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握着手上的水，几秒后，嘴里蹦出两个字：“谢谢。”
成嚣直接转身走回卧室，理都没理。
梁晴：“……”
过了一会儿，成嚣从卧室里走出来，他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款式简单的宽松黑T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跟刚才的那一套衣服相比，收敛了蓬发的荷尔蒙，多了几分少年感。
梁晴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眼，把矿泉水放在膝盖上，左手握住矿泉水瓶身，右手捏紧瓶盖用力地拧，皱着眉拧了半分钟，还是没拧开。
成嚣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她费劲的模样，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
梁晴感受到那淡淡的目光，没有向他寻求帮助。她把矿泉水转了个方向的时候，听到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梁晴抓着水瓶的手一顿，然后微微用力，咬紧了牙关去拧瓶盖。
瓶盖还是纹丝不动，完全不配合，像是跟她在较着什么劲儿一样。
梁晴有些泄气，默默地心想这水不喝也罢，手里倏地一松，矿泉水就落到了成嚣手里。
她抬起头，只看到成嚣锋利如刀的下巴，他垂着眼看向那瓶不给她面子的矿泉水，手里轻轻一旋，瓶盖和瓶身就瞬间分离了。
这瓶水到了他手里，轻轻一拧就开了。
梁晴：“……”
成嚣喉间又哼出不明意味的一声笑，才将手里的水递给梁晴。
梁晴像是憋了一口气似的，声音很小声地说出“谢谢”二字。
倔强的矿泉水已经被打开，梁晴直接把瓶口贴在嘴唇上，稍微仰起头，缓慢地小口喝水。
成嚣的目光落在梁晴微张的嘴唇上，停了几秒，然后移开了视线。
梁晴微微抿起嘴，压制住嘴角悄悄往上挑起的弧度。
清水润过喉咙，稍稍缓解了口干舌燥之感。
梁晴用手背轻轻揩过嘴唇，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成嚣手里已经多了一根烟，烟早已被点燃了，他夹着烟的食指轻轻一敲，就有烟灰洒落在地上。
梁晴顺着烟灰的轨迹看向地板，点点烟灰下的灰色瓷砖上映出他们的身影。两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靠站在墙边，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互不干扰，像是原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被放置在同一张相框里。
成嚣抽完一根烟，转头瞥见梁晴低下头盯着地面，盯得很专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得很出神的样子。
洗衣机的声音早就没了，不知道为什么，成嚣却始终没有提醒梁晴。
屋里一时之间彻底静了下来，她看着地板，他看着她。
直到梁晴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起来，她回过神，拿出手机定睛一瞧，打电话来的是丁云晖。
即将要按下接听键的手堪堪停住，她下意识地抬起眼睫，成嚣双手环抱在胸前，撇开了眼看向窗外。
梁晴接了电话，那边立马响起了丁云晖热烈的呼唤：“小晴！”
梁晴抬眼觑到成嚣抿紧的嘴角，嘴上问着电话里的人：“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丁云晖理所当然地问：“没事我就不能打你电话了么？”
梁晴没说话，她敏锐地发现成嚣的下巴更紧绷了些。
没听见她的声音，丁云晖以为是信号不好，连喊了好几声：“小晴？小晴？”他还提高了些许嗓门问道，“听得到吗？”
梁晴回应他：“我在听。”
丁云晖说：“晚上有个饭局，你在家吗？等下我去接你。”
梁晴一愣，问：“什么饭局？”
“你没看群消息吗？”丁云晖反问她一句，然后大着嗓门跟她解释：“今天杨佳佳回国，听说飞机晚上8点左右抵达机场。班长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在群里说要给杨佳佳接风洗尘，顺便组个同学聚会的局。”
梁晴垂下眼，沉默了半晌。
丁云晖没听到梁晴这边的声音，以为又是信号出了问题，连问了好几句：“小晴你在听吗？”
梁晴张了张嘴，说：“我在听。”
丁云晖已经做好了安排：“那我等会儿直接去在你家楼下等你吧？”
梁晴说：“我就不去了，我晚上还有事。”
丁云晖在电话里追问：“哎？你有什么事——”
还没等他说完，梁晴就挂断了电话。
一通电话，把梁晴拽回了现实。
丁云晖又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都被梁晴给掐断了，她不想再接丁云晖的电话，直接把手机按了关机。
整个世界彻底都清净了。
梁晴再抬起头时，才发现成嚣一直在默默地注视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梁晴忽然站起身，她起身起得猛，感觉头有点晕。
