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桂香漫过山坳,清清爽爽地裹住了整片后山。

坡上连片的桂树长得繁茂,墨绿枝叶间缀满了米粒般的金桂,风一吹,细碎的花瓣便簌簌抖落,像场轻飘飘的金雪。

林朝芳提着竹篮半蹲在地上,拾起花瓣,忽然有片阴影轻轻覆在她肩头。下一秒,熟悉的雪松冷香混着桂甜漫进鼻尖,清冽又温软。

“林姑娘。”

少年肩宽背挺,腰肢却劲细如竹,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用莲花玉冠高束,衬得脖颈线条愈发清隽。

耳尖缀着的三道金色菱形耳坠,随他动作轻轻晃动,在桂香里漾开细碎的光,明艳得晃人眼。

先前沾了泥污的道袍已换下,此刻穿的是平日练剑的劲装,墨色衣料腰间一束,更显肩背宽阔、腰身劲窄,身形挺拔颀长。

他那黑色长靴裹着笔直的小腿,连带着站姿都添了几分利落,腰间那柄光华流转的霜华,如今已缩成小巧一支,像枚精致的佩饰,静静别在腰侧。

“我们明日启程,可好?”

话音落时,恰好一阵风过,满树金桂簌簌飘下,落了林朝芳满身,连发间都沾了细碎的甜香。

少年那束乌黑浓亮的马尾高高束着,衬得脖颈线条愈发挺直修长,此刻却随着他微紧的肩头轻轻晃了晃,竟透出几分难得的局促。

林朝芳望着他那张绮丽明艳的瓷白面庞,指尖无意识地蹭过竹篮边缘,沉默片刻,终是轻轻颔首:“……好。”

话音刚落,不远处弯腰捡桂花的王芝芝忽然停下动作,声音里带着点疑惑:“豆丁呢?方才还在这儿的……”

“就在那边草丛里啊——哎?”

王松柏挠了挠后脑勺,目光扫过四周,忽然朝着林朝芳二人的方向扬声喊,“道长,朝芳!你们瞧见豆丁没?”

林朝芳立刻抬眼四顾,方才还瞥见豆丁在不远处追蝴蝶,此刻却没了踪影,眉心不由得轻轻蹙起,正要迈步去寻,手腕却忽然被人攥住。

身旁的少年道长指尖已触到腰侧的霜华,眉峰紧拧,声音沉了几分:“不对,有妖气。”

“妖气?”

林朝芳心头猛地一沉,脸色霎时褪尽了血色,手心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连指尖都开始微微发颤。

养伤的这几个月,“妖怪”二字不过是村民口中偶尔提及的模糊字眼,听过便散了,从没想过会真切撞上。

右肩旧伤忽然抽痛起来,像有针在骨缝里扎,连吸入的空气都似被抽走了暖意,沉得让肺腑运转得愈发艰涩。

谢道安见她脸色惨白如纸,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当即攥紧她的手腕,语气不容置疑:“我先送你们回去,豆丁的事,我去寻。”

……

林朝芳浑浑噩噩的,不知自己是怎么被送回屋的。王芝芝攥着她的手在旁轻声安抚,可她心底仍是空落落的,像被风掏走了一块,慌得厉害。

豆丁才那么小,眉眼弯弯的,连捉只蝴蝶都要追着跑半座山,可妖怪……是村民口中能一口吞掉孩童的凶物啊!

她望着谢道安快步消失在桂树后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框。

他走时神色依旧平静,可她偏偏瞧得真切——他垂眸时紧蹙的眉峰,握剑时微微泛白的指节,都藏着几分难掩的棘手。

“谢仙长那么厉害,肯定能平平安安把豆丁带回来的!”

王芝芝攥着她的手,语气里满是笃定。

林朝芳喉间发紧,心里何尝不想信他?可过往的经历像根刺扎着——这种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能真正依靠的,从来只有自己。

“咦,朝芳你看!”

