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梁晴听到这一句猛地抬起头,看向一脸平静的杨佳佳。

杨佳佳看了梁晴一眼,淡淡地说:“走吧。”

那目光无波无澜,平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没等梁晴有什么反应,杨佳佳就已经走进大门。

保安早已识相地溜回保安亭,眼观鼻鼻观心地翻着手上的进出登记表。

梁晴跟在杨佳佳身后,杨佳佳是学舞蹈出身,走路的步伐迈得比平常人要大得多,梁晴默不作声地加快脚下的动作来跟上前面的人。

进了大门,越往里走越能感到周围的静谧,这小区的绿植覆盖率很高,还栽种了应季的花树,空气里隐隐有浓一阵淡一阵的桂花香气飘来,不慎多吸几口,就能让人陶醉了。

路灯昏昧不明,让人分辨不出这醉人的花香究竟是哪棵树上飘来的。

杨佳佳也不管后面的人能不能跟上,径直顺着脚下的路往前走。

绕了两条小道,杨佳佳停在一栋别墅门前,她低头拉开挎包的拉链,翻找里面的钥匙。

梁晴偏头看了那别墅一眼,里面并没有亮灯。

找了几十秒,杨佳佳摸到皮包一侧的钥匙,她掏出钥匙,插进大门的锁孔里,嘎达一声,门开了。

杨佳佳推门而入,她没有回头,低声说:“进来吧。”

那声音很轻,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但梁晴还是听清了。

杨佳佳走进去,摸到墙上的灯开关,客厅顶上的水晶灯霎时亮起来,照亮了整间宽敞的屋子。

杨佳佳先去酒柜区取了一瓶酒,像是又想到什么,顿了几秒,还是放下了手里的高脚杯。

隔着遥远的一段距离,杨佳佳抬起眼看着站在客厅一边的人,问:“你喝酒么?”

梁晴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彼此之间稍显疏离的客套,与其说是老同学,其实更像是刚认识的人。

杨佳佳将高脚杯挂起,从旁边拿起两个玻璃杯,在净水器下斟满水后,端着两杯水走向沙发。

沙发是真皮质,厚重的棕红色,和整个客厅复古的色调交相辉映,极为和谐。

杨佳佳把水放在茶几上,双脚叠起,坐进沙发里,姿态闲适地翘起二郎腿,看向从进门就低着头站在一边的梁晴。

杨佳佳问:“怎么不坐?”

梁晴顿了顿,从善如流地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沙发中间的软垫随之微微下陷。

“连看我一眼都不敢,”杨佳佳笑了一声,“就敢跑来看我笑话?”

梁晴这才看向沙发端坐的女人一眼,说:“我没有。”

长年累月的舞蹈训练让杨佳佳的体态变得尤为挺拔,即使她的气场是放松的,但身体的记忆不会出错,这使她的后背依旧挺拔得像是一颗树。

杨佳佳看着梁晴,“那你来干什么?”

梁晴张了张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她说不出口热搜上挂着的帖子的事,这无异于是在杨佳佳的伤口上二次撒盐。

无论伤口的愈合程度到了哪一步,一旦被再次撕开创口,又撒上盐,谁都会疼。虽不至于疼死,但终归是难受的。

在梁晴沉默的空当里,杨佳佳也在无声地打量梁晴。巴掌大的小脸,比之以前,好像长得更开了些,是带着冷峭感的那种漂亮,七分倔强三分冷清。

杨佳佳顺着她修长的脖颈往下看,视线不由得一顿,梁晴套着一件藏青色外套,外套完全遮盖了屁股,下身搭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踩的是一双及其简单的帆布鞋。

要不有那张脸撑一撑,这身装扮就彻底泯然众人了。

等了几分钟,梁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理由,还是作罢,她装作十分口渴的样子,拿起桌上一杯水,咕噜咕噜地直往喉咙里灌。

杨佳佳从小就惯会察言观色,她怎么会看不出梁晴的欲言又止,等梁晴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水后,杨佳佳才开口问:“你是看到热搜才来找我的?”

梁晴水喝得急,杨佳佳冷不丁的这一句话,让梁晴愣了一下,然后不可抑止地咳嗽起来。

客厅宽敞又寂静,她的咳嗽声格外脆亮,几乎响彻整间屋子。

咳了好一会儿,梁晴才稍微顺了口气,杨佳佳把自己面前的水往梁面前推,看着梁晴问道:“是不是?”

梁晴双手握着玻璃杯身,坚硬冰冷的手感让她稍稍镇静了些许,她对上杨佳佳探究的目光,“是。”

杨佳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来找我,想说些什么?”

她的声音不温不火,让人无法分辨她的真实情绪。

梁晴紧了紧手里的空杯。

杨佳佳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

梁晴思索了一会儿,说:“我看过你在国外演出的视频,你的舞蹈很出彩,你在舞台上的时候,”梁晴停顿了一下,像是刻意强调一般,连嗓音都加重了几分,“真的很耀眼。”

杨佳佳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然后呢?”

