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驶近沈府,车厢内的温林二人透过挑开的车帘,看向逐渐放大的府门。
日渐西沉,橘红的残阳斜透过稀疏的云层倾泻而下,为那门前的两只石狮镀上半面的金红光芒。
二人沐浴着残阳,随着两位小厮的指引缓缓下了马车,伫立在府门正开的沈府前,面对着守在门前等待着的两队丫头杂役。
温忆兆与林稞心有灵犀般对视了一眼,而后在小厮们的恭请下,亦步亦趋进入了沈府大门。
入门后,便见一方地铺石板,干净整洁的前院,院子正中圈出了一块方地,里头种着成簇的竹子。方地两边对称砌着两处方形花台,其间种植着色彩缤纷各式各样的花草。越过竹林花台之后,便是一三间房前厅。院子左右分别贴着院墙建有几间房舍,房舍与前厅之间各有廊道相连,通往后院。
丫头小厮们走在前头,领着人往着右边的廊道走去。
通过廊道,走进前厅之后,又见一石砖铺陈的小院,虽不及前院大,其间所植的花草树木却要繁盛更多,又有曲径通幽,假山怪石林列其中,别是一番趣景。
温忆兆边走边瞧着,转眼又能透过廊道墙壁上的漏窗、空窗,瞧见旁边小院中的不同景致。
她心下惊叹,自进入沈府以来,每逢一处院落,便能瞧见一番景致,就这么看下来,竟每一处都不相同,各有各的精彩美韵,实在令人目不暇接。
她还在沉浸在院中美景,不察几个小厮丫头已转出廊道,往着院中的厅房去了。
还是走得认真的林稞回头小唤了一声,将她唤回了队伍去。
面对着阿稞好笑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随即正色随着一群人进了那处挂着“明辉堂”牌匾的厅房之中。
明辉堂亦是一三间堂厅,正中大堂的两扇雕花木门正大开着,可见堂中一景。
堂中设正中左右几副木椅小几,小几上搁着几瓶极富生机的插花,正中几椅之后搁着一方六扇木质雕花屏风。
走在前头的两个小厮守在外面,温忆兆与林稞随着四位丫头进了明辉堂。
四个丫头分出两个守在门后,还有两个走向左侧两只木椅前,恭请二人入座。
身边的林稞没有客气,随意挑了个靠近主位的一侧坐下,守在那处的丫头立马转去椅座后面为她斟茶。
温忆兆快速地打量了一眼厅堂之内,将里头的陈设装饰收于眼中。
她走向还等着她入座的丫头,低声向她说道:“我想如厕,还请你告知在何处。”
丫头垂着眼,细声回她:“请您随我来。”
说着,她转身往门口走了。
温忆兆对着已入座品起茶的阿稞示意了一句,跟着那丫头出了明辉堂。
二人转回到方才走过来的那条廊道,顺着廊道往内院走,路过一处垂花门,转进去进入一条极窄的石子道,道两边是灰砖黑瓦的院墙。顺着石子道直走,路过左右两道院门,又见一座垂花门。门后是一座极大的花园,园中石道蜿蜒,有水池亭台,花柳假石点缀其中。
顺着小道走在园中,见着成丛成簇的花草竹蕉,可谓是一步一景,令人心中一阵怡然。
蜿蜒辗转过花园,丫头走上一条贴墙而建的廊桥,走了几步终于停在了一处小门前。
温忆兆停在她的身边,面向门内,看着里头的一条平平无奇的石子道。
那石子道两边依旧是两延院墙,纵深向里,是一道门洞,洞后郁郁葱葱,又是一片竹林。
“绕过竹林之后的矮屋就是了。”丫头垂头立在一边,为她道明方向。
她点头谢过,顺着石子道走了过去。
行走间,路过左右两道院门,她随意地偏头往右侧的那院门里瞧了一眼,打眼一看,便是一处小园,亦有水池假山,繁茂竹林,风光亦是夺目。
温忆兆不觉如何,转头继续往门洞去了。
进了门洞,入眼便是极为茂盛的竹林绿园,林下有一条石砖铺成的小道,道两旁是及膝的长草。
按照丫头所说,她顺着石道绕过竹林,果真见到了一间矮屋。凭着那颇为熟悉的气味,她确定了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
解决完人生大事,温忆兆原路返回找到一直等在远处的丫头。
“天色不早了,咱们快些回去吧。”丫头依旧低着头,转身就走。
她连忙追了上去,瞧着丫头青涩无比的面容,她好奇地搭起了话:“你叫什么名字?瞧着年岁不大。”
“回姑娘话,奴婢名叫涟水,今年一十三岁。”丫头细声回话。
她将人的名字在口中念了几遍,又瞧了人家几眼。
才十三岁,好小的年岁。
二人走在花园小道之间,温忆兆还想着寻个话题,却不防涟水突然止了步子。
她没注意,差点就要撞在人家身上。
看着涟水低头站在远处,好像在等着什么似的,她正想开口问呢:
“怎……”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了园中有人走过,正朗声说着些什么。
温忆兆噤声站着,倾耳去听。
“不干了!”只听一声亮若洪钟的男声乍然间传了过来,而后便听见一道急切的男声劝阻着:“老爷你且小声些吧!”
