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乐趣这种东西,古往今来多少人穷极一生都在找寻,徐照眠在放弃自己之前,也是尝试过的,可最后的结果无非是除却巫山不是云,那些如阅读、绘画、旅游、玩游戏的东西,有也好,没有也很好。她并不在意。
只是这终究是母亲退一万步的真挚希望,徐照眠不愿令其落空,许多话便没再说破。
十一就这样在诊疗中度过,平淡得没有一丝涟漪。
收拾东西返校时,徐妈妈担心徐照眠尚未痊愈,决定送对方过去,被徐照眠拦住。徐照眠说高三课业要紧,主科老师不好请假,她又没提行李箱,背个包加几袋中药而已,一个人完全可以,徐妈妈便只将人送到了车站,然后转头偷偷抹眼泪。
下次见面就是三个月后的寒假。一年如白驹过隙,许多人的面即是见一面少一面。徐照眠很清楚这个道理。
三个多小时从西往东,从长江的一处支流到另一处支流,江城的十月份还笼罩在三十度的高温中。
徐照眠被挤得头晕,索性避开地铁的人潮,出站就直奔的士中心。熟悉路况的师傅脚踩油门,比赛似的,各种超车。徐照眠虽早有预期,仍不免“胆战心惊”,直到下车望着熟悉的南校门,才松了口气。
她又回来了。
租房的地方在南校门往西一百多米,从学校进快一些,走路只需五、六分钟,是一排低矮的老式灰色建筑,面前还有一片院子。
徐照眠撑着太阳伞,沿着树荫没走一会儿,就见房东奶奶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奶奶中午好。”徐照眠笑着打招呼。
“小徐回来啦?”房东奶奶开口,伴着突兀的“喵”一声,才发现凳子脚边蜷着一只小小的三花。
徐照眠亮起双眼:“奶奶什么时候养猫了?”
“不是我养的,阿春前几天出去捡回来的,好造孽哦,你看到没,身上的毛都被别个烫掉了好多。”
老人家说话夹着方言,徐照眠皱眉走近,看了数眼,终于听懂了。
这大概才四个月的三花,背上和腿部好几处都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烫得裸露出红肉,幸好后来涂了药,又做了局部缝合,才没有变成路边被碾压的一坨泥肉。只是瘸了腿,又伤了背,小小的一团,大大的眼睛,无论如何都瞧着可怜。
徐照眠蹲下,忽然想摸摸它,它便瞬间连脑袋也缩回去,躲在奶奶腿后。
“遭人整怕了,现在就只信我和阿春两个,你再逗它几天,它就挨你了。”奶奶笑起来。
徐照眠无奈,却也没有勉强,冲小猫弯了弯唇,起身道:“阿春,游春吗?”
“是,游春呢。”
“她国庆没回家吗?”还以为只是多待了两天运动会。
“给小孩补课,没回的嘛。”奶奶慢悠悠说完,猛地想起什么,颤巍巍竖起手指,“你这丫头,走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关厕所水龙头,阿春晚上回去才关的。”
咦,有这事吗?!
徐照眠睁大双眼,回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是的,她走的时候洗了个手,然后着急接电话,就忘关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徐照眠冲房东尴尬笑起来,见老人家摆手没打算追究的样子,忙找借口溜之大吉。
幸好她是下午走的,幸好游春晚上就回了,应该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游春肯定通知她了。
不过就算没出大事,游春也应该告诉她啊,不会是怕她担心,所以自己解决了就没说?
这样的性格还真符合游春,徐照眠有点羞愧。迅速爬上楼,见对方房门开着,以为在家,正准备聊一下,却发现原来只是房门开着,人并不在。
去给小孩补课了?
徐照眠想起房东奶奶说的话,直觉大抵是了,只好从里面默默退出,回到自己房间。
一切还是离开前的样子,闷沉沉,热得厉害。徐照眠敞开门窗,通了会儿风,便打开空调窝在沙发里给父母报平安。
徐父在值周,没说几句话就挂了。徐妈妈讲得久些,里里外外一大堆,最后叮嘱徐照眠记得吃药。
徐照眠乖声应下,挂断电话刹那却像泥鳅一样往下滑坐在地上,然后莫名其妙地想:她只是平常地生活、出行和社交就很累了,游春为什么精力那么充沛,连假期都要忙碌呢?
