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游过的魔鬼鱼身形翩翩，比从前展开时巨大无数倍的有力‘双翅’让这群原本就喜欢恶作剧的魔鬼鱼更具有杀伤力，它们有时潜栖海底，有时雌雄成双成对升至海面，所过之处，鱼见鱼躲。
色彩艳丽的刺盖鱼游弋在斑斓珊瑚间，看得久了竟然会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寻常的贝类、梭子蟹和对虾等生物，一眼看过去海底沙床上密密麻麻一大片，不光数量剧增，就连个头也和他手中的波龙有异曲同工之处——
体型都是之前的好几倍大。
张仰心里对这场雨有了些别的看法，不知道是不是风雨雷电本身，还是它们所带来的一些物质或出现的时机，总之这些尚且平常普通的生物在这场大雨之后，都变得不寻常了起来。
或微弱或强势的‘吸引力’分布在他周围，如同黑夜里的光点，只是有些亮若白昼，有些微如萤火。
而同样的‘光点’，他也在岸上那个女生身上‘看’到了。
她也是个变异人。
至于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这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没有显性特征或随身甲壳的变异人。
这场生物大规模的变异有好有坏，海洋生物变异意味着生存环境对普通人更加艰难，但另一方面，张仰原本还担心随着他食量的增大，以后想要吃饱或获取足够多的食物会很麻烦，现在倒是提前解了他的忧虑。
张仰这回下水本来是想找点食物填饱肚子，没想到遇上这么一出。
想到岸上的人，他填饱肚子后又抓了些只手臂长的虾蟹，还顺手‘捞’了两条肉质肥美的巨型金枪鱼。
这些是捎带给海螺精的。
岛上海水这时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低处的海滩还泡在海中不动弹，他看了两眼觉得够呛能重新退回去。
海螺精还在临时营地里照顾着捞上来的伤员，没见着张仰回来，地儿都没挪一下。
说是照顾，其实就是多做了份饭，陪着说会儿话。对罗星五来说新奇大过麻烦。
“……只有三瓶水？！那你这些日子在船上都吃些什么？”
还没走近，张仰就听到了海螺精一惊一乍的声音。
“还有两包薯片和一包手作小饼干，海难前都在我随身小包里带着。”一道女声紧接着解释道。
“你说你是来旅行的，中文说得还挺顺溜，那你也是华国人？”罗星五原以为她是个当地华裔。
“嗯，我和一个朋友临时决定才来这里度假，”许是上岸后的一系列事情让她放松了些戒备，沉默片刻，说道：“但当时海啸一来，我们俩就失散了。”
她背着的随身包里除了刚才的食物，还有一件能团成巴掌大的防晒衣和拍立得，穿的短裤和吊带也是为了方便给朋友拍照才换上的，不然一身短裙在海上漂着更灾难。
第一个看到张仰的是罗星五。
他刚揭开锅，发现水开可以下方便面了，抬眼就看到这人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展开了腕足，大摇大摆着走了过来。
他迅速掩住自己震惊瞪大的双眼，努力扯出一抹笑，朝张仰使劲儿使眼色的同时，对背对着张仰的林嵩妍说道：“你还难不难受？要不还是再躺一会儿吧？”
说着就要扶着人躺下，不给人一丝转头的可能。
张仰远远地看见，内心失笑。
罗星五余光看到张仰不仅没看懂他的暗示，还朝着这边大步走过来。
“！”
手下扶着林嵩妍躺下的力道也松了，林嵩妍察觉到不对，转头瞥了一眼才回过头来。
哦，是那个对异性过敏的大帅哥回来了，果然看着就不好招惹……嗯？！
林嵩妍猛地又转头看了眼身后……那些看上去就离谱的触手好像真的是从男人背后长出来的……
她大脑瞬间就空白了。
罗星五也空白了，脸白了。
他从未觉得那一瞬间如此漫长。
而在这漫长的一瞬间里，他脑子里闪过了诸多杂乱的想法，但在张仰不遮不掩的态度面前，都化作了瞠目结舌和哑口无言。
这该怎么圆上去……
张仰神情如常，将腕足上裹着的海鲜扔到遮雨棚面前，对罗星五低声说道：“帮我拿两个干净的盆。”
罗星五：“……”
他都不敢扭头看林嵩妍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比他想象得心理素质要好上不少。
“你是海人……”林嵩妍惊疑不定的视线落在了一直被塑料防水布罩住的‘背景墙’上，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他也是，是吗？”
“所以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张仰背对着两人用刷子和菜刀处理着海鲜，语气淡淡，“你是什么生物变异的？”
罗星五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缓缓合上惊呆了而微微张开的嘴巴。
原来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傻不愣登地信了。
