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多瓦脸上洋溢着崇拜之情。
新成立的联邦共和国不断吸纳自由之地,总有一天,那些土地上的兵权会被收回。有些人现如今还是个将军,过几个月说不定就只是个中校。
而霍普金出身于旧贵族,年轻有为,又第一个站出来推翻旧政府,解救人民于水火之中,添了几分英雄史诗色彩。
“他永远是人民心中最伟大的上将!”
「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义之人。」莱茵嗤之以鼻。
就他认识的那些权贵,他们总是对科学发展报以赞赏和鼓励。到最后都只是关心,新研发的药剂能获得多少回报。
不过这些暂时和他没关系了。
可怜的莱茵马上又要被送回底层监牢。
在回去的路上,他问过科尔多瓦:“起码还有5天时间,这段时间里怎么挺过去?”
科尔多瓦先是沉默,似乎刚刚做了一个艰难决定:“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不可能所有人都能获救。有时候,我们必须要做选择。”
船长广播在10分钟以后,追加了新通知。
“鉴于如今严峻事态,全船进入静默模式。请各位乘客待在房间内,杜绝外出。如果身体不适,请按下房间内的事务铃声……最后,玫瑰号也将暂停航行,让我们一起等待3天后的圣尤诺号。”
话说的漂亮,但事实是一部分人被抛弃了。
这种抛弃是由一等舱开始,从上往下阶梯式蔓延的。
即使是已经处于最底层的仓库,这种「抛弃」仍然是有下限空间的。
早在劳工们返回之际,监牢里驻守的卫兵就都撤离了。一开始人们还在欢呼,终于没有人监视了。
但现在来看,连个送饭的都没有了。
在没有时间对照的区域里,饥饿的体感被放大,尤其是现在出现了感染者。他们的脸上出现黄豆大的脓包,手一碰就会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不能再等了。
身怀绝技的扒手只用一根铁丝,打开了监牢门。
“等会我会为大家一一开门,请那些身体有异样的朋友待在原地。一旦我们在其他区域找到食物和出口,马上回来接你们。”
“不,不要留下我……”有人刚喊出一声,被其狱友一拳打晕。
秩序当即建立,所有疑似感染者被关到了一起。
卡斯也离开了,不过他的想法很天真:“赫尔曼,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在这种特殊时刻,口头辩驳纯属浪费力气,莱茵心里已经有了别的计划。
被留下来一共12人,莱茵不是没症状,只是在第一时间涂了绿色药膏。冰凉的药膏在手掌心化开,瘙痒得以缓解。
“你在涂什么东西,能不能给我来点?”
说话的人莱茵见过——是那个在二等舱里搬箱子的倒霉蛋。他呼吸急促,面色涨红,看起来十分不好受。
更严重者拿头撞门,妄想以更大的苦痛掩盖。
莱茵把所剩无几的药膏分给其中5个相对严重的人。
「送上门的试验者,不拿来当参照组就太可惜了。」
尽管5人分到的药膏不多,但均有不同程度的好转,精神也振作了许多。
那这就奇怪了。
药膏对他有用,对凯勒姆有用,对在场的5个人有用。
为什么对二等舱里的其中3人没用?
思考间,有个样貌普通的女人,拿出藏在头发里的别针,轻巧地打开了锁链。
“好厉害。”其他人称赞。
女人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我也是扒手。”
莱茵本来要开口,想想还是不要扫兴了。
通往三等舱的门已经被先行部队打开。
除了症状严重的5人留在底舱,其他人跟着莱茵,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餐厅。里面的桌子和椅子歪七扭八,他们还发现了其他劳工们的尸体。
莱茵仔细辨认,没有卡斯。
外面的世界和想象中不一样,有人建议应该返回底舱。莱茵不赞同,自己要单独行动。
——他宁愿亲力亲为,也不想浪费时间在合作上。
不过有人误解了,以为他是挺身而出。
“我跟你去吧!”
莱茵正准备回绝,只听见那名精壮大叔说:“我之前打过拳击,让我帮忙吧。”
「虽然带上一个人会变得麻烦,但安全值提高了80%,倒也不亏。」
“你叫什么?”
“弗兰。”
“弗兰你要保证,会听我的。”莱茵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队伍的主心骨,“其他人先回底舱。”
「开玩笑,他的实验对照组缺一个都不行。」
所有人听话地点点头。
「至少是个不错的开始,不是吗?」
莱茵的计划是前往医务室翻找有用的药材,他和弗兰路过休息大厅,有黑影一闪而过。
弗兰:“地上怎么有樱桃果酱,还踩得到处都是。”
莱茵撇了一眼:“那是血液,接触空气后,血小板和凝血因子会启动凝血过程。残留物逐渐变得粘稠,要不了几分钟,颜色也从鲜红转为褐色。但是,你难道闻不到血腥味吗?”