“小什么声?!这一个个全当我沈某好欺负?这大理寺上下尽是庸庸碌碌之辈,全不让我省心。我一把年纪也就罢了,我儿不过双十年华,差点性命断送啊!”那洪钟般的声音继续炸着,“他怎就尽霍霍我沈家呢?哎!”
“哎呦老爷呦,你可别说了……”另一个人继续唉声劝着。
“哎你别拉我,索性我一把年纪了,管不住这么多事,明日我便面见圣上,就说我辞官!不干了!也别霍霍我儿,我一家回临江老家罢辽!”
“老爷你这都说的气话。”
“什么气话,我就是不想干了,一天天糟心事不断,我倒想多活几年嘞。”
……
二人说着走得远了,在听不清说了什么。
温忆兆依稀听见什么辞官,说服,调任什么的,后头就几不可闻了。
涟水等着前头的人走远了,回过头向她说道:“老爷去明辉堂了,咱们快些过去。”
说着,她带着人往另一条道走了。
温忆兆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当中,没有顾及地跟着她走,心里琢磨着:
方才说话的沈大人?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直率的性子……
涟水为了带她赶在沈老爷前头回到明辉堂,选了条近道,步伐赶得也紧,二人再进明辉堂时,堂内依旧只一个林稞在品着茶。
瞧见人微喘着快步进来,林稞放下茶盏,关心一问:“挺远吗?”
温忆兆顾着顺气和整理仪表,只点了点头回应她。
涟水转到座后,为她也斟了杯茶。
“姑娘请用。”
温忆兆应声坐在座上,捧起小几上的白瓷茶杯小口饮了起来。
一口咽下,堂外有人唤起了“老爷”。
堂中几人纷纷面向门口,又听堂外唤“夫人”。
温忆兆与林稞对视一眼,纷纷站起身来,迎向来人。
很快,堂门口站住了几人。
前头两人中,站在一侧的男人瞧着已是近了半百的年岁,着一身灰锦长袍,一头长发束于头顶,以玉冠绾着,可见其间几缕花白发丝。他面阔周正,肤色微黄。五官皆是端正,眼角唇周可见风霜纹路。
沈大人身姿端正如松,目光灿然若炬。其身边正站着一身段极具风韵的妇人,妇人正着一件绛紫色细锦圆领裙袍,头挽成髻,嵌插金银钗环。她双手交握而立,周身散发着光华。
堂内丫头躬身行礼:“老爷。夫人。”
温忆兆、林稞跟随着行礼:“沈大人好,沈夫人好。”
沈文程跨步进来,朗声道:“不必多礼,快请坐。”
温忆兆闻声闻声耳尖微动,确认了方才在园中大声抱怨的正是面前的沈大人。
沈文程携着夫人入主座,刚坐下就吩咐起候着的丫头:“快快看茶。”
“是。”丫头领命,默默为二人的茶盏续上茶水。
“哎……”沈大人看着丫头的动作沉吟着,待茶水倒好,他才开口:“此道劳顿,二位辛苦了。”
说着,那张脸上动容起来,长叹了口气,又说:“犬子行往渤州道间日日都会来信家中,不想十日前说要回京,之后便没了消息。”
他正说着,身边的沈夫人伸手按向他伏在小几上的手,以作安慰。
二人相视一眼,眼圈皆是红透。
“府上派了不少人去寻,皆无消息传回来,我们还以为……”
“还以为……”
沈文程说着哽咽起来,再难继续。
沈夫人见状,只好自己接来话茬,“今日午间听下人传话,还以为是听错了,见到言庭全须全尾地站在面前,这才安下心来。”
说完,二人又对视一眼。
堂下,听着话的温忆兆也去看了眼旁边坐着的阿稞。
阿稞似有感应一般,转过那双透露着茫然的大眼睛。
林稞:怎么个事?两口子给自己说哭了……我们要说点啥不?
温忆兆看着她那不停挤弄着的眉眼:?
上头的人哭完,又开口:“听言庭说,是你二人在渤州救下他,还护送他回京城。此救命大恩,我沈家上下必皆牢记于心,亦当涌泉相报!”
“大人言重了,不过是吾二人举手之劳罢了。”林稞正声回道。
转过此话题,沈家夫妇又问过几句她们两个的家中事,又闲聊了一会,便听人来说宴席已备好。
沈家夫妇笑着邀请二人用晚宴,又问向来说话的小厮:“宗璞可回来了?”
小厮躬身回话:“二少爷正在院中温习功课。”
沈文程听言,笑了一声,吩咐道:“喊他到前头来吃饭,正好也见见人。”
小厮领命而去,随后堂中几人皆随着沈家夫妇二人转去了后头的婉华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