梁晴看着她说:“你没有必要为了过去的一些事……放弃你接下去要走的路。”

杨佳佳一瞬不瞬地盯了梁晴几秒,忽然就笑出声了,“你想多了。”

梁晴一怔,抬眼看向她,刚好对上杨佳佳熠熠发亮的眼睛。

头顶的灯光照在杨佳佳的脸上,她的皮肤看上去光洁柔嫩,一点瑕疵都没有。

杨佳佳说:“其实我到了国外才发现,我所在意的,根本不值一提。也许是国外的思想相对来说比较open吧,他们对于性没有那么多的限制。”

“那时候我年纪小,遇到事情容易钻牛角尖,好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一下天完全就塌了,甚至连活都不想活了。”

杨佳佳恍惚地笑了一下,“你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

梁晴的眼睛也变得恍惚起来。

那时候的杨佳佳哭干了所有的眼泪,躺在病床上泣不成声,五官痛苦地皱扭在一团。

而梁晴在听到“替死鬼”三个字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停住,脚下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梁晴扯了扯发干的嘴唇,提议说:“报警吧。”

她的声音像是被铁砂磨过,异常沙哑。

杨佳佳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瞬停了哭泣,她紧紧盯着梁晴,一字一顿地问:“你想毁了我吗?”

梁晴深深地看着面色惨白的杨佳佳,“你不想抓到凶手吗?”

“抓到人又怎么样?”杨佳佳忽然拔高了声音,身体摇晃的幅度牵扯到吊瓶,瓶里滴液的速度加速起来。“就算抓到凶手,我的贞洁还会重新回来吗?这件事就能真正翻篇当作不存在了吗?你想让我一辈子过着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吗?一个女高中生被强|奸,你以为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你以为这值得大肆宣扬吗?还是你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杨佳佳用手指向梁晴,把所有的愤怒和怨气都撒在了她身上。

梁晴静静站在一旁,等她发泄完,说:“可那不是你的错。”

“那就是你的错!”杨佳佳控制不住地大喊道。

一滴泪从她眼角流出,杨佳佳的面目彻底狰狞起来,“不是我的错,可是为什么要我来承担这一切?不是我的错,我却这么痛不欲生;不是我的错,爸妈见到我的那一刻头就再也没抬起来过。你说说,不是我的错,那究竟是谁的错?谁把我逼成了这个鬼样子?!”

梁晴没法回答她。

杨佳佳喘着气,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安然无恙的人。心里怎么能不恨呢?可是她该恨谁?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

杨佳佳晃了晃用纱布包裹着的细瘦手腕,“我试过的。”

梁晴一下就听懂了。

“他们以为收走了所有的剪刀我就没办法了,其实我试过的。”

“我却做不到,我想死,但是我又不敢。我以为是我怕死,其实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你告诉我,你总是那么聪明,你告诉我吧,我以后该怎么活?我该怎么活啊?”

水杯轻轻磕到茶几上,碰出清脆的响声。

梁晴瞬间回了神。

杯里的清水微微摇曳出小小的涟漪。

杨佳佳咽下喉咙里的水,“那时候我怪过很多,造化弄人的命运,严苛的父母,任性的自己,甚至还有你。”

听到这话,梁晴的眼睛从桌上那半杯清水移到杨佳佳身上。

高贵优雅的女人端坐在沙发上,依旧翘着二郎腿,也许是腿麻的缘故,她交换双腿,又重新叠在一起,一只手自然的搭在上面那条腿的膝盖上。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水晶灯的照耀下,闪着不带油润的亮泽感,看着柔顺异常,两条细眉下的眼睛妆容化得很精致,睫毛根根分明,服帖地粘在眼皮底下,好看的唇形被点上颜色稍清淡的口红,淡得恰到好处,既提升了整体的面部气色,又不会抢了旗袍裙的纯丽。

真正是人比花娇,艳而不俗。

“可是怪罪有什么用?”杨佳佳停顿了一下,“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味地怪这怪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梁晴静静地看着杨佳佳。

杨佳佳说:“那个时候怎么都想不通,现在我却明白了。”

梁晴问:“明白什么?”

杨佳佳淡淡地弯起唇:“明白了只要我不在乎,外界的任何人或者事都伤害不到我。”

既无惧怕,又何来忧患。

梁晴静了片刻,说:“你变了很多。”

“是人都会变,无非就是好坏两种结果,”杨佳佳看着眼前的梁晴,“你也变了,不是么?”

梁晴微微愣住,良久点点头,“是。”

时间能消磨一个人的意志,却也能锻造一个人的灵魂。

窗外的夜色很静,不知不觉更深了几分。

梁晴忽然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杨佳佳面色如常地淡淡点头。

梁晴往大门走去,手搭在门把上,刚要往下按,身后传来杨佳佳的声音。

“等等。”

梁晴抓着门把的手一紧,转过身,看到杨佳佳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杨佳佳伸手递来两张薄薄的纸片。

“这是多出来的两张票,反正我也没地儿扔,既然你刚好来了,就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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