王芝芝忽然指向窗外,声音发颤,“院子的墙面上……怎么会有火光?”

林朝芳猛地抬眼,望向那面爬满绿萝的院墙,心脏骤然漏跳半拍,脸色瞬间褪成死白。

因她身缠魔血,极易招惹精怪窥探,谢道安早做了防备,在院子四周细细贴满了符纸——

那符纸遇妖即燃,是护着她们的最后一道屏障!

“有妖怪闯进来了!”

她来不及细解释,指尖飞快摸向腕间佛珠,按下内侧的凹槽,对着空气急声喊:“小道长,这里有——”

话音未落,一股带着腐味的墨绿色浓雾突然从门缝、窗隙钻了进来,像墨汁泼进清水,瞬间糊住了她的视线。

鼻腔里灌满了腥甜的气息,四肢也开始变得沉重麻木。

身旁传来“咚”的一声轻响,是王芝芝软软倒在桌案上的声音。

意识消散的前一秒,林朝芳拼尽最后力气抬起手臂,死死攥住王芝芝冰凉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仿佛只要攥紧这只手,就能抓住最后一点浮木般的安全感。

*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不过片刻,浓黑的乌云便从天边翻涌而来,转眼就压得极低。

狂风卷着湿冷的水汽呼啸而过,桂树枝叶被吹得剧烈摇晃,发出哗哗的声响,地上的野草更是被压得弯下了腰,连满地桂瓣都被卷得漫天飞舞。

方才还追着蝴蝶跑的孩童,此刻正被那虎妖叼在口中,小身子沾满血污,一动不动,唯有悬在半空的细弱手腕上,一道淡青色的脉络还在极其微弱地搏动着,勉强吊着口气。

谢道安目光凝在那道脉络上,并未作答,只攥紧了腰间霜华,声线冷得像淬了冰:“你费尽心机引我来此,究竟想要什么?”

凭这虎妖的蛮力,咬死个孩童不过瞬息之事,可它偏留着豆丁一口气,故意引他现身——这般多此一举,绝非只为伤人。

“呵,”

虎妖喉间滚出低笑,獠牙上还滴着血珠,“调虎离山之计,小道长总该听过吧?”

“调虎离山”四字入耳,谢道安脸色骤然煞白,眉峰拧成死结,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腰间符纸骤然自行燃起,指尖的灼烫感瞬间刺透皮肉。

谢道安素来冷静的神色猛地一裂,眼底翻涌起惊涛,对着虎妖厉声喝道:“不准碰她!”

虎妖见他失态,反倒咧嘴笑了,既已达成目的便不再拖延,猛地将口中孩童朝旁甩去。

谢道安早盯着它动作,几乎在孩童被抛飞的瞬间,腰侧霜华便脱鞘而出,剑风锐得划破空气,只听“咻”的一声轻响,剑身已稳稳托住那气息微弱的小小身躯,将人送到他面前。

他指尖飞快点向孩子眉心,丝丝缕缕的灵力顺着指腹注入,堪堪将那缕即将断绝的气息吊了回来。

“道长倒是心善,对个小娃娃都这般上心。”

虎妖扯着粗哑的嗓子冷笑,浑浊的橙瞳里闪过一丝狠厉的怨怼,猛地向前踏了一步,震得地面草叶乱颤:“可你为何不肯留我妻子一命?!”

谢道安握着剑柄的手未松分毫,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她害了三条人命,杀人偿命,本就是天道常理。”

“好!好一个杀人偿命!”

虎妖气得失了理智,浑身皮毛根根倒竖,额头青筋暴起如虬龙,原本浑浊的橙瞳瞬间布满血丝。

它猛地仰头嘶吼,身形在狂风中扭曲变换,最终化出人形,双目圆睁如铜铃,眼底似有火焰在烧,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狰狞得骇人。

“轰隆——”

惊雷炸响,银蛇般的闪电骤然划破墨黑天际,将周遭照得一片惨白。

也正是这一瞬,谢道安看清了虎妖两侧的景象。林朝芳与王芝芝被粗绳绑在桂树上,脸色白得像纸。

林朝芳双目圆睁,口中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王芝芝则哭得浑身发抖,泪水混着雨水往下淌,眼眶红肿得像核桃。

“那群无知村民,将吾儿扒皮抽筋,害得它魂飞魄散,连入鬼道的资格都没有!”

