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说……什么？
住所里少了个行李箱，显得房子空荡了不少。
吴遥反复思索着辜玉没有说完的话，没有猜出个所以然。
她翻阅着从前的邮件，在邮件里拼绘出对方的生活痕迹，在这些零碎的痕迹中寻找辜玉的身影。
凌晨，她没来得及合上电脑便昏昏沉沉睡去。
大概是睡得姿势不对，一夜噩梦。
醒时一身冷汗，坐起身，房间里空空荡荡，床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指尖一碰便亮起屏幕，还停留在自己昨晚打开的邮件上。
吴遥怔着神，缓缓想起昨晚那个噩梦。
她梦见辜玉也和邮件的主人一般，在去了新加坡后就忽然失了音讯，从此再没出现在她生命中。一切好似轻巧一场梦，只有她一人被留在了忘不掉过去的原点。
打开手机看了眼，辜玉在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平安落地。】
吴遥松了一口气，只是昨晚的梦却依然沉沉地萦绕心头，她想起邮件里提到过的【替哥哥许的愿望】，以及辜玉逝去的父亲，内心浮起一丝不安的猜测。
回想过去的蛛丝马迹，这种猜测愈发浓烈，让吴遥心神不宁，连和Liz说话时都分了心。
“吴遥，吴遥！”
“什么？”
“我说，下个月的时装秀，这两天要提前看场地你能不能去？我还要在工作室对账，有点忙。”
吴遥回过神说：“当然可以。”
Liz瞧她那失神的样子，当是因为思念辜玉，调侃道：“之前不是心若磐石嘛，原来只是没碰到对的人，碰上了谈恋爱也会这样魂不守舍啊。”
吴遥“切”了一声，隔了会，又折回来问：“有这么明显？我看起来很恋爱脑？”
Liz反问：“在遇到辜玉之前，你会在意我怎么评价你吗？”
“……”
也对，从不在意。
纵使他这么说，吴遥还是在天黑前借走Liz的车，去了趟河滩边的餐厅找李修。
餐厅依旧人满为患，吴遥和服务员说找你们老板的时候起先并没有等到李修出来，她又劳烦服务员知会一声“就说我是辜玉女朋友”。
这会李修从楼上匆匆下来了，见吴遥独自前来，他的神色有些意外，但还是请她上楼坐，吴遥拒绝了，只说自己聊两句就走。
建筑墙后的夜风寒冽，将人哈出的白气一并卷进风里散开。
吴遥问得直截了当：“你知道辜玉妹妹的事情吗？”
李修下来时穿得少，抱着胳膊缩在墙边，愣了下，以为她说的是她俩认识这件事，便点了点头，“辜玉和我说了，挺有缘的哈你俩。”
“她是因为心脏病离开的。辜玉的父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吴遥缓慢说出自己的猜测，语气轻得像要散在风里。
“那辜玉呢？”
-
辜玉家旧房坐落在新加坡一处静谧平和的住宅区中，他的童年就是在这座被称为“花园城市”的地区度过的。
这儿气候温暖、花团锦簇。
他们家的花园种了不少胡姬花，他和芃芃的童年在簇拥的紫色花丛中路过，在不远的校园与医院病房中往返。
两个亲人离世后，辜玉就再没有回这里住过的。
父亲很早之前就分好了遗产，将坐落各地的不动产、动产划归好了主人——其实也只有他、芃芃和襄姨三人。
别处房产好处理，唯独这栋旧房子，他和襄姨都没有动。
本以为回来时大概破败，没想到房子里亮着灯。
襄姨正在壁炉旁点火，“收到你的信息说要回来，我就过来收拾东西了。去医院做检查，哪有一个人去的道理？”
辜玉笑了笑，“怕麻烦您。”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
襄姨不常做饭，两人叫了附近餐馆上门。
吃饭时，辜玉提到了吴遥和芃芃认识的事情。
没想到还能听到有关芃芃的事情，李襄愣了好一会，语气激动，“对，她以前有几年沉迷跟人网上聊天，我还怀疑她搞网恋，没想到是和女孩子聊天啊！”
她对这个和芃芃曾经紧密相识的女孩十分感兴趣：“那女孩怎么样？哪里人？是不是和芃芃差不多大？性格也差不多像，对吗？你和我讲讲吧。”
“她们俩是同龄人，那女孩是沥京的，两个人虽然聊得来，但性格倒是不像。”
