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正式开始时,赵砚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常服,手上戴着一枚玉扳指,手持饰以金玉的弓箭挽了个满弓。
那离弦之箭射中了一只野鹿,不过含碧猜应当是宫人们事先准备好的,不过也不要紧,赵砚这一箭算是将秋猎的帷幕拉开。
“今日谁能夺得这魁首,朕重重有赏!”只听他气势如虹道,好似意气风发般,一旁的太尉却暗自皱了皱眉。
宁长仪则端坐着,维持着她皇后的气度,她今日的衣饰亦是华贵无匹,宁长雪则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含碧坐在一旁,花芜瞧见她望向宁长雪的目光,十分贴心的解释道:“昭仪,那是皇后娘娘的亲妹。”
含碧嘴角微勾,她自然见过宁长雪,不过那是在从前她还是崔家小姐时。她想了想方才宁长雪望向赵砚的眼神,可不像一个单纯妻妹的眼神。
“有趣。”只听含碧道了一声,猎场的风太大,花芜没听清楚,“昭仪方才说什么?”
“无事。”含碧含糊道,说完又去看猎场内的众人,赵砚自然一马当先,宫人们则牵着猎犬紧随其后。
随后,含碧的目光略过沈琢,他今日为了围猎着了一身胡服,不再是从前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更添了几分飒爽。
沈琢回过头时,含碧却以团扇掩面,附近还有一堆出行的世家贵女,是以众人一时不知道他在看谁,不过如同在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泛起涟漪。
“沈大人方才在看谁啊?”说话的人是兰素心,兰家长女,众人都知道她自某次宴会看见了沈琢,自此痴恋沈琢,即便知道他有婚约还是痴心不改。
“总归不会是在看姐姐。”又有一人说话,这贵女容貌虽美,面相看上去却有几分刻薄,果然唇中吐出的话语也有几分不善。
兰素心望着她,眼中有些愤愤之色,不过却没什么办法。陈芊是陈府第三女,长姐入宫做了容华,陈家如今风头正盛。
陈芊她倒不是喜欢沈琢,只是纯粹喜欢泼兰素心的冷水罢了。眼看气氛有些不对,众人便开始打圆场,让这两位离得远些。
不过含碧倒是懒怠去看二人斗嘴的,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小女儿家的一时赌气,不过,她曾经也如此过,想到此处,含碧低头苦笑了一声。
围猎仍在继续,用过了午膳,随从们负责清点众人的猎物,不过赵砚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含碧则估算着这围猎还要持续多久。
果然,夜间还是住在此处,含碧躺在毡帐内,没什么困意。想了想,还是未曾惊动花芜他们,独自起身披衣走了出去。
月光落在锦葵上,沈琢看见身着披风的含碧立在一旁,不得已他唤了一声,“昭仪。”声音有几分干涩。
含碧回头看他,月光下她眼角那颗泪痣十分显眼,“哦?沈大人竟也未曾歇下?”
沈琢并未直视她,只是道:“是,不知道怎么心中有些烦乱,想着出来走走透透气。”
他未曾说谎,这几日他总是梦到往事,不过含碧与梦中终究是不同的,他总觉得如今的含碧身旁像是裹了一层坚冰。
“那还真是巧。”含碧有些随意道,寒月落在她长长的睫羽上,沈琢此刻能看见她雪白纤细的脖颈。
最终他还是斟酌着问出口道:“昭仪,如今过得可好?”
含碧微笑着回他,“很好,陛下待我极好。”
沈琢闻言攥紧了衣袖中的手,只是他想要说出口的话始终未能出口,他知道含碧不会信他。
让她抛下此刻安定的生活,和他离开,想必含碧也不会愿意。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不再去看含碧。
含碧看着他的背影,夜风吹拂起几缕发丝,心中泛不起一丝涟漪。她想,他似乎还是从前的模样,可惜她不是了。
只是恰在此刻,远处火光冲天,二人皆面色一变,前来寻含碧的花芜一路跌跌撞撞跑过来,她身上有些污脏,应当是急着过来报信方才跌了一跤。
“昭仪,不好了,听说是北狄派来的刺客,只是不知道刺客是不是冲着陛下来的。”只听花芜惊惶着对含碧道。
含碧倒也还算镇静,她嘱咐花芜道:“此刻最要紧的便是陛下的安危,因秋猎的缘故,禁军都只驻扎在上林苑附近,你找个地方与凝枝好好躲起来,我与沈大人去找援兵。”
花芜看着她欲言又止,“昭仪……”含碧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看了她一眼,“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她此刻目光冷冽瞧向沈琢,“走罢,沈大人。”沈琢看着她,“不行,你不能去。”含碧却劝说道:“禁军只听陛下的调令,你一人前去口说无凭,我是陛下宠爱的妃子,那禁军统领又识得我能说得上话,应当比你一人前去容易些。”
最终,沈琢还是拗不过含碧,二人去上林苑的马厩内找了两匹马朝上林苑外围疾驰而去。
含碧与沈琢一人骑着一匹马,穿行在林间。
后面紧追不舍的刺客发现了他们似是想去找援兵,高喊了一声含碧听不懂的北狄话语,接着便是无数漫天射过来的流矢。
