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侵心烦人鬼,太子弱无能

阶梯越往越上越窄。

四周涌向阶梯面的海水,越来越多。

身后白秋水夹起嗓子的呼唤声,臭云骂骂咧咧的抱怨声,野猪不明所以的哼叫声,越来越近。

岁禾鼻塞,张唇大口呼吸。咸腥冷风灌进喉咙,凉爽又干涩。

她任何拂渊拉着,一往无前。眼前是虚无,什么都不存在。每跨一步,仿若在做殊死搏斗。心脏不由得一缩,砰砰,砰砰,跳的越来越快。

若不是阶梯面隐隐泛着白光,根本辨不清楚这唯一,向上而去的出路。

“我们像不像在私奔?”

跑着跑着,拂渊轻笑问道。忆起,当年带岁禾去凡间游历,父母不同意。两人便是这样,被一大伙人追着,跑远了,相爱了。

“你脑子不太正常吗?我们是在逃命!”

呼不上来气的岁禾说话声音很喘,脚下积水四处飞溅,波纹像春日花朵般,逐一绽放。

拂渊眉心一跳,好心情荡然无存。

海水隐隐有没过脚腕的趋势,他用余光扫眼,距离他们七八米的白秋水,臭云和冲锋在前两只黑野猪。

“你又是谁?”臭云不满责问,挤开它,冲到前面去的白秋水。

空气中的臭味似乎更重了。

心慌慌的白秋水浑不在意,一心只有前面的两人。

她在部落等了很久,不见拂渊回来。捉住黑二,让他带路找人。一路追踪到坟地,不见拂渊,倒是见到了幸存焦人,布置的许多陷阱。

步步都是杀招,顿时,杀心大起。

杀焦人是为了保命,白秋水认为,就算被拂渊瞧见了也无事。还能证明她实力强大,比岁禾那死瞎子可靠百倍。

可偏偏岁禾那个王八羔子,乱喊乱叫。

让白秋水,在拂渊面前的形象,一落千丈。她彻底慌了。

绝对不能,绝对不能再被岁禾比下去,被拂渊嫌恶抛弃。她不要,不要!

“啊——”

白秋水双眼充血,面部轻微痉挛。似乎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尖叫出声的刹那,死盯住拂渊背影,捂紧嘴巴。

牵动痉挛的面部肌肉,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她应该时刻保持优雅,这样才会被人喜欢。

“没礼貌的愚蠢凡人!”

等待白秋水回答的臭云,于目瞪口呆中,吩咐头上带花环的雌性黑野猪,甩头攻击白秋水。

闯进它小金库的都不是好人,都得被野猪拱!

哈哈哈哈哈哈!

臭云冲被拦在原地的白秋水,得意洋洋地扭扭屁股。带领另一头看起来,更为威猛,凶狠的黑野猪,全速追踪始终距离它们,七八米的两个窃贼。

黑野猪耸着甩长的鼻子,露出似裹了一层黄油般的尖牙。时不时发出一声,粗犷的哼叫声。

拂渊悻悻收回余光,一把抱起岁禾,一口起往上冲近百级阶梯。远远甩开了,身后的三个奇葩。

这时海水已经没过腰腹,拂渊湿了半截。而岁禾只有米白绣梅坠珠鞋面,有点点水泽。

随着向上的脚步,激荡而起的水声,刺激岁禾耳膜。她不安地拧紧眉头,疯狂眨动被黑暗覆盖的双眼。恨不得抽眼睛一巴掌,无力感深深攫住了她。

听不到哼哧哼哧的野猪叫,岁禾作势要从拂渊怀里下来。

“一个无法确保己身安全的人,在危险的境遇中,最明智的做法是,心安理得接受旁人对她的好。不要傻乎乎的咸吃萝卜淡操心,更不要乱动。”