林嵩妍沉默片刻，苦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
“抱歉，我之前说我从那座小岛上偷逃出来是因为我不想和两个陌生男人一起生活。”
“我撒谎了。”
“我的朋友也没有和我失散……”
而是不幸中的万幸，两人当时不仅都活了下来，还都被卷到了同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上。
和这座真正荒无人烟的小岛不同，那座岛上因为地理位置，再加上海难前岛上面积比这里好几倍——只是如今大多山体都沉入了水下——岛上面其实是有当地原住民生活，滞留在那里的还有一队华国旅游团。
她们乍一到那里人生地不熟，当时听到各色熟悉的普通话和方言简直就是喜极而泣。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岛上物资和淡水愈发紧张，岛上的气氛也像一根弦紧紧绷了起来，焦灼异常。
待在同胞间是有安全感，但旅行团对于岛上的当地人是外来人，刚开始因为他们的华国国籍和华国对周围海域的辐射影响力，岛上人对他们的态度还是很友善的，和其他游客的冷淡戒备截然相反。
尽管这些友善有时还带着些附加条件，诸如华国派人来救援时能不能将他们也给捎上……这些林嵩妍他们都能理解，但他们没法替其保证，只得搪塞过去。
久而久之，岛上的当地人也多多少少明白了过来，在一个游客在取水过程中再一次和当地人发生械斗后，岛上十几户人家当即联合起来，严防死守岛上仅剩的两口淡水井。
于是之前因为海难后互帮互助而产生的短暂患难情谊也彻底消散，无形中岛上分成了三个小团体和几个有能力单独下海的孤狼。
一伙是岛上十几户当地人，守着两口仅剩的水井和建在山顶上得以保留下来的仅剩超市；
一伙是华国旅行团和同样海啸被卷到这里的华裔，占据着被水淹了一半的一条商业街；
剩下的人成分很杂，外籍游客、打工偷渡客和被海啸卷到这里来的本国人，被动形成了最后一个小团体，他们的行事作风也最为狠厉。
林嵩妍和她朋友因为天然的身份，被自然划入了旅游团队列，她们带的食物不多，但也比一些全身上下只有一套比基尼或一条沙滩大裤衩的倒霉蛋幸运得多。
她们严格又合理地分配好两人每天所需的食物和淡水，仅够维持最基本的生命体征，最开始的那两天很难适应，但好在两人互相打气加油，到底还是撑了下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岛上却没有任何有关外界救援的消息，期待中的华国救援也没有像想象中到来，岛上的风渐渐变了调。
在一座脱离现代社会秩序的孤岛上，礼义廉耻渐渐成了奢侈品。
但她第一次被人破门而入的那一刻，林嵩妍就明白她们必须得离开这里了。
岛上彻底乱了起来。
如果说她原本还想再偷偷晒些海边捡来的海带和小鱼干攒起来，然而计划不如变化。
小岛那一夜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是岛上所有人当时都没有预料到的。
“什么事？”罗星五全神贯注地听着，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嘴上无意识念叨了出来。
林嵩妍仿佛又回到了那晚，火光冲天，周遭明明围满了一岛上的人，却寂静异常，焦香刺鼻到令人作呕的肉香味……
她又想吐了。
林嵩妍深呼吸几下，才平复下来那股作呕感。
“人鱼……那个畜生变成了人鱼……”那个总在夜里骚扰她们的男的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下一份海带后就活生生变成了人鱼。
张仰清理鱼肉的动作顿了一下，眼底不免也染上了些许沉重和了然。
“当时在场看到全过程的人很多，人们都疯了，喊基督的喊基督，找妈妈的找妈妈，跪下磕头的磕头……大家连日来积攒已久的情绪都爆发了。”
“当晚、”这下，林嵩妍停顿了很久，才有勇气说出来，“当晚他们就点上了火，将那个人抬上了一个火架上，然后…把他烧死了。”
罗星五呼吸一窒，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下意识眼神去寻找依仗——
只见张仰神情都未变，连睫毛都没颤一下，从林嵩妍说到被卷到岛上时他对情况之糟糕就有了些预料。
林嵩妍苦笑，事情当然还远远没有结束。
烧到一半时，实在是太香了。
岛上的许多人那时已经饿到眼睛都开始发绿，一些实在没忍住，竟然上前将‘人’从火架上解了下来，当场分食。
其中……就有她绝望去拦却没有拦住的朋友。
剩了一章……一章还能叫存稿吗？！摔！呜呜呜呜呜呜又要开始裸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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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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