含碧的马中了一箭,受了惊,她险些掉下去。沈琢只好一把将人捞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身前。
只是未曾料到前面设了绊马索,沈琢的马也受了惊,跌下马时,沈琢护着含碧将她抱在怀中。
追在后面稍快的刺客已经赶到,为了护住含碧沈琢自马上摔下来伤的不轻,蒙着面的刺客持着短匕欲先伤沈琢,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却叫含碧一把推开他挡住了。
短匕插在她的胸口,刺客也是一惊,沈琢拔出她胸前的短匕飞掷过去,方才取了对方的性命。
之后用身上撕下来的布匹草草止了血,沈琢又背起她,继续在林间穿行。
沈琢记得上林苑应当会设一些木屋,供人打猎时夜间休息。含碧趴在他背上一动不动,沈琢陡然升起巨大的无力感,他只能安慰她,“我带你去找药,别睡。”
回应他的,只有含碧极低的一声“嗯。”几乎细不可闻。
沈琢寻觅着还是找到了一间,里面还算整洁,他将含碧放在木床上,血液浸湿了他的后背,只是素来喜洁的他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么多。
沈琢翻遍了屋中,留下的也不过是粗陋的金疮药之类的药粉,不过好在能止血,他将那药粉拿到木床前。
含碧身上的华服经过一番折腾本就有些破损,沈琢极小心的揭开伤口处的衣物,那伤口极深,若是再偏一寸便是心脏的位置。
他将那药粉撒在伤口上,含碧此刻躺在木床上因为失血面色苍白已经昏睡了过去,不过即便如此她仍然蹙了蹙眉,沈琢记得她从前很是娇气,一个小伤口都要呼上半天的痛。
用金疮药更好的止血之后,沈琢又给她的伤口上包了一圈,只是看着含碧半露的香肩他才意识到什么,下意识收回了手。
那替她上药的手心也有几分灼热,这令沈琢感到一阵不自在,他宽慰自己只是替含碧上药,并未有什么过分的逾越之举,这件事只要含碧不说,也没有人会知道。
含碧醒过来时,脸色还有些苍白,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包扎好的胸口,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盯着沈琢道:“沈大人,为何要救我?”明明他可以先保全自己。
她知道怎么样的弧度看自己的脸最美,然后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不过沈琢依旧面无表情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道:“昭仪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若是保护不好昭仪,臣恐怕也会受罚。”
含碧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来沈琢是真的不会顾念从前了。“昭仪行动不便,请恕臣失礼。”,只见沈琢将她打横抱起,含碧便只能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气氛一时说不出的暧昧。
到了驻扎在上林苑的禁军的军营时,沈琢本打算让含碧先好好休息,含碧却坚持与沈啄一道去见禁军头领。
“沈大人手中并无虎符,也无可以证明陛下有难的东西,禁军想必是识得我的,兹事体大若是我去说恐怕倒还可信几分。”这说法出发前她就已经说过,含碧声音清越,只是此刻有些虚弱,沈琢还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沈琢与含碧一同入了禁军统领的营帐,禁军统领比沈琢想象中要年轻不少,不过依旧是一副肃杀面容,随行的禁军也大气都不敢出,想必平日积威甚重。
奚无名看着眼前的二人,有些意外道:“昭仪娘娘这是?”他果然是识得含碧的,沈琢心想。
含碧看着奚无名,只好轻声道:“北狄的刺客来了,还望奚统领率禁军前往保护陛下的安全。”
奚无名倒并未怀疑她的话,若说谁最不想赵砚死,恐怕其中就有含碧。只是兹事体大,奚无名便道:“还请昭仪娘娘在帐中歇息,末将这就带禁军前往。”
含碧微微勾唇,“好。”奚无名便大步出了营帐,随行的还有帐内几名禁军。
帐中只有二人,含碧这才放松了心神,沈琢本以为不会这么容易,倒是没想到这禁军统领识得含碧。
含碧方才硬撑着说了些话,此刻又有些喘不上气,沈琢只好替着轻抚她的后背。待到好些了,含碧才望着他道:“我之所以识得奚无名,不过是那时奉命抄崔家的人是他。”
提到这件事,沈琢心中的愧疚便又涌了上来,“榴娘……”沈琢如此唤着她的小名,曾经如此亲密只有自己知道的小名,如今有几分陌生与生涩。
含碧却有些倦怠,“不过那都是从前了,沈大人应当往前看。”她转过头去看沈琢,“我有些累,想歇息一会,烦请沈大人待会叫醒我。”
兴许怕自己睡得熟了,含碧只是趴在桌上,枕着自己一双柔荑略歇息一阵。
沈琢就这样望着她安静的侧脸,含碧自己醒过来时有些懊恼,“沈大人怎么不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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