话语的最后带了警告意味。

拂渊掂掂怀中人,将她举的更高些。脚下台阶变得只有半臂宽,一个手掌那么窄。

每上一级台阶,海水的阻力增大一级,海水高度增高几分。如红纱般的血烟,从拂渊腰间渗出,飘远,消散于浩瀚黑海。

后方危险已经远远甩开,拂渊想停下来。可双腿却不停使唤,脚下的台阶似乎,有某种魔力,控制他的双腿不断往前。

他僵在原地,没在海水中的笔直双腿,颤抖的厉害。

突然,台阶面长出的无数双,婴儿般似的小手。紧紧扒扯住拂渊的脚腕。一起发力,将他往前面拽。

它们力气很大,拂渊踉跄往前几步,海水瞬间没过胸膛。

早早察觉不对经的岁禾,趁拂渊不注意,像鱼儿似的一板一挺。从他坚实的臂膀中挣脱,脚下踏空时。

台阶面长出的一双双小手,争先恐收地伸长,举托住岁禾的脚底。将人稳稳当当,移送到台阶面。

拂渊还在被小手,牵引着脚腕往前走。

岁禾无法得知,绊住拂渊的是何物。只得憋气,蹲身,像鱼绕连嬉戏的锦鲤朋友般,呲溜一下,扶着拂渊修长笔直的双腿,潜入水中。

在他脚边摸索,莹白之间从,一双双肉乎乎,圆滚滚的小手上抚过。

岁禾汗毛倒竖,立刻扬起拳头。

一拳头,一拳头砸向那些,肉圆,肉圆的小手。有些手,是血红色,看起来,就像刚出生的婴儿的手般软烂,丑陋。

拳头落下,能将其砸成肉饼,烂泥。它们不会流血,变烂后不过眨眼,便会恢复原样,继续纠缠拂渊。

十分诡异骇人,令人作呕。

一些稍大些的小手们,似是开了灵智,知道躲开岁禾,邦邦硬的拳头。好几次,落在隐隐泛白光的台阶面。

岁某人无法用仙术压制痛觉,疼的她呲牙又咧嘴。

“原来你是坏人。”

“不要抢走我们的爹爹,坏人!”

脆嫩的童声,貌似是从小手掌心发出。

爹爹?

谁是谁的爹爹?

岁禾想起传闻中的拂渊比之敖游,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升起一阵恶寒,但理智又告诉她,拂渊不是那种人。

一时间忘记是在海水中。刚想开口问问,连串的气泡,从嘴中飘出。

倒灌一大口海水的岁禾,呛咳几声,猛然发现竟能在水中呼吸。

睡莲本是水陆两栖。

岁禾差点忘了,没来得及窃喜。拂渊长臂一捞,将她从水中提起。岁禾站直,头顶刚好超过,面前男人的肩膀。

所以,她还是沉溺在海水中。

连串的泡泡,在她头顶徘徊。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甚至还想游上两圈,舒展身体。

“别管它们了,你要自戕谢罪吗?”

拂渊摆着一张臭脸,抱岁禾站在他的脚背上。想让岁禾往回跑,可想起那野猪的样子,歇下了这份心思。

扒住他脚腕的无数双小手,一个劲儿的拽扯他往前。越往前,水越深,心底的不安越强烈。一时间,他进退两难。

脚跟抬起又落下,膝盖弯曲又绷直。

他极力隐忍克制着,白皙有力的脖颈上,暴起青筋。

岁禾没空搭理拂渊,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埋低脑袋,浸在海水中狂踩小手,忽然鼻尖嗅到一股血腥味,摸索着紧紧捂住拂渊腹部,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

她感到他身体一僵,仰起头,水流顺着她的毫无瑕疵的瓷白脸颊,哗啦哗啦流过修长脖子,没进海水。

眼睛上覆盖的布条,不知何时被水下暗流冲散。她眨着湿漉漉的澄澈双眸,灵动似鹿,让人生不出邪念。瞧一眼,如沐春风一整天。

她腾出一只手,勾住拂渊脖子站稳,感慨道:

“你和你的前妻挺能生,你好歹劝劝它们,前面应该不是什么好去处。”

那些小手们的话,拂渊自然也听见了。

“但愿你不会后悔今日所言。”

语调嘲讽刻薄的他暗翻白眼,稍微有些遮瞳的浓密睫毛,被溅起的水花打湿,黏连在一起。

根根分明的太阳花睫毛,在拂渊那双上挑邪肆的眼睛上,竟有些可爱。那些被睫毛遮挡,锁在眼底深处的情愫,终见天日。

可惜眼前人,却瞧不见。

“我们没洞房,哪儿来的孩子?”

这话说的十分巧妙,岁禾险些以为是对她所言。

没洞房,那……

怔住的岁禾不禁想起,拂渊亲吻她的画面。如果他也那样亲吻过前妻,想想心里不太舒服,而且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无法准确表达出,是种什么感觉。低喃出声:

“我的心脏好像背着我,喝了一缸醋,好难受。”

这回轮到拂渊怔住。

他黑亮的瞳孔放大,心底阴霾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清扫干净。

“岁禾。”他轻启薄唇,带岁禾竖起耳朵聆听时,语带笑意,“你好烦人啊。”

“哦哦哦,行行行。”

神医拂渊一句话,治好了岁禾的心酸。她刨根问底,“那它们为何喊你爹爹?莫不是它们是你和旁人……”

岁禾的惊世之言,还未说完,便被又往前行几步的拂渊。捂住嘴巴。讽刺道:

“若路边突然冒出一个小孩,抱住你的腿喊你娘亲,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那孩子是你背着我,同旁人所生。”

“我比窦娥还冤。”

“我比你更冤。”

尽管两人被小手们推着,一直往深渊移动,却还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

气氛不再沉重,险境不再骇人。

“你们认错人了!”

岁禾接过拂渊手中的匕首,抱住他的腿,再次潜入水中。她不知妖怪精灵,在这里能否用法术,试图先讲讲道理。

“你们认错人了。”

“我知道的。”

“我们没有一个人见过爹爹,长什么样子。”

小手们死命扒住拂渊的脚腕,“这个人,他对你很好。如果他能做我们的爹爹,我们也会被视如珍宝,就不会一出生就被淹死啦!”

“耶!我也会和哥哥弟弟一样,被爱着啦!我要漂亮爹爹!”

它们争先恐后地回答。

岁禾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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