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虞几番看向竹子溪，有意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无奈地摆摆手：“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但你最好悠着点，我需要控制死亡率的。”
“我现在出去没问题吗？”竹子溪其实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同意了，不由下意识用手指了指自己。
“你不会还要我送你一程吧？”宁无虞反问。
那倒不用，竹子溪想脱离这个镜像空间还是很容易的，他甚至可以在不借助宁无虞力量的情况下，自己定位前往游乐园的各个角落——刚刚看着她的操作学会的。
他想了想，好像确实没什么后顾之忧，干脆地和宁无虞道了别，随意穿过了一面镜片。
镜像空间外的世界明亮得多，哪怕是黑夜，也看起来像白昼一般。竹子溪下意识眯了眯眼，突然想起，自己的墨镜在被宁无虞拉进镜像空间时，掉在了地上，如今不知道是否还在原地。
不过后来他已经受过对方的教育，诸如“一直戴着墨镜只会让人觉得你是个傻X”之类的，再联想到这副墨镜——虽然早就不是最初那一副了——的主人的确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因此逐渐放下了对墨镜的执念。
还是先做正事要紧，尽管竹子溪不觉得自己将要做的算什么正事。
他是随意挑选的落点，不过靠近宁无虞的镜片都与玩家位置息息相关，如今倒也巧合地落在了镜屋前。
韦德茂和宋旭正在一边相互试探性地闲聊着，一边等待靠近的第三名玩家。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了必须通关镜屋才能兑换门票的规则，但都没有选择先去完成前两个项目再赶来镜屋。
仔细想想这样的做法其实是明智的。镜屋明显是个特殊地点，不然也不会被规则特意点明。在必须进入的前提下，最好还是未雨绸缪，提前了解镜屋是否存在额外规定为好。
而了解之后不难发现，镜屋有着持入场券必须三人进入的规则。那么此时，不论有没有注意到有一名玩家被放成了烟花，初始进入游乐园的人数就只有八人，减去一人便是七人，总会有人无法组成三人小队，也就是无法完成任务。
他们大概是也没注意到刘明海与萧云骅已经和宁无霜这个NPC进入了镜屋，谈话间自然地“吹捧”起对方慧眼独具，早早赶来占了进入镜屋的位置。
竹子溪款步靠近，侧站着的双方都看见了他的身影。比他们更早注意到竹子溪的，则是游戏大厅内津津有味看着直播的其他玩家。
“等等，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
宋旭性格内敛，不怎么观看直播，也不怎么关心林嘉茵的情况。倒是韦德茂本就是为了避林嘉茵的风头才来到《乐园》的，见到竹子溪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揉了揉眼睛再度确认自己没看错。
虽然林嘉茵不开直播，那五个进入《招魂》的玩家之后也陆陆续续关闭了直播，但竹子溪又不是后期才出现在副本中，而是一早就在玩家面前露过脸的“NPC”。
他的长相又很有特色，至少是叫人过目难忘的骇人美貌，绝无可能是什么大众脸。因此排除眼花的可能，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你是玩家？”
竹子溪已经感觉到对方是真的认识自己，却完全不清楚原因——但凡他想起来先问问宁无虞“直播”的含义，现在都不会如此被动。
不过说是被动，他就算是知道自己并不是NPC的身份曝光，也不会做什么反应。毕竟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并没有刻意伪装成NPC，只是被人误会罢了。
但要说是玩家，竹子溪摇摇头：“我不是。”
这话落在玩家眼中就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试问哪个NPC知道“玩家”是什么意思？
韦德茂刚松了口气很快又提起。
等等，且不论一名突然出现的玩家对如今副本的局势会造成怎样的变化，是否会间接导致他们通不了关，就说这个玩家是用着什么名额进来的？
如果说《招魂》是一个六到八人的副本，并最终只进入了六人，竹子溪尚有借用名额的可能，那么换成是满员进入的《乐园》，他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游戏可没有占用死人名额的先例。何况副本一经开启，内部就相对独立，不会再与游戏大厅相连，即使有空缺出来的名额，也无法通过正常游戏的途径进入——至于非正常途径，目前还没听说过有谁发现了。
