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柔碕还是更在意溪贝尔的反应,她低着头,忍不住去余光看她,企图从这张美丽的脸上,发现心疼的痕迹。
她自己都没想到,能真的如愿。
溪贝儿昔日总是一片冷静的,为数不多不多的几次情绪波动,也是在和博尔顿公爵吵架的时候,但就算那时候,也只是从眼里流露出来几分不耐烦。
她高贵美丽,就像是城市最中央的那尊光明女神像,冰冷得不像是个人。
柔碕甚至猜测过,溪贝儿有没有体温。
上一次在公爵面前告拉斐尔男爵的状,她的目光都放在了老公爵身上,这老头可不是好糊弄的。
所以,她并没有太多关注溪贝儿,也错过了她细微的表情。
就算是再老谋深算的人,也很少能控制住自己的微表情。
当看到溪贝儿脸上的愧疚与心疼,柔碕居然一时忘记了表演,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她,看着这位没有相处过的、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母亲的母亲。
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她们的确是血脉相连。
母女两人终于迎来第一次对视。
很快溪贝儿就背过脸去,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不自然地下令赶人,“我身体突然不舒服,课程暂时结束,柔碕先回去吧。”
女仆脸上显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但到底没说什么,带着柔碕向房门口走出去。
女仆苏珊今年和溪贝儿差不多年纪,却和这个博尔顿小姐有着一样的古怪脾气,计算到了这个年纪也没有嫁人。
她很擅长做好吃的点心,也喜欢把这些点心都喂到柔碕肚子里。
苏珊看起来像是一个亲和的好人,她这短短几天,表现得简直像是爱极了柔碕。
这让柔碕放松了一点戒备心,她小心试探着问道,“苏珊,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得妈妈不开心了?”
她声音放得很低很低,“妈妈是不是很讨厌我呢?”
当着溪贝儿的面,“妈妈”两个字好像有千斤重,很难从嗓子眼吐出来,不当着溪贝儿的面,这两个字又像是轻飘飘的羽毛,很轻易地从嗓子眼里冒了出来。
苏珊连忙解释道:“怎么会呢?就算鱼儿会讨厌赖以生存的水,溪贝儿小姐也不会讨厌您的。”
柔碕道:“可是她根本不喜欢和我说话,也从来不对我笑。”
苏珊叹了一口气,“溪贝儿小姐她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您。她当初把还在襁褓里的您留在拉斐尔家,也是想让您可以快乐地长大。您知道的,博尔顿家就像是一个黄金打造的金笼子,这样的家庭长出的女孩儿,就算饱读诗书,也会被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欺骗。当然我说的不只是爱情。您的生身父亲,我现在也听到不少他的传闻,可当初,他可不是这样的呢。”
她长篇大论,柔碕沉默不言。直到走到水池旁,苏珊才和他行礼道别。
蜜妮安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随侍在左右,但如果不呼唤她,她永远就像是个影子,连脚步声都是轻轻的,不去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现在离正常下课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柔碕不太急着回去,她很乐意和这个闷罐子多说几句话,反正她不会邪路出去。
“蜜妮安,你觉得,溪贝儿小姐对我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蜜妮安恭敬地行了个礼,来表示自己的惶恐,“作为女仆,怎么能随便议论主人家呢? ”
她说得也没错,柔碕就是喜欢她的安静。
柔碕在现实世界里的上司,就是这么一个人,既要鸡会下蛋,又要鸡会打鸣,她原来就十分讨厌这种上司,但此刻也双标起来,“唉?这是我下达的命令啊。你作为女仆,我烦闷无聊,和我说会儿话不是很正常的吗?”
蜜妮安无奈道:“我觉得,溪贝儿小姐十分爱您,只是碍于和公爵的矛盾,不好表现出来。要不然,以她避世的性子,怎么会主动请缨,来当您的礼仪老师呢?”
柔碕道:“蜜妮安,你是个聪明人,我最喜欢你的,不是你的安静。你应该知道,我不想听这个。听说,你们家好几代都在博尔顿做工,你应当很了解当年的旧事吧?”