梁晴在成嚣的目光下走去卫生间，打开洗衣机的盖子，看着里面缠在一起绕成圆形的衣服，她的心好像跟洗衣机被拧过的衣服一样。
杨佳佳回来了。
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杨佳佳不会想在饭局上看见她的。
梁晴的双手撑在洗衣机的两边，她闭了闭眼睛，耳边仿佛有人哭着说：“你也跟他们一样坏，你也是帮凶！”
梁晴猛地睁开眼睛，突然就感到一阵难过。胸腔像是眼前半干的衣服一样，被塞满莫名的潮湿情绪。
梁晴伸手捞起洗衣机里的衣服，把甩过水后的半干衣服抱在怀里，走回客厅的时候，她眼角瞥到成嚣仍然靠在墙边，他手里又多了一支点燃的烟，几缕灰白的烟雾袅袅地从他的指尖往上飘。
梁晴的脚步停顿下来，她转过头，看着他说：“不好意思，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成嚣听出梁晴话里的诚挚和客气，不由得挑了挑眉，她从接到那通电话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有点不太对劲。
他侧过头来看她一眼，梁晴已经抱着怀里的衣服往大门走去，成嚣顿了几秒，掐了手里的烟，迈着长腿追上她几步，喊住她：“梁晴。”
梁晴回过头，愣怔的眼神寻向他，“怎么了？”
成嚣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提醒她：“你的手机。”
她刚才挂了电话就把手机随手丢在沙发上，看她这着急赶回去的架势，显然是忘记了。
梁晴腾出一只手来接过手机，“谢谢。”
“还有这个。”成嚣另一只手伸到她眼前。
梁晴接过帆布袋，再次道谢。
成嚣自上而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语气随意地问道：“你开车了么？”
梁晴点点头，“嗯。”
成嚣不动声色地打量梁晴的神色，再问出口的话里有些严肃：“你这样，能开车么？”
梁晴不解地抬起头，疑惑的眼神对上成嚣的视线，仿佛在问：她怎么就不能开车了？
成嚣看着她，沉着声音问她：“心不在焉的人怎么开车？大马路上开碰碰车啊？”
梁晴抿了抿唇线，刚想跟他说她可以打车回去，又想到这里离家比较远，打车费很贵，不如坐地铁，虽然时间要花得更久。
梁晴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到嘴里拐了个弯，却听到头顶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走吧，我送你回去。”
梁晴愣了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是急着赶她走么？怎么……
成嚣已经越过她走到门外，见她还傻站在门口，忍不住提高嗓音问道：“你还走不走？”
梁晴回过神来，“哦，谢谢。”
成嚣掏了掏耳朵，“这两个字你今天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有吗？”梁晴下意识轻声问了一句，她停下正往帆布袋里塞衣服的动作，抬头看向成嚣，他已经朝楼梯走去，像是没听到她这一声呢喃似的两个字。
成嚣往前走着，梁晴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和宽阔的肩膀，梁晴放好了衣服，把半鼓的帆布袋随意跨在右肩上，然后默默跟在成嚣身后。
成嚣习惯了爬楼梯，他步子跨得大，下楼梯时走得很快，迈着一双长腿，几步就走过了两层楼梯，而他身后跟着的步伐就显得凌乱许多，梁晴抓着扶手栏杆，为了追赶成嚣下楼梯的速度，双腿几乎是一个箭步往下冲去。
成嚣走到一楼，才听见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停住脚步，回过身往上看去，梁晴拐过楼梯口的一道弯，一鼓作气地往下冲的双腿由于惯性停不下来，脚下根本刹不下车，她忍不住冲他扬声喊道：“小心！”
“快让开”这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喊出来，梁晴就一头栽进了成嚣的怀里。
成嚣被撞得往后倒退了几步，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抬手牢牢环住了怀里的人。
为了防止两人往地上摔倒，梁晴双手下意识抱紧了面前的人。
成嚣的肩膀很宽，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眼前猛地一黑，嗅觉和触觉霎时就变得格外敏锐，清新的洗衣粉味道扑面而来，其间还混着男人独有的阳刚味道。他的胸膛很扎实，像块硬邦邦的石头，梁晴贴在他胸前，闻着他怀里的味道，莫名就觉得脸有点发烫，连带着耳根都悄悄红了起来。
耳边传来的心跳声响彻如雷，咚咚咚——，咚咚咚——。
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还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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