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密密麻麻的小雨忽然从天而降,滴滴答答砸在水泥地上,小巷边夹缝生长的杂草被雨冲刷着,焕然成新鲜生气的绿色。戴亦书站在雨里,听着段煊阴沉狠戾的那句话,极力勉强让自己别笑出声。她当然知道,段煊那样护她,其实是为了在杨岭面前杀鸡儆猴,好让杨岭收敛些。杨岭当然也接受到这份信号,顺着段煊的话看一眼戴亦书,唇轻扬道:“当然,煊哥的人,我不会碰。”

段煊不再出声,大飞和李延从网吧门口走到小巷末尾,在聚集得黑压压的人群里,朝杨岭道:“岭哥,我们是看了全程的,小蝶,确实是欺负她了。”

戴亦书觉得好笑地看着这场戏,听到大飞和李延的话,又看眼小蝶,要了手链后不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小巷。在段煊和杨岭那里,自己的戏份的确算已完成,也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

段煊看着戴亦书走进小巷,夕阳这么浅,好像悬挂在小巷出口的地平线上,她走得倒是干脆。杨岭扫了眼段煊,指着还跪着的叶觑,嘴角扯出一个往上的弧度:“煊哥,是叶觑没管好他的人,让小蝶欺负了你的人。”

小蝶到现在还没看出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戴亦书好端端地就这么走了,一点惩罚也没受。她张张唇,不可置信地朝杨岭道:“岭哥,为什么连你都这样说,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段煊低声笑了下:“小岭,这就是你解决事情的方式么。”在场的人都听到这句小岭,像是统一排演过,都咂了下舌头。小岭,段煊居然这么叫岭哥,这未免太不尊重他,大家都在猜岭哥会不会发作,但过几秒,只看到杨岭闻声短暂地凝怔了下,而后点点头:“煊哥觉得哪里做得不好。”

段煊今天意外反常,脾气和耐心都出乎其常的不错,要搁以往,他不会再说话,这次却脚步撵动往网吧走,在满地斜阳停滞的光影中回掠了眼杨岭。

“拿女的出来挡刀,不算男人。”

戴亦书照常在外边餐馆吃了顿饭,走进租赁的居民楼时,手机忽然响起,打开后一条信息跳到她眼底。

【姐姐,我是沈澄雨。我觉得我以前真的太幼稚了,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姐姐,你可以原谅我吗?】

戴亦书蹙眉,不知道沈澄雨这又是闹的哪一出,边上楼边回复她:【拿出点诚意。】回复完将手机放入裤兜,发现恰好走到段煊的这一层。意外地,转身时看到门前地毯上躺着个金属质地的打火机,戴亦书弯腰捡起,拿在手心把玩,而后带上了四楼。

回到家里先是洗了个澡,洗完澡出来手机在茶几上屏幕亮着光。她擦着头发,顺便抹了把脖子上挂的水珠,一边眯眼看手机。

沈澄雨:【诚意当然会有,姐姐你就等着看吧】

戴亦书眉又皱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心底径直窜到天灵盖,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却让她四肢百骸都发麻。

手机又跳出一条消息。

许雾真:【亦书,谢谢你今天又打算帮我,真的很感谢,我以后会努力保护自己的】戴亦书心脏一紧,抿着唇回复:【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发送完消息,楼底忽然传来一阵沸沸扬扬的吵闹声,戴亦书踩着拖鞋回房,坐在桌前写物理题,题刚写了一半,整间卧室忽然陷入了黑暗。

戴亦书暴躁地爆了句粗口,伸手去按台灯,发现插座的红点没有亮,应该是停电了,便拨了房东的号码。房东很和气地说这一带停电是常有的事,让她别急,点蜡烛就是了。

戴亦书哪来的蜡烛,只好挂了电话打开手机手电筒摸黑去楼下便利店买蜡烛。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有人在拍她的门。她心脏提起,没出声,过几秒又听到一道男生声音。

“书姐,我是黄毛啊,书姐,你要不要蜡烛?煊哥那有。”

戴亦书握着门把手开门,脑袋伸出去:“要。”黄毛嘿嘿两声:“跟我下来,蜡烛在煊哥那,我拿给你。”

“哦,”戴亦书跟着黄毛下去,真心地说:“谢谢你啊。”

“哈,才不是我,”黄毛大大咧咧地说:“是程哥,听说我们楼上有个女孩,就让我拿蜡烛给你。”走到段煊家门口,黄毛看眼戴亦书:“进来吧。”戴亦书跟着进去,看到段煊屋内不少人。灯虽然是灭着的,但点了满屋蜡烛,烛光辉映着微弱光芒,入目一片曳动的橙黄,段煊懒洋洋歪在沙发上,她看到了黄毛口中的程哥,是上次在西城一中见到的男生,全名好像叫程与寂,许雾真给她科普过这位风云人物。

程与寂和段煊好像在打游戏,其余人各玩各的,吵吵闹闹像清晨的菜市场,黄毛去给她拿蜡烛,于是戴亦书一个人站在门口。余光里看到段煊一局游戏打完,摘下耳机,只是没想到开口第一句话便冲着她:“谁让你来的?”

