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那个暑假忙着在家里在网上学化妆,倒是也忙的不亦乐乎,父母打算让她念个专升本,然后看毕业有没有机会去妈妈的单位上班。
不知道为何,胸无大志的她每次听到这个都会微微头疼,沈星的房间不比她的那间小宿舍,阳光充足,刺的她眼睛疼。
比起这些或许也因为家里的氛围,她的家普通,简单,是最常见的望女成凤,不成就一起哭的家庭。
她初中成绩还可以,给了爸妈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到了高中她仍旧认真,可成绩却毫无起色,她有时觉得成绩在捉弄她,她觉得自己考的还不错的科目,却差的出奇,而她没复习的科目却好的不得了,沈星有些惆怅,父母一开始还能心平气和跟她分析问题,说她偏哪科。
可是沈星知道她哪是偏科,而是不得章法。
又或者像她小时候第一次知道了人会死那样,她第一次对眼前的生活产生了困惑,拿着恐惧一直鞭策自己的沈星,终于再也鞭策不动了,她像是一个曾经富裕过的穷人,再也拿不出来一块金币让自己买过冬的柴火。
对于成绩的焦虑与执着很快蔓延整个家庭,爸妈使不上力的努力悉数留给了沈星,她知道当老爸不让她看电视剧的时候,情况只可能更糟糕,而不是有更多时间学习,可是她不能讲,讲了就是你不务正业,你贪玩。
仿佛如果她真的不务正业贪玩他们似乎更好接受一些,因为爸妈只要把这些限制住,她的成绩就会扶摇直上,但很可惜,沈星是努力的,她努力的把每个字都看进去,可是却越来越模糊。她也知道这样下去会完蛋,可是她心里有个声音,不敢也不曾对人提起的声音,好想完蛋看看。
妈妈喊她吃饭,“阿星,吃饭了。”在她家里其实是爸爸做饭的,可是妈妈会在最后撒上芝麻,或者香菜,或者摆盘,整理餐具的工作,总之就是无关紧要但锦上添花的工作。妈妈解开它粉色的围裙,上面一丝油污都没有。“尝尝看。”
她的妈妈是很美的,哪怕时间流逝,好像也没有搓磨她的美丽,小的时候她喜欢偷穿妈妈的衣服,偷偷化妆,妈妈很生气,所以爸妈的屋子总是会锁起来。
爸爸是正常衰老的,看着爸爸的样子,沈星会感慨,生活至少得这样吧。
他们家的饭桌会聊许多鸡毛蒜皮的事,大概的内容就是攀比一圈,咱们还是最不错的而收尾,沈星小的时候还很喜欢参与这些话题,她能从中得到快乐,譬如,“谁家的女儿多大岁数没嫁人,”“谁家的儿子不学好,”“谁家两口子离婚了,”她那时候小,她说过什么她也不记得了,但总之她觉得自己长大一定应有尽有,尽善尽美。不愧是老师,父母口中的反面典型,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结果却大相径庭,哪怕她能做到一直乖巧,但还离一个好字差的十万八千里。
况且乖巧只能更加说明你的无能,所以他们家的饭桌谈话逐渐变得沉重,“无论如何专升本都是重要的。”爸爸讲着他觉得重要的废话,“我们家阿星肯定没问题的。”妈妈给沈星夹了一块排骨,沈星笑笑,不说话,她跟妈妈的矛盾出现在初中,却在高中悄然化解,哪怕是母亲但也同是女人,她无法忍受一个比自己出色太多的女儿,而现在的自己刚刚好。
“吃饱了。”“再吃点啊,”爸妈不是不爱她,他们的爱都藏在饭菜里和被褥里,她不得不承认人真的很复杂。
沈星从综艺的网页切换成美妆课程招收的网页,她打算系统去学一下,就从她最喜欢的韩妆入手,她其实已经拿定了主意,只是还没制定出逃计划,课程为期三个月,实习期不限,明年吧,明年毕业的这个暑假。
她闭了闭眼然后又觉思绪万千,故而睁开看向窗外,天空已经变成了墨蓝色,隐隐的似乎能看到星光,他们家做饭一向很早,爸妈都过着平淡传统的生活,所以是不是她不知足?是不是如果知足一点,自己就不会有这种悬崖蹦极一般的错觉。她稀里糊涂的乱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生活与昨天几乎没有区别,在家呆的时候,她需要通过月经来到的时间才后知后觉的知道时间已经悄悄流逝,沈星熟练的从洗衣机上方的柜子里找出卫生巾。她换好出来时,只有她跟爸爸两个人了,妈妈一大早就跟阿姨们去练瑜伽了。
老爸躺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就是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或者说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想起了方乾生,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想起方乾生,而不是被动,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她听说方乾生毕业前夕跟朋友喝的酩酊大醉,她听说方乾生打算跟朋友留在南城继续跑摄影,她听说方乾生说毕业分手没什么好稀奇的。
原来方乾生很像他的父亲,或者说她像她的母亲然后遇到了方乾生。
沈星的妈妈是个漂亮女人,精致漂亮的衣服,一排排的高跟鞋,梳妆镜前堆着的瓶瓶罐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小时候沈星既喜欢妈妈又不喜欢她,她喜欢她的美丽,每每是妈妈接她放学,小朋友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可同时如果是妈妈帮她梳头发一定是又紧又麻。
她妈妈与沈星的交锋出现在一次意外,也不能完全怪那次意外,他们一家三口去乡下参加婚礼,是外婆那边的亲友,正值暑假。
妈妈刚到那里就开始水土不服,后来更是全脸起了小疹子,妈妈去了县城的医院,说是普通湿疹,只能养着,问及原因,或许是年纪大了,抵抗力下降,那是母亲的年纪还不到四十岁。
表哥结婚,亲戚朋友围绕着沈星夸赞其漂亮,亭亭玉立,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这里面有多少虚情有多少假意,她不得而知,但似乎影响到了母亲。那以后母亲剪去了长发,脸上的疹子时好时坏,沈星的成绩和身高都一样拔尖。
她跟母亲的这些揣测的猜想,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因为别人只会说,你想多了,你妈妈怎么可能不爱你,不,她爱我,但是我不能超过她的预期。
或许在妈妈心里一直有一个假想敌,那个人就是妈妈的妹妹,沈星的大姨。
一个跟沈妈妈一样漂亮的女人但却拥有不同境况的女人。妈妈像是一朵颐指气使的玫瑰,她们家里到现在柜子里都是妈妈满满的高跟鞋。
她不吃早饭了,只是提上了鞋子。
她不能容忍是一回事,沈星自己怎么想是另一回事。
她不想成为妈妈,自然也不爱方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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