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的轮胎碾过铺满碎石的草原公路时,发出规律的“咯吱”声,像是在为这片辽阔的绿弹奏序曲。
池浥坐在副驾,指尖贴着车窗,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草场、零星散布的羊群,还有远处像撒在绿毯上的白蘑菇似的蒙古包,眼底的期待一点点漫上来。
他凌晨出发,坐了近十个小时的车,却没半点疲惫。
出发前,导师拍着他的肩说:“草原的风会给你答案。”那时他还不太懂,直到此刻推开车门,一股混着草香、马粪与阳光的风扑面而来,带着灼人的温度,却又清冽得让人忍不住深吸——他忽然就懂了,懂了为什么有人会说,草原是能让人把心沉下来的地方。
司机师傅帮他把画板袋从后备箱拎出来,笑着叮嘱:“前面那片坡地视野好,不少来采风的年轻人都爱去那儿。要是遇上啥麻烦,就去坡下的牧民家找老额吉,人热心着呢。”
池浥连声道谢,背着半人高的画板袋,踩着松软的草叶往坡地走。
草叶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泥土的湿润与弹性,偶尔有细小的草籽粘在裤脚,随他的动作轻轻晃。
他没急着赶路,走几步就停下来,掏出手机拍两张照片:拍远处被风吹得变形的云,拍低头啃草的小羊,拍公路旁竖着的、漆皮有些剥落的里程碑。
手机相册里渐渐塞满了草原的碎片,可他总觉得不够——镜头抓不住风掠过草坡时的起伏,也留不下阳光落在草叶上的细碎光斑,这些,都得靠画笔才行。
走到坡地时,太阳已经升得有些高了。他选了块地势稍高、视野开阔的地方,放下画板袋,蹲下身仔细整理工具。
做这一切时,他的动作从容又专注,连身后传来的马蹄声都没太在意。
那声音不像急驰,倒像有人牵着马在慢悠悠地闲逛,蹄子踏在草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混着马偶尔的响鼻声,渐渐近了。
直到那声音停在他身侧几步远的地方,一道爽朗声音响起:“你这画架,可得往里面挪挪。”
池浥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过去。
少年牵着一匹棕红色的马站在那里,马的鬃毛被风吹得有些乱,却丝毫不影响它的精神,正低头啃着脚边的嫩草,尾巴时不时甩一下,赶走落在身上的飞虫。少年穿着件牛仔外套,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裤脚沾着新鲜的草汁,裤腿上还别着一根磨得光滑的马鞭;头发被风吹得有些蓬松,额前的碎发挡不住他明亮的眼睛,那眼睛里好像装着草原的天,没有一丝杂质。
“等会儿牧民转场,牛羊会从这路过去,”少年见他没动,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人多牛羊杂,别让牛羊把你画纸吃了。”
池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画架,确实离公路太近了些。但他没立刻动手挪,反而指了指远处天空中那朵形状特别的云——像只展开翅膀的鸟,正慢悠悠地往草场方向飘。
“您说我能赶在牛羊大军来前把这片云画下来吗。”
他的语气带点调侃,但没有刻意辩解,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理由,眼底带着点对光影的执着。
江珩挑了挑眉,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以往遇到来草原的外人,要么慌慌张张地听他提醒,要么敷衍着应下却不当回事,像池浥这样,明明知道有麻烦,却还坚持要等一朵云的,倒是头一个。
江珩没再催,只牵着马往旁边走了走,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那我在这帮你听敌军的声音。”
池浥笑了笑,收回目光,重新拿起画笔。
他蘸了点淡蓝色的颜料,在画纸上轻轻铺色,先勾勒出天空的底色,又调了点更浅的白,一点点晕染出云朵的轮廓。
风偶尔吹过来,把画纸吹得微微晃动,他就用手按住画纸的边缘,指尖的力道很稳,没让风影响到笔下的线条。
画笔摩擦画纸的“沙沙”声,马嚼草的“咯吱”声,还有风掠过草叶的轻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段安静又温柔的旋律。
两人一坐一站,后来江珩干脆坐在了石头上,没有多余的交谈,却没觉得尴尬。
池浥专注于笔下的云,偶尔抬头观察云的移动轨迹,调整画笔的力度;江珩则漫不经心地看着远方的草场,时不时瞥一眼池浥的画纸,看着那朵云在画纸上渐渐变得鲜活,眼底的好奇悄悄多了几分。
太阳慢慢往中间挪,光线也变得更烈了些。池浥额前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没顾上擦,只在云朵的形状终于固定在画纸上时,轻轻舒了口气。他放下画笔,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转头看向江珩时,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画完了?”江珩率先开口,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