戴亦书有些莫名,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之前觉得段煊应该知情,没想到他根本不知道这事,顿了顿,她指了下程与寂:“他。”

段煊摘了程与寂耳机,撇头问他:“你让她进来的?”程与寂五官写满少年气,声音也很温润如玉,像摇曳的烛光,何时何地都可轻易抚平心底烦闷,化干戈为玉帛:“不是停电了么,我让黄毛给她点蜡烛。”

黄毛哭丧着脸出来:“程哥,这里没蜡烛了。”程与寂便和黄毛出门去买蜡烛,很快走出这栋楼。

戴亦书只好向段煊点下头:“那我先走了。”段煊却在出门前叫住她,嗓音懒肆却一字千斤重,沉重压在她心肺:“过来。”

戴亦书拧着门把手,半信半疑地回头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唇无声动了动:“什么。”

段煊点根烟,看着她:“我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满屋的人看向戴亦书,纷纷笑出声。有个男生去拉戴亦书的手,戴亦书在烛光曳动中看了眼段煊。他熟视无睹地吸着烟,只是窗户没关紧,一阵风吹过,蜡烛明明灭灭的一瞬,忽然觉得嗓子痒,将抽到一半的烟搁到茶几上,眉头也微微蹙起,低头发消息给程与寂,让他顺便去药店买支糖浆。

又有个男生发出提议,指着戴亦书:“不如玩个游戏吧,蒙住她眼睛,如果摸着门把手了,就放她走。”

戴亦书忽然在这一刻很清晰地明白,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发出提议的男生抓了抓前额的头发,和旁边的男生对视一笑,继续拱火:“那你既然来了我们这里,你觉得有可能轻易出去吗?”

有人附和:“就是,你也不想想吗,我们是什么人啊,要不是看你上次救了黄毛,我们怎么可能只让你玩场游戏就走?”

戴亦书当然知道,她聪明剔透得过分,也正是知道她才跟着黄毛下来,不然几根蜡烛,她大可自己去买,何必费这种功夫。

段煊捻着一张黑桃扑克,头仰着在沙发上,下颌清晰硬朗,被烛火光亮映着,骄横又野蛮。已经有男生拿着专门玩游戏的黑布过来,就在这时候,戴亦书忽然问段煊:“还有什么其他的游戏规则吗?”

拿黑布的男生说明规则:“其实没什么规则,你待会蒙上黑布后自己往反方向走一段距离,然后再正式开始摸门。”

戴亦书记性很好,余光扫了下家具摆放以及段煊位置,点了下头,侧眸问段煊:“那我如果赢了,能加你微信吗?”段煊折了那张黑桃扑克一角,拉起眼皮,在一片昏黄中,他眼睛看起来格外漆黑冰冷。

“你别误会,是我有个朋友一直想要你微信,我是想拿你微信号去卖钱,”戴亦书语气苦涩:“我很穷,没什么钱的。”

段煊掀起眼,客厅里烟雾弥漫,戴亦书眼里浮现出一抹真诚的笑意。他没说话,相当于默认,戴亦书轻轻点了下头,黑布便蒙住了她眼睛。

有男生指引她:“好,现在往反方向走五步。”

黑布质量很好,戴亦书眼睛被蒙着,是真的什么也看不清,但她记得这间房间的布置,第一步跨得很小,第二步和第三步逐渐加大,她估摸着现在她和段煊的直线距离也只剩两大步,于是第四步和第五步便跨得很大,跨完后站定,她知道,现在如果伸出手,她能准确无误地摸到他那双亮如点漆的眼睛。

男生接着说:“好,现在往左走五步,再随意往反方向走七步,就可以摸门了。”

戴亦书按照他说的走好所有该走的步伐,便开始自由走动,她现在对自己所在的位置依旧很清晰,于是抬步假装踉踉跄跄地往段煊那边走。

几分钟后,她开始伸手摸,先是摸到沙发边缘,接着感知到再往前走一步是尖利有棱角的茶几边缘,如果往前走了,她腿一定会被扎出血。但如果此时避开,当然会显得很故意,这么多人盯着,一定会有人察觉。

下一瞬,戴亦书磕磕绊绊地继续走,手伸出来,往着段煊的方向摸,她手有点不受控制地抖,在这一秒才发觉她其实有点畏惧他。

但既然选择朝他伸出虚情假意的手,她也必不会收回,过几秒,她站在原地没动,伸手摸到了那双在她面前永远没有温度的眼睛。

他睫毛长而浓密,根根分明地扎着她手心有些痒意,同时,她试探性地往有尖角的茶几走去——

段煊会帮她避开吗,戴亦书史无前例地凝住眉心,预想下一瞬腿部会被扎得流血。

但同时又在赌,赌段煊会不会帮她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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