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加餐后,房里的气氛瞬间热闹起来。方静鱼把星遥带回的绣品一一铺开在床榻上,最显眼的是璎璎选的那匹素绢,浅碧色的绢面上,兰花用淡金与粉色丝线交错绣成,花瓣的脉络细得像真的一般,连晨露都绣得晶莹剔透;还有一件暗纹罗裙,裙摆处藏着细碎的缠枝莲纹,在光下轻轻一动,便透出朦胧的光泽。
“这件好看!你穿上肯定显白!” 方静鱼拿起一条绣着海棠花的襦裙,递到璎璎面前。璎璎也不含糊,当即脱下外衫,换上新襦裙,对着铜镜转了个圈,裙摆扬起时,海棠花像是活了过来,衬得她眉眼都亮了几分。两人你试一件我评一句,笑着闹着,满室都是小娘子的欢喜声,连追查线索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正试到兴头上,忽然听到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夏循爽朗的说话声。璎璎眼睛一亮,顾不上换下身上的新襦裙,便拉着方静鱼往门外跑:“肯定是李祈安他们回来了!咱们快去问问,有没有查到什么!”
方静鱼被她拉着,笑着跟上:“慢点跑,别摔着!你这新裙子还没理好呢!”
两人刚跑到楼梯口,就见李祈安、夏循和星遥正站在大堂中央,星遥手里还拿着一叠纸,显然是从绣坊带回的顾客名单。璎璎跑得气喘吁吁,却先一步开口问道:“李祈安!你们查得怎么样了?名单上的官员有没有可疑的?”
李祈安抬眼看到她,目光先落在她身上的新襦裙上,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才缓缓开口:“刚查了五位官员,大多是老滑头,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星遥也走上前,把手里的纸递过来:“绣坊的顾客名单也拿到了,我还跟柳娘子打听了,施七娘在绣坊时,常负责绣一些精细的纹样,有几位常客还特意指定要她做活,这名单上标红的,就是常点她绣品的人。”
璎璎接过星遥递来的绣坊顾客名单,方才试新衣的欢喜瞬间被查案的急切压了下去,连裙摆上未理平的褶皱都忘了拢,径直凑到方静鱼身边,两人头挨着头,指尖一起顺着名单上的名字往下划,生怕漏过任何一个与施七娘相关的痕迹。
李祈安在一旁看着,适时开口补充:“我们刚在府衙附近查访时,已经把刘郎君给的官员名单,和星遥带回的绣坊顾客名单比对过了,前后共有五位名字重合,正是我刚才说的、我们下午重点查探的那五位小吏。”
“那你说的‘收获’到底是什么?” 璎璎听到这里,立刻放下手中的纸页,抬眼看向李祈安,眼底满是期待,连声音都比平时急了些,“难道是这五位里,有人露了破绽?”
李祈安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比先前沉了几分:“收获倒不是找到谁有破绽,而是摸清了这五人的底细,他们虽在府衙任职,却都是最底层的普通小吏,管的要么是抄录文书的杂事,要么是归档旧档的闲差,俸禄微薄,家境也都一般。有两位家里还欠着当铺的银子,连给孩子买纸笔的钱都要算计着花。”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沿轻轻一点,语气愈发笃定:“你想想,这样的人,就算手里有几分微薄的权力,又哪来的能力和金钱,去使唤两个人专门散播谣言、欺骗施阿叔?更别说事后还能把那两人的痕迹,连同施七娘的户籍一起抹得干干净净,这背后要动用的人脉、花费的银钱,绝非他们能承担得起。”
“啊?” 璎璎听完,脸上的期待瞬间垮了下来,忍不住皱起眉,语气里满是懊恼,“这算什么收获啊?这不就是把这五个人全排除了吗?好不容易圈定的范围,又缩小不了了,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方静鱼也跟着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拂过名单上标红的名字:“这么说,真正抹去痕迹的人,还藏在府衙更深的地方?是比这五位小吏官阶更高、更有实权的人?”
“大概率是这样。” 李祈安点点头,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两份名单,指尖轻轻点了点纸页边缘,“不过这也不算全无用处,至少帮我们排除了错误方向。”
璎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迷茫地望着他,眉头拧成了小疙瘩:“可…… 可除了排除几个人,还有什么用呀?范围还是没缩小。”
李祈安看着她这副懵懂模样,眼底的笑意差点藏不住,又怕惹她恼,只能强压着嘴角,耐着性子提示:“你再想想,我们最初猜,抹除痕迹的人该在‘能接触文书’和‘与绣坊有关联’这两个圈子里,按理来说,两份名单必有重合,就算不是全部,也该有几人能对上。可现在呢?我们查的五位重合者全被排除,剩下的要么只在官员名单里,要么只在绣坊名单里,干净得太反常了。”
璎璎眨了眨眼,迟疑着开口:“所以…… 那人比我们想的位高权重,连名单都能避开?难不成他还买通了柳娘子,给了份假的绣坊顾客名单?”