想到这层，韦德茂不由警戒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竹子溪眨了眨眼：“东西？一般不能用这个指代人吧？所以我应该，嗯，不是东西？”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宋旭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接着为了憋笑不住地咳嗽起来，以至于完全打破了严肃的氛围。他感到抱歉，但控制不住自己的咳嗽，只能向对方投去歉意的目光。
话又说回来了，如今的情势下，放松神经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韦德茂借此机会缓了口气，继续头脑风暴起有关竹子溪身份的可能。
其实他也未必就是玩家。冷静下来分析，这里不是被称作镜屋，同时也是米乐斯嘉年华的特色鬼屋吗？他完全可以是副本投射出的玩家记忆中的影像。至于他为什么能回答上有关“玩家”的问题……一种可能是副本再次读取了玩家的记忆，另一种可能则是，他在已读乱回。
某方面来说，他的猜测还挺有道理的。可惜人类对于未知事物的想象力总是有些薄弱，或者说，即使他猜想到竹子溪可能身份远不止于此，也不敢仔细想下去。否则，他要怎样说服自己努力拼一把，脱离险境呢？
竹子溪面对他使用的精神抵抗类道具自然是岿然不动的。且不说这些道具不具备杀伤力，只是加强了自我的精神力抗性，就算是同级别的强攻击消耗性道具，也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他还没说什么，宋旭却先看不下去了：“从刚刚开始你一直在自说自话什么啊？”
“说来话长，来不及解释清楚了。”韦德茂咬咬牙，“你试试跟我一起攻击他。”
在他们使用道具的短暂间隙里，竹子溪难得快速思考了起来。显然韦德茂是认识他的，并且从他的反应有些类似之前林嘉茵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并不知道林嘉茵已经试图逼问过自己一次。
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第二则是认为自己是玩家？也就是说，玩家出现在不同副本中是正常现象，NPC则不是。想来也对，竹子溪的确没有在不同的副本世界中看到过同一个NPC。
综上，韦德茂应该在之前某一个副本中见过自己，且仅有一个副本。但竹子溪并没有见过他的印象……是因为之前记不住人脸吗？可能性不大。竹子溪现在已经知道副本等级相关事宜，故而不认为那些不久前还在F级副本挣扎的人，如今有一跃勇闯B级副本的能力。
所以他，或者说玩家们有着不需要亲自参与副本也能获取副本中信息的能力。难怪宁无虞要说明玩家进入副本时相关记忆会被模糊，想来还有这一层理由。
那么这段信息是共享的吗？看宋旭的反应，大概率不是。一段需要副本外的玩家主动去获取的信息，又与身处副本中的玩家息息相关，竹子溪很容易想起一个词汇——直播。
仅从字面意思理解为直接播放，似乎也能与目前的线索对上。
因此结论是，有人开启了一场直播，连通了游戏内外，而韦德茂观看了直播，宋旭没有。
但韦德茂又为什么会突然戒备呢？在听到自己否认是人类时，他的第一反应很明显是松了口气，甚至隐约有调侃意味地扯起了嘴角附近的肌肉。
是因为觉得自己是NPC会好解决得多，之后又想起暂时还不能掉以轻心吗？这不符合后续行动的逻辑。抛开韦德茂的情绪起伏和质问不谈，竹子溪能感知到他使用的道具种类，那无疑与他判定面对的是一名NPC的情况不符。
韦德茂认为他是幻象，所以使用了精神抵抗类道具。这类道具、至少他刚刚用过的那些，竹子溪能感觉到效果主要针对的不是活物。他是真的只把幻象当成幻象而已，一点不向其中掺杂半分其他判断。
这点倒是可以记录下来以后使用，最好能拓展应用成幻象现实相结合的情况。
回到正题，如果韦德茂是把他竹子溪当成幻象，那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问出“你是什么东西”这句话了。毕竟在他眼中，自己的确是一个会动的没有自我意识的东西。
但这又无法解释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宋旭破功笑出声前，韦德茂的戒备感比现在还要严重得多。因此他必然不可能是将竹子溪视为单纯的幻象或NPC，甚至也不是玩家——
他是真的完全不知道竹子溪是什么东西，才会有此一问。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之后的举动更像是延续下了这一刻的不安情绪，不断在试探想要证明竹子溪如他猜想中一般，哪怕不是，也起码是一个认知范围内的东西，譬如是NPC，或玩家，或本世界原有的其他事物。
那就继续恐惧吧。竹子溪翘起嘴角，夸张的弧度让红痣隐藏在了对称的两个梨涡中。他抬起手，在直播镜头反应过来前，划破了这道攻击前方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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