虎妖的吼声混着雷声,嘶哑又癫狂,“如今吾妻又被你斩于剑下,我早已家破人亡,还有什么可惧的?!”

它目光扫过树旁二人,橙瞳里闪过阴狠的光,冷笑一声:“我倒是听说,那魔血能滋养血骨、重塑妖身,是顶好的宝贝。”

话音顿了顿,它故意拖长了语调,视线在两女脸上来回逡巡:“就是不知,这两位姑娘里,哪位身上藏着这般‘好东西’。”

细雨淅淅沥沥落下,织成一层朦胧的雨雾。

林朝芳胸脯剧烈起伏着,隔着雨帘定定望向谢道安。

她的眼睛天生亮得像浸了光,此刻虽含着惊惧,却透着一股不容错辨的坚定。

那眼神分明在说:一定要救下芝芝,哪怕将魔血的秘密说出来,也无妨。

谢道安指节紧扣剑柄,指腹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视线从两女身上缓缓上移,最终落在虎妖那戾气翻涌的脸上,声线冷得像淬了冰:“她们与你无冤无仇,莫非你连无辜之人也要害?”

虎妖狞笑着不作答,锋利的利爪缓缓攀上林朝芳的胸膛,稍一用力,指尖便深深陷进皮肉里。

钻心的疼痛让她眼眶瞬间发酸,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却仍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示弱的闷哼。

就在此时,她腕间的白玉珠串忽然隐隐发烫,下一秒,珠串骤然迸发出刺目的灼热光芒,将她周身笼罩其中。

雨丝霏霏,雾气融融。

熟悉的雪松冷香冲破雨幕,划过鼻腔。

林朝芳意识昏沉间,恍惚看见一道玄色身影破开雨雾,如离弦之箭般朝她飞来——

是谢道安。

林朝芳狠狠咬了咬舌尖,借着那点刺痛让混沌的意识清明过来。

气流猛地炸开,捆在她身上的藤蔓瞬间被冲得断裂四散,她趁机挣脱束缚,几乎是立刻便踉跄着扑到王芝芝身后,借着残余的火焰烧断绳索,将人扶了起来。

虎妖本还想扑上来,却被谢道安稳稳拦在身前。

少年持剑而立,周身灵力流转如光,虎妖虽凶戾,却也忌惮他的修为,只能龇着獠牙恶狠狠地瞪着他,一时不敢再上前半步。

“收手吧。”

谢道安语调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难得的松动,“你虽作恶,手下尚未沾染这两位姑娘与豆丁的性命,若此刻停手,我可以放你一马——带着你妻儿的尸骨,离开这里,从此不再踏足人间。”

“若我偏不呢?”

虎妖抹去嘴角的血渍,浑浊的橙瞳骤然转向地上浑身是血、气息微弱的豆丁,眼底翻涌起疯狂的戾气。

林朝芳心头猛地一沉,刚要出声提醒,虎妖已猛地化出原形,身形如一道残影,灵巧地扑到了豆丁身边,利爪直朝那小小的身躯探去!

“咻——”

刺耳的破空声瞬间撕裂雨幕,几乎要穿透耳膜。

一枚裹着金光的箭矢如流星般疾射而出,精准地刺穿虎妖的心脏,深深嵌入血肉之中。

狂风飒飒卷着骤雨倾盆而下,少年立于雨幕之中,身姿挺拔如松。

他手执长弓,弓弦仍在微微震颤,乌黑长发被风雨吹得肆意拂动,眉眼间是前所未有的冷冽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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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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