辜玉的目光里倒映壁炉火焰，亮晶晶的，他思索着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描绘吴遥。想着想着，嘴角不经意勾起笑来。
“她和芃芃的性格不算太像。她的话更少一些，不像芃芃一样爱闹。她很有个性，但和芃芃那样天马行空的也不一样，她更加沉静、有行动力。她喜欢独行，时常假装冷漠，但其实……非常柔软、善良。”
像一只肚皮柔软的小刺猬。
吴遥的身影在辜玉脑海中勾勒成型，他的眸光跟着柔和了下来。
“她和芃芃一样，也很坚强，从不向人抱病喊痛，有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扛下来，什么也不说。不过……这样倒是让人更加操心了。”
“你在和她谈恋爱？”李襄忽然问。
辜玉愣了下，从回忆中抽出，随即点了点头，轻笑：“您猜到了。”
李襄也笑起来，目光在壁火中莹亮，“刚刚提到她时，你脸上的神情很甜蜜，我很少看到你露出这样的神情，你应该很爱她。”
辜玉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什么表情，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确实在笑，“是。”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李襄的目光也变得无比欣慰。
“芃芃离开后，我和你的联系也少了。我一直很担心你又会因为心中负担而封闭自己，听到你恋爱，我就放心了。”
李襄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两年越来越畏冷了，“如果有机会的话，邀请她来新加坡玩玩吧。我也很想见见她，不管是因为你还是因为芃芃，我总归要见她的，对吗？日后你们结婚的时候，也不要忘记给我递请柬，我一定会去的。”
结婚么？
李襄的话短暂冲散了辜玉这两日心间的不安。
他会和吴遥好好的，对么？
不管吴遥和他在一起是否是因为芃芃的缘故，他都将深信不疑地爱她。无关她能给予他多少关于爱的回馈，他都坚定地交出这份爱。他甘之如饴，所以质疑本身就是无意义的行为。
夜晚的航班令人疲惫，辜玉很早就上楼补觉了。
入梦前，他给吴遥发了一条讯息。
【记得吃饱穿暖、准时睡觉，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我一直在。】
这条讯息是在第二日收到回复的。
李襄很早就帮辜玉联系好了他们家固定检查的医院，又预定了一辆可以躺下休息用的加长商务车，早早便停在别墅前等待。
辜玉笑说襄姨太小题大做。
李襄严肃道：“医生说了，要小心养护，可不能让你在我这出差错了。”
那家医院有新加坡很权威的心脏科骨干，辜玉一家从前就在这儿做检查。
许是接连送走了他们一家的两人，那位老专家心中愧疚，对辜玉很是关心，不隔一阵时间就要发邮件询问辜玉的身体状况，催促他来做个检查。
连着离了两位亲人，前两年的辜玉对诊断出身体的缺处已经不慎在意。
有问题也好，没问题也罢。比起在医院中小心翼翼地等候奇迹，不如静候天命，反正也没什么牵挂，是死是活何必强求。
今年不同。
心中有了牵挂的人，便害怕将这份不安传给他人。总归只是份常规检查，做了也能叫人安心吧。
抵达医院时，吴遥恰好回了他消息。
【昨晚坐了一夜的火车，出差，顺路回老家拿个东西。】
【顺便问你一下。】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新加坡二十来度的阳光从医院大楼玻璃上反射，热带气候的湿气氤氲在空气里，充盈着丰沛的氧气，幸福得人头晕目眩。
辜玉在医院门口笑了起来，目光所及之处都明亮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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