她觉得游春并不缺钱。
至少看不出来。
从不管闲事的人终于在自己心中种下一颗好奇的种子。徐照眠啧一声,有些烦躁,索性去洗澡。
自从上次换气装置坏掉,游春险些缺氧晕倒后,两人洗澡便都不会将门锁上,而只是虚掩着,留一条透气的缝。
徐照眠望着那条缝,水汽弥漫间,突然回忆起游春赤.裸的样子,她下意识想用一些美好的词去形容,兜头变大的水流又使她瞬间清醒,拼命摇头。
我靠,搞什么,多冒犯啊!
心虚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徐照眠快速冲完澡跑回被窝。恰当好处的凉意和午后的疲倦在躺平间催生睡意,徐照眠翻了个身,抱着随手拈来的玩偶,不一会儿便沉沉入睡。
游春是在下午五点半左右回来的,先去房东奶奶那儿看了一眼小猫,递了两包猫粮,上楼看见玄关处的鞋子,就知道徐照眠回来了。
徐照眠有午休的习惯,这会儿房间里没有声音,大概率就是没醒。浴室又挨得近,隔音效果不太好,游春想了想,放弃洗澡的念头,转头去客厅处理学生会的工作。
窗外日色渐沉,隐隐有野蝉最后的低鸣。
徐照眠睡得不知道闹钟响过几遍,终于在窗外过路孩童的喊叫声中睁眼。
几点了?迷迷糊糊去拿手机,瞥见偌大的18:30,瞬间清醒从床上弹起来。
学院今晚七点点名外加知识产权竞赛宣讲,辅导员要求每个人必须当场,否则按旷课记录。
徐照眠都回学校了,怎么会不去。麻溜儿地爬下床,换好衣服,推开门正准备去浴室洗把脸,就撞见其他人也从房间里出来。
“诶?”
“你醒啦?我正准备叫你的。”
游春等不到徐照眠睡醒,只好去楼下房东奶奶家洗了个澡,这会儿刚吹完头发,浑身环绕着淡淡的橘子香,可就算这样,她还是闻到了身前若有似无的中药味。
游春蹙起眉尖。
徐照眠没想到游春回来了,这会儿望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脑子还懵懵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直到游春又问她“是要去晚点名吗”,她才点头,一脸尴尬说:“你回来啦,你不去吗?”
游春自然是要去的,并且由于分管学科部,大二年级的知识竞赛就是由她进行宣讲。
“去,一块儿去吗?”游春说。
徐照眠和游春的关系算得上和谐,对方如此提议,她自然是乐意之至的。可正要点头时,又想起今天已经这个点,她竟然才吃一次药。
“我好像还要热一下中药,不然你先走?”虽然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但徐照眠还是不好意思让游春等。
“什么中药,治疗腰伤的吗?”游春望着徐照眠跑回卧室,从书包里扯出一大袋中药包,并没有打算离开。
若是其他时候,其他人,徐照眠不见得会聊这些,可游春早前知道,这会儿又专门等她,徐照眠顺着便说了:“是啊,倒霉得很,复查又复查出个腰间盘突出,做了十几天的针灸。”
中药包是现成的,不需要熬,只需放在热水里稍稍加热就行了。徐照眠跑进厨房,第一次用这些锅碗炉灶,有些手忙脚乱,但还是很快自己解决了问题,没让游春帮忙。
游春原本也没打算帮忙,因为她还在思考腰伤这件事。等她终于意识或者说猜测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徐照眠已经剪开中药包,倒进碗里,开始喝了。
闻着都那么苦的东西,被看起来那么娇弱的人,眉都不皱地一口喝下去。
游春沉下双眼,忽地说不出滋味。
好像她第一次认识徐照眠。
“好了,走吧!”徐照眠灌完,把药碗扔在池子里,决定晚上回来再洗。
“洗把脸吗?”游春回神,笑起来,指了指徐照眠的头发。暗示有些乱糟糟的。
“不必要,又没人看,来不及了,快走吧!”徐照眠自己可以迟到,但不能拖着游春迟到。在她这里,游春可是个不能被拖后腿的绝世好人。
“还是去洗一下吧。”游春却好像并不着急,推着人往洗手间走,待对方又重复“真的来不及了”,她才特别狡黠又骄傲地笑了下,“来得及,我国庆刚买了一辆小电驴,待会儿带你,徐照眠,要试试吗?”
徐照眠,要试试吗?
徐照眠……
徐照眠觉得游春喊她名字的时候总是莫名奇怪,可又说不出的好听,以及难以形容的仿佛神明在召唤。
“唔……”
徐照眠猛然有些脑回路故障,说不出话来。
游春便顿了下,莞尔间自己答了:“行,那就跟我走吧,徐照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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