“柳娘子不会做这种事。” 李祈安摇了摇头,又抛出一个提示,“你忘了,柳娘子常年做刘府的生意,刘府君是府衙的最高长官,在这庐州城里,谁有胆子威胁柳娘子改名单?除非…… 这人的身份,连柳娘子都不必特意记在‘顾客名单’上,却能轻易接触到府衙文书。”
璎璎还是没绕过来,方静鱼也皱着眉,手里的帕子都攥紧了:“既不在官员重合名单里,又不用记在绣坊名单上,哪有这样的人?”
旁边夏循、星遥几人都忍着笑,靠在柱子上不说话,只等着两位小娘子自己想通。璎璎埋着头,指尖在两份名单上反复划来划去,忽然眼睛一亮,猛地抬头:“我晓得了!”
这一声喊得太急,吓得方静鱼手一抖,帕子差点掉在地上。璎璎却顾不上这些,盯着李祈安,语气满是期待:“是刘郎君的舅舅家!对不对?赵家!”
李祈安眼底的笑意终于漾开,轻轻点头:“总算想通了。”
方静鱼连忙追问:“为什么是赵家?赵家又不在这绣坊名单里。”
“你忘了刘郎君说的?” 璎璎立刻解释,语气都轻快起来,“他舅舅是庐州通判,职位比普通小吏高得多,肯定能接触到府衙文书;而且赵衡是他表弟,不仅见过施七娘,还总去绣坊逗她!虽然赵家没直接在如意绣坊定过绣品,不用记在顾客名单上,但赵衡与施七娘有交集,赵通判又有能力抹除痕迹,这不就正好对上了?”
方静鱼皱着眉,轻声道:“可万一还有其他高阶官员,家里亲戚和绣坊有往来,只是没记在名单上呢?比如某位官员的夫人私下定绣品,没留官员的名字,柳娘子也没标注…… 这样一来,名单不还是没参考意义?”
璎璎张了张嘴,一时答不上来,刚才亮起来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李祈安见状,连忙开口安慰:“放心,不会有这种情况的。”
“为什么呀?” 璎璎立刻抬头问,方静鱼也跟着看过来。
“因为概率几乎为零。” 李祈安走到桌前,指着官员名单上圈出的几个高阶名字,“首先,能接触文书的高阶官员本就不多,几十人里筛下来,只剩四五位;其次,如意绣坊的官家客户,大多是冲刘府来的,柳娘子会特意标注‘某府夫人’‘某郎君’,比如‘张参军家’‘李县丞家’,绝不会漏记。我们刚才已经让星遥核对过,这几位高阶官员的家眷,都没在绣坊名单里出现过。”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 “赵通判” 三个字上:“只有赵家不一样,赵通判是刘府君的内弟,柳娘子不用特意把‘赵家’记在顾客名单上,因为赵衡去绣坊,多是跟着刘郎君,算‘刘府相关’;可赵通判身为通判,既能接触文书,又有能力调动人手,偏偏赵家与施七娘、绣坊都有交集,却完美避开了两份名单的‘明面上重合’,这才是最反常的地方。”
方静鱼这才恍然大悟,轻轻拍了下掌:“原来是这样!赵家不是不在名单里,而是以‘隐性’的方式存在,既沾了官员的边,又沾了绣坊的边,却没被直接记录,所以才显得两份名单‘干净’。”
璎璎跟着用力点头,方才的沮丧早已烟消云散,眼底重新燃起光亮:“这么说,赵通判才是藏在后面的关键?那我们明天就去查赵家!”
李祈安笑着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稳妥:“先别急着冒进。赵通判是庐州通判,位高权重,直接去查容易打草惊蛇。明天我们先从赵衡入手,他是赵通判的儿子,又常去绣坊逗施七娘,与施七娘接触最多,说不定能从他嘴里问出些赵家的破绽,比如开元三年前后赵家有没有异常动静。”
“那明天直接约赵衡出来?” 璎璎立刻追问,手都忍不住攥紧了,像是已经做好了问话的准备。
李祈安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一旁的星遥:“别忘了我们还有盟友。赵家是刘郎君的母族,他对赵家的情况比我们清楚得多,贸然约赵衡,反而容易让他起疑。”
说着,他便对星遥吩咐:“明天一早,你去刘府一趟,请刘郎君来庐州月一趟,我们先跟他打听清楚赵家的底细,再做打算。”
星遥立刻应下:“好,我明早辰时就去。”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叶守礼忽然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松:“说起来,咱们来庐州城也有些日子了,天天忙着查案,连庐州的夜景都没好好看过。现在事情总算有了进展,不如今晚咱们出去松快松快?我刚才瞧了,外头月色正好,街上肯定热闹得很,说不定还有夜市呢!”
这话一出,璎璎眼睛瞬间亮了,这些天满脑子都是施七娘的案子,她倒真没好好逛过庐州城。方静鱼也跟着点头,眼底带着期待。”
李祈安看着两人期待的模样,又扫了眼夏循、星遥几人,笑着应道:“也好。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就暂且放下案子,去逛逛夜市,就当是调整精神,明日才能更好地查赵家的事。”
璎璎闻言,立刻拉着方静鱼往楼上跑:“那我去换件方便的衣裳!刚才试的襦裙太长,不方便!”
方静鱼被她拉着,笑着跟上,满室的凝重瞬间被欢喜取代。窗外的月色透过窗棂洒进,仿佛也在为这难得的放松时光添了几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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