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咚!!
咚咚咚!!!
鼓声阵阵,由悲壮转凄凉。
星河云影,天障金乌,随之摇曳。朗朗青空似乎,在下一个眨眼的瞬间,便会坍塌。
祈苍一袭白衣,冷淡漠然。端端站于崭新的登闻鼓下,它一半陷在阴云密布的离恨天,一半立在化为霞云海的仙界。
冰蓝色仙力从祈苍掌心飞出,在半黑半白的鼓皮,又敲又打,试图留下存在痕迹。
待爱看热闹的众仙,不出所料地从悬空山赶来时。纸折的纯白学舌鹦哥,飘出祈苍空荡荡的大袖,在虚空中扑扇翅膀。
弱小,不容忽视。
一股细小的血流,似月老红线般于祈苍食指飞出。在鹦哥身后留下,一行一行的血字。
突然,鹦哥苍白瞳孔冒出血光,祈苍丢失的嗓音从它口中发出,字字铿锵:
“今倒悬山祈苍,于众仙见证下,状告仙主,以职权之便贪银响墨,结党营私,刺杀神尊。本末倒置为仙初衷,欲权蒙眼,弃苍生于不顾。实乃作恶多端,罪不容诛!”
话音落下,众人哗然。
离恨天的阴云,猛地下坠一劫。金色雷电在墨水似的云中,一闪而过,但并无人在意。
“噫!孝道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仙界之耻!”
“且不管仙主罪行,儿子状告爹娘老子,祈家的老脸都被丢完了!这般薄情寡义,不顾情理,难堪太子重任!”
“仙界能有如此六亲不认的混账!还有何好日子?此种德行若人人都学了去,那还了得,必须严惩!”
放眼望去吵吵嚷嚷的人群,全在指责祈苍的过错。无一人在意他借鹦哥之口,所说的肺腑之言。
空中血字逐渐随风飘散,祈苍内心一片悲凉,说不清是何感受,只余麻木。
他已辨不清这里是凡间还是仙界了。那些在经书中学到是崇高理念,在这一刻被击成泡影。
那些受苦受难的凡人,对仙人的敬仰,显得如此可笑。
前几日,他看了岁禾,塞给他的小纸条:
凡人成仙时,无可捉摸的道法,并未剥离他心中的恶。不过成仙那刻,心中天平歪向天下。成仙后,诱惑愈多,心中天平难免歪斜。
亲情较之公理正义,若太子殿下无从判断。可暗跟人族小公主连曦,再做判断。冒昧一提仙官素来喜爱,严以律人,宽以待己。
太子殿下若是不信邪,非要背上一箩筐的欲加之罪。地府便是太子殿下第二个家。
另,手中黑水,太子殿下若无人可托。仙界有一杂医乐儒,或可一信。
祈苍看完,一颗带着一层琉璃壳,一双眼睛比身体还大的七彩珍珠果。将婧遥用画像利诱岁禾时,二人的对话影像全数摊在祈苍眼前后,七彩珍珠果,石化成了一颗无用的石头。
七彩珍珠果,是珍珠草百年一生,孕育而出的宝物。记下声音影像之后,它会从死果变成坚不可摧的认主活物。能防止留存下的画面被一些机巧,巫蛊,幻术大师篡改。
弊端是用一次便会死亡。
岁禾身为植物界的王,也仅有一颗。她选择将观看的机会给祈苍,一是想直接让祈苍倒戈阵营。
二是,仅仅靠一段画面,不足以定下文歌罪行。她惯会诡辩。还不如直接将尖刺埋在文歌心底,一点一点击溃她。
三是,能借机试探试探黑白无常,是否真的值得相信。
四是,为处理连曦一事,再找一个帮手。让她不在时,连曦不至于孤立无援,被旁人挖了墙角。
五是,地府附近玄冰长城坍塌,鲲鹏仙船的需求量定会翻倍。可鲲鹏却濒临灭绝,乐儒身为女子雌性鲲鹏,定有危险。
这种危险,仅是岁禾最坏的猜测,不好明说。
她的步步算计,并不令人讨厌。祈苍大概都能猜到,他如岁禾所言,悄悄跟踪连曦,见证了一切。
所以才下定决心,状告父母。
“胡闹!”
悲痛交加的文歌揉揉眉心,一步一步艰难走近祈苍,伸手预捏碎鹦哥时,被祈苍拦下。
母子两人隔空对视,双方眼里的深沉情绪,被幽幽鼓声震碎。只余漠然,而后愤怒。
闷热热,躁人心的午风吹过,在两人之间留下一道无可逾越的屏障。
“我今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鹦哥继续代替祈苍说话,祈苍顺势跪在文歌面前,“但儿子自知今日所为,愧对父母教养之恩,有恩将仇报之嫌。”
他双手奉上满是尖刺的荆条。
“故,一愿让出太子之位,使能者居之。二愿断绝亲缘关系,自请下狱受罚。三愿仙主,迷途知返,回头是岸!”
