!”盛春朝失声喊道。
凤容反应极快,长剑瞬间出鞘,格挡袭来的利爪。
但赫连岩力量极大,又是猝然发难,凤容被震得连退数步,气血翻涌。
几乎在赫连岩动的同时,程迎峰也动了。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后发先至,瞬间切入赫连岩与凤容之间。
没有使用兵器,只是一拳挥出,重重砸在赫连岩的肩胛处。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在寂静的土堡内格外刺耳。
赫连岩惨叫一声,攻势顿止,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显然没料到程迎峰重伤之下,仍有如此恐怖的速度与力量。
“铁柱,拿下!”程迎峰冷声下令,自己则微微晃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手臂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洇出鲜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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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三头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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