“啊这样啊,我以前打拳击的时候受过伤,失去了嗅觉。”
“那还挺可惜的。”
快到医务室的时候,传来沉闷的枪击声,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门被撞开了,有个身影倒在地上——是个满身是血的男人。
或者也称不上人了,「它」的衣物破烂,身上爬满了诡异的深绿色条纹,右肩一直在流血。
再一声枪响,子弹打中了「它」的眼睛,灰色瞳孔爆开,「它」终于抽搐了几下,失去动弹。
弗兰挡在莱茵面前,血溅了他一身。
此时他觉得,失去嗅觉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这种时候,闻不到血腥味就没那么害怕了吧。
对面的人走了过来,收起枪,惊讶地说道:“赫尔曼,你怎么在这里。”
莱茵从弗兰身后走出来,低声说了声“谢谢”,也看清说话的人正是科尔多瓦。
科尔多瓦严肃而认真:“这里很危险,你们不该出来。”
“抱歉,但我们没办法等着饿死。”莱茵耸耸肩,绕过尸体进入医务室,见弗兰没跟上来,“怎么了,吓破胆了吗?赶紧一起来找药。”
科尔多瓦时刻警惕着周围,未曾收枪:“你还在想配药的事情?”
“嗯。”莱茵一直忙翻找,但凡他多分点心思听,也能体会到对方在隐隐期待。
弗兰:“赫尔曼先生的药膏很厉害,有5个人本来都倒下了,现在生龙活虎。”
莱茵本着严谨态度制止:“弗兰,没那么夸张。”
医务室很乱,莱茵不认识字,只能靠手动翻找,速度很慢。过去20分钟了,还差一味最重要的香蜂草。
“它是一种具有薄荷味的草本。”尽管莱茵解释得很详细,弗兰依然认为“那不就是薄荷吗?”
一直在门口盯守的科尔多瓦有些心神不宁,他的直觉很敏锐:“我们得抓紧走了,如果缺什么,只能找机会再来。”
莱茵点头,他知道科尔多瓦能留下来这么久,当然不会是因为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不管怎么样先跟着去看看。
科尔多瓦带他们回了据点,这个休息区域位于舷梯附近,但二等舱的管理者拒绝打开,幸存者们就停在了这。
莱茵扫了一眼,估摸着有二十多人,多数人绑着纱布,精神萎靡。
“到底发生了什么?患者怎么看起来神经失常?”
根据科尔瓦多回忆,原本按照静默指示,所有感染的人留在三等舱,其余人前往二等舱。意外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发生的。
部分重感染患者一直喊着“好饿好饿”,进食以后又疯狂呕吐。交替循环以后,整个人陷入暴走状态。只有毁掉他们的眼睛,才能令其失去行动能力。
莱茵:“为了实验绝杀点,你们费了不少子弹吧。”
不仅是科尔多瓦,不少卫兵听到这,双手抽搐起来。
“子弹应该对着敌人,而不是手无寸铁的人民。”
弗兰:不会说就不要说了吧,赫尔曼先生!
莱茵:“它们?也算人吗?你说的这种情况,不算热瘴症的典型表现,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科尔多瓦:“我想,他们是受了灰雨影响,产生持续性幻觉。”
“灰雨?”莱茵本来在观察伤员的伤势,此时突然站了起来,惊喜地喊道,“我早该想到的!问题就出在灰雨上。”
热瘴症没错,他的药膏没错,唯一无法控制的变量就是灰雨。
底舱的劳工们早在铁漆镇之前就上船了,没机会淋到灰雨,所以药膏能发挥百分百效果。而有一部分试用者接触过灰雨,使其药性陷入混乱。
“你先前提到过,如果被灰雨灼伤,有种药膏能起效,它的主要成分是什么?”
科尔多瓦怎么会清楚:“但我肯定,一定有银雨。”
连弗兰都能想通:“那就好办了,在新配方里加入银雨。”
那时,莱茵还没有细想,「灰雨」和「银雨」始终相伴的根本原因。
“那就还差最后一种药——香蜂草。”
莱茵颇有些绘画天分,《梅尔塞的五日航行》中有不少插图就是他自己画的。
他一边画,一边解释,完全忘记自己原本因为手抖无法下笔:
“香蜂草的叶子呈卵形,有锯齿边缘,它和普通薄荷相比,最大的区别是揉搓后会散发出柠檬香气。”
不过很可惜,没有人见过。
就在科尔多瓦盯着香蜂草画作时,奇迹发生了。
开始只是几条锯齿线变绿,慢慢地,恍然间透出一股清新的柠檬香味,直到锯齿边的绿色植物穿破纸张,显露出来。
科尔瓦多吓了一跳,手一松,绿植落在灰褐色的地板上扎根了,很快肆意长出一小丛,和画中一模一样。
莱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他摘了一片叶子含在口中。
“看来不是幻觉,就是这个。”
——他获得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能力,能将画作中的植物变为现实。
所有人都怔住了,在这奇迹般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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