“嗯,差不多了。”池浥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谢谢你等我这么久,现在可以挪画架了。”
他说着就起身去搬画架,江珩见状,也跟着站起来,顺手帮他拎起了放在地上的颜料盒。
盒子有点沉,池浥刚想开口说“我自己来”,就见江珩已经提着颜料盒往坡地里面走了,脚步很稳,没让颜料盒晃一下。
“往这边走,前面有块平地,不容易被牛羊碰到!”江珩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吹得飘远,却清晰地传到了池浥耳朵里。
池浥推着画架跟在后面,看着江珩的背影,还有他手里稳稳提着的颜料盒,心里忽然觉得,这片他刚抵达不久的草原,好像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多了点不一样的温度。
风吹过来,带着草香,也带着少年身上淡淡的马草气息,漫过了他的心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坡地深处的平地,江珩把颜料盒放在地上,帮着池浥一起固定画架。
这次池浥没拒绝,两人配合着把画架支稳。
“我叫池浥,来草原采风。”忙完后,池浥主动伸出手,做了个自我介绍,笑容坦诚又明亮。
江珩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指尖干净,指腹因为握画笔有淡淡的薄茧。愣了愣,才伸手回握,指尖的触感有些微凉,却很稳。“江珩,这片草原的王。”二人目光交汇时,都噗嗤笑出声来。
风再次掠过草坡,吹得两人的衣角轻轻晃动,远处传来牧民的吆喝声,还有牛羊的叫声,池浥忽然觉得,他的草原采风之旅,好像会比想象中更有趣。
太阳渐渐往西斜,光线染上了暖融融的橘色,把草原的影子拉得很长。
池浥低头看了眼手机,才惊觉已经临近傍晚,他连忙开始收拾画具:把画笔仔细插进笔袋,颜料盒盖紧扣好,再将画纸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放进画板袋的夹层里。
江珩也跟着动手,帮他把画架折叠好,扛在肩上。
“你住哪儿?”江珩问,脚步不自觉跟着池浥往公路方向走。
“就在前面的牧民客栈,司机师傅帮我订的。”池浥指了指远处公路旁隐约可见的白墙, “离这儿不算远,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
“那我送你到路口。”江珩牵着马跟在他身边,两人并肩走在草坡上,身后的影子被夕阳拉成两道长长的线,偶尔交叠在一起。
走到公路边,池浥停下脚步,接过江珩递来的画架。
“就到这儿吧,谢谢你送我。”
江珩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颗用油纸包着的奶糖,塞到他手里:“这个甜,我阿嬷做的。”
池浥捏着那颗温热的奶糖,指尖传来淡淡的奶香,他抬头冲江珩笑了笑。
“那我回去了,希望明天和你再次遇见。”
“行啊,不见不散。”江珩应了声,看着他把画具背好。“路上小心,要是找不着路,就往牧场方向喊我,随叫随到。”
池浥挥了挥手,转身沿着公路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珩还站在原地,夕阳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见他回头,江珩还抬手冲他摆了摆,赤焰也跟着甩了甩尾巴,像是在跟他道别。
池浥收回目光,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他剥开奶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慢慢散开,混着草原风的清冽,一路甜到心里。
沿着公路慢慢走,路边的里程碑、远处的蒙古包,还有刚才写生的坡地,都渐渐落在身后。
走到客栈门口时,老板娘正站在院子里喂鸡,见他回来,笑着招呼:“你就是老周说的小伙子吧?快进屋,刚炖好的奶茶,给你留了一碗。”
池浥连声道谢,把画具放在房间角落,才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画着云的画纸,铺在桌上,夕阳透过窗户落在画纸上,让那朵“飞鸟云”显得格外鲜活。
指尖轻轻拂过画纸,白天江珩站在石上看马的模样、递奶糖时的温度,还有草原风里的草香,都清晰地涌了上来。
池浥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悄悄期待着——明天的草原,又会有怎样的相遇。
第一次写,如果有缺点,请见谅[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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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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