蜜妮安沉默一会儿,才道,“当年我还未记事,只能从传言中知道事情始末。所以我说的,也只是道听途说而来,并不完全是真,如果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还请您不要同我计较。”
柔碕:“这是自然。”
蜜妮安比她大不了几岁,当年旧闻的确也只能从别人口中知晓。
“好了,别再说有的没的了。我们也算认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这是我主动问你,无论对错,我不会寻你的错处。”
蜜妮安道:“传言都是这样说的,公爵夫人早逝,公爵也没有再娶的打算,溪贝儿小姐是公爵唯一的子嗣,自然是受尽宠爱。”
柔碕心里默默想,宠爱这两个字,实在是很有意思呢。
就拿她和卡莱的关系打比方,只能是她宠着小猫,小猫就算对她再好,也不能称之为宠。
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自上而下的一种关系,可下位者,还经常因为这两个字沾沾自喜。
“当时的公爵,也早早就在为溪贝儿小姐相看丈夫人选,但那位被选中的少爷,和溪贝儿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却在婚前流传出不好的绯闻,这让公爵大人顿感颜面尽失,尽管溪贝儿小姐为未婚夫求情,也没有避免那人的悲惨结局。 ”
这个睚眦必报的古怪老头,会用什么样的手段?
柔碕道:“悲惨结局?”
蜜妮安点头回答道:“是的,那位少爷不是家中独子,但也出身高贵,他的家族和博尔顿家也算是世交,昔日也是宁城中赫赫有名的贵族,可和博尔顿家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公爵很轻易地让他家宣告破产,少爷和他爱上的女仆,也以自杀殉情的结局收场。从那以后,溪贝儿小姐对待公爵,就没有那么亲密了。就算是贵族小姐,也不一定读书识字,可溪贝儿小姐不光认字,还读了许多书,她开始向往书中描写的虚幻世界,想要出去看一看。但是想想就知道,公爵怎么可能会允许,身上流传着高贵血统的女儿出门闯荡,这会让别人怎么看他?他烧毁了那些书籍,父女两人关系越来越僵。”
柔碕问道:“所以,她私自跑出去,然后在逃跑途中遇到了拉斐尔男爵?”
蜜妮安道:“您所猜的没错,在以前,博尔顿家是没有这么多魔法阵的。溪贝儿小姐发现了这个漏洞,收买了一位魔法师帮她逃出去。那位魔法师很厉害,博尔顿公爵动用所有力量,再次找到溪贝儿小姐的时候,也已经是三年后了。那时候她已经生产过了,公爵知道她有一个女儿,但那个女儿是谁,身在何处,溪贝儿小姐却始终不肯透露。这也是您流落在外那么多年的原因。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如果您还要知道更多,恐怕要去问杰洛管家了,公爵无论做什么,都会带着他。”
柔碕道:“多谢你的诉说。”
蜜妮安道:“能为您解答疑惑,是我的荣幸。”
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吃过午饭,属于勇者的那把圣剑应该已经到了博尔顿家。
柔碕很想去看看,可惜这次,博尔顿公爵是一定在场的了,她如果敢去,一定会被发现杯斥责。
她恶劣地想,怪不得溪贝儿不喜欢这个父亲,一直想离开博尔顿家呢,就他这副臭脾气,也只有杰洛管家和瑟瑞尔受得了他了。
不对,确切地说,只有瑟瑞尔一个人。杰洛管家到底还是拿钱做事的,也只有瑟瑞尔,因为“家人”的名头,甘愿折断手脚,受他摆布。
因为博尔顿公爵今天在家,她连房门都不敢出,只在卧室里逗卡莱玩。
虽然能变成人的形态,这只小猫着实是很不聪明,每次只要一个毛线团都能玩得不亦乐乎。
柔碕有点怀疑,这是卡莱知道她喜欢看这副娇憨模样,故意装出来给她看得。她曾经问过蜜妮安,兽人族的智商和人族并没有区别,只是保留了一些野兽的习性,大多性格敏感,难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所以才不受人族的待见。
等到差不多试剑结束,她让小猫和毛线团一起藏到床底下,把蜜妮安喊进来。
其实这实在是多此一举。
正值夏日,小猫掉毛严重,蜜妮安应该早已经发现,她在卧室养了一只小动物。
但她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过。
瑟瑞尔和她提过,可以养一只小猫,但并没说可以养一只兽人,还是雄性,他这个软柿子倒还好,要是被博尔顿公爵知道,鞭子可能真的要落到柔碕身上了。
蜜妮安轻手轻脚地进来,恭敬低头,眼睛看着地面,“柔碕小姐,您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呢?”
柔碕:“玛丽回来了吗?”
玛丽就是新来的两个女仆之一,柔碕吩咐她去打听两位勇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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