文歌的手按在荆条之上,久久不曾言语。利刺割破掌心,血液似泪水般簌簌落下。
“凡间素有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一说。你一句简简单单的下狱受罚,便想抵消父母生养之恩?”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连花婉清,终于找到能发挥的场子。面上嘚瑟之意,藏都藏不住。
“仙主罪孽未清,在下不敢白送了性命。待到罪孽肃清,海晏河清之时,自当以命奉还教养之恩。”
祈苍低垂着脑袋,与鹦哥之间的红线,从未断开。他不想抬头,一抬头便要看见一群,忧己忧利的墙头草。
很累。
殊不知,人群末尾的明羡之,风帆,忍冬。还有觉得祈苍死装的敖游,以及一些深埋低层,不配有发言权的人,对他的所言所行,赞赏有加,频频点头。
他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好!”
文歌不怒反笑,收回鲜红的双手,背于身后,“好!”
“你可知,我年轻之时也是同你一般,拿着你拿的荆条绝,用着和你一样无情的腔调,悲愤交加的心情,逼走了仙界上一任掌事人。”
语调高亢,难掩激动。
时间奔走不停,新人滚滚向前。逼走老人,成为老人,再被新人推翻。历史总是出奇的相似。
四族首领不明所以地望向文歌,尤其是连花清婉,眼角鄙夷快要溢出。
文歌毫不在意,赞赏地凝视祈苍,“有子如此,死而无憾!”
“虽不知,你受何人所惑,对我与你父亲产生误解。但你为民为仙为三界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她满载笑意,扶起祈苍,“我无须你还我生养之恩,只要你莫忘初心。”
眼中之真诚坚定,让祈苍晃了晃神。
他看不懂文歌。
“你走吧,离开悬空山后,你再不是我仙族太子!我文歌全当,没有生养过祈苍这号人物。”
“仙主当真是高风亮节。”
夸赞声由东易水发起,墙头草附和,络绎不绝。
祈苍捏碎鹦哥,扫过嗡嗡闹闹的人群,找到文歌的背影,深鞠一躬。消息已放出,他该离开,静等鱼儿上钩。
可当他迈步离开时,督战了选仙会的雷蒙,手持利剑,拦住祈苍去路。
“仙主心软打算放你离开,可我不可放任你胡作非为。祈苍公子口口声声诉说仙主罪行,想来那挑拨离间的贼人,已放出两三证据,蒙蔽了公子双眼。
我身为仙界大将,不可弃仙界安慰于不顾。烦请祈苍公子,与我下狱,引出幕后之人。”
这套说辞,完全将祈苍的行为,定性为受贼人蛊惑,不容半点反驳。
到头来,文歌还是那个文歌。
祈苍那一瞬间的晃神,像是众仙早已忘掉的初心。
本就不善言辞的祈苍,得颠倒黑白的栽赃。又没了同音鹦哥,亦无法开口讲话。剑眉蹙起,准备硬闯时,无格宛如一道流星。
无声飞来,擦着雷蒙脚尖,竖插在云层之中,护在祈苍身前。黑白无常紧随其后,一左一右立于无格旁边。
无格是岁禾跳进黑渊前,自己跑出来的。它与岁禾心连心,但它怕进黑渊,那由世人对真神恶意,形成的黑渊。
那连接着罪神山的黑渊。
它无比惧怕,反正进去无用武之地。所幸出来,帮岁禾做事。
雷蒙被强大剑气逼的倒退一步,鞋尖尖应声掉落,大拇哥暴露虚空。又羞又愤,“二位这是何意?”
“我家主……无格,想请祈苍公子回地府作客。”黑白无常转身,恭恭敬敬对祈苍做出,请的姿势。
无格与岁禾息息相关,黑白无常早已得知岁禾不曾死亡。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连同众鬼,为岁禾哭丧。
现在,地府每家每户的墙面都挂着一副,岁禾遗像。
也不知主人在那边过的好不好?黑白无常在心中哀叹,拂渊真是个红颜祸水!
祈苍微微颔首,知道单凭自己,无法走出倒悬山,倒也没有客气。
他们出走不过三步,不知何时受到调令,迅速聚集起来的仙兵。将一人一剑两鬼,围堵在人墙之内寸步难行。
东易水和人族两首领,为表立场。随便派了几个随行之人,参与阻拦祈苍的队伍。
“师兄,我们……”
热血沸腾的风帆,摸上腰间长鞭。明羡之轻轻摇头,“雷蒙将军拦不住人。”
音量不低,雷蒙斜蔑明羡之一眼,他报之一笑。
祈苍顺眼看去,两人微微点头示意。风帆有样学样,可等他点头时,祈苍早已收回目光。
“地府境内,仙妖禁行!”
黑白无常周身鬼气森森,阴冷的言语之中,有直击灵魂之力。仿佛身后有千只,万只鬼魂,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你。
在众人措不及防的震颤之中,无格劈开云层,黑白无常带人入棺飞走。
在这紧要关头,仙界不能与鬼界交恶。雷蒙假模假样追踪而去,待众人看不见时,随意找个借口挥退仙兵。
“方才寻某不曾表明心意,不知仙主是否会怪罪?”
眼窝凹陷 ,病气缠身的寻甄,待众人散去时,掩唇干咳几声,有气无力地询问文歌。
她道:“魔界与地府临近,如若日后仙界遭遇不测,全靠魔皇接济。”
“仙主严重。”
始终保持礼貌的两人,意味深长的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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