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兽在凌空盘旋，幽绿色的竖瞳紧紧盯着身下的土地，玄冥踏在魇兽背上俯瞰着自己这些年创下的杰作，眼中是难以窥破的平静。
他了了扫过那座混杂着各种气息的山，山上有许多蚂蚁似的黑点在移动，这些蚂蚁勾起了玄冥的兴趣，他踢了踢脚下的魇兽道：“下去。”
魇兽“哼哧”回应一声，盘旋着选了处地方平缓降下。
长期鏖战的修士对危险来临时的气息格外敏锐，他们立马拿起武器对准魇兽落下的地方。
楚青云立马将楚诗云揽过护在身后，这些日子的苦战下，她们这些人身上都不太体面，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玄冥抬起头，目光看过荧树下的每一个人。
身受重伤的楚青云，面露倔强的楚诗云，闭目调息的棠溪晗，强撑着站起身的杨无边。
这些人很碍他的事！
玄冥眯起眼，周身气压降低，连带着天都黯淡几分。
气氛短暂地陷入沉寂。
玄冥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棵三丈高，周身还有流光闪动的荧树上。
越看，他脸上的疑惑便越明显，一个疑问盘踞在他脑海中，百思不得其解，他问道：“她都抛下你们了，你们为何还要守着她？”
他难得发问，却没人理他。
楚诗云手中凌霜剑寒气未褪，霜花还凝结在剑上，剑身雾气腾绕，她从楚青云身后站出来，剑尖直指向玄冥，无声地宣告了她的立场。
还有人从她身后走出，一柄柄利刃直指向玄冥。
玄冥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人，她们一个个大义凛然，眼中皆是对他的怨恨。
可笑！
真的太可笑了，这些连胳膊腿都不齐的家伙，居然妄想颠覆天道！
“哈哈哈哈——”
真的太可笑了！玄冥捧腹大笑出声，笑声回荡在天际，山中已无鸟雀让他惊动，只有风送来几声呼喊助兴。
玄冥的袖子被风灌满，迎风猎猎作响，头顶乌云密布，他就一个人在那里笑。
这与他暴露在外人面前的形象极其不符，但他何必在乎一群将死之人的看法。
玄冥蓦地敛笑，看向眼前这些不知死活的蝼蚁。
他摊开手道：“你们真的很有意思，来玩个游戏吧，可以让你们死得明白点。”
众人心中一骇。
只听他话音刚落，周遭场景迅速变换，灰败的山被洁白的云替换，柔软蓬松的云从她们身边飘过，留下几点水珠。
棠溪晗面色苍白如纸，她睁开眼眸打量着周围，握紧手中剑警惕道：“大家小心。”
杨无边捂着右肩的伤口，嘴角溢出血丝，她脚下踉跄，本就不稳的身形立即向下栽倒。
“当心。”
楚诗云一把攥住杨无边，将她朝自己拉近一步。
这里很安静，安静到不像人界。
小徒弟紧紧跟在师父身后，这些日子长的见识都够她说一辈子的了。
小徒弟怯生生地问道：“师父，这是哪啊？”
楚诗云将小徒弟往身后带了带，面色凝重道：“师父也不知。”
这些日子，大家都太过紧绷，突然转变到这样安静的场合让他们更加惶恐不安。
“他又要干什么？”
“不、不知道。”
“啊！”
一人向后栽倒，还不等身边人反应，他已坠入云海。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死的时候，玄冥穿过云层，将那人扔了回来。
那人害怕地隐入人群，连头都不敢抬。
“当心些，这样的好运不会有第二次。”
玄冥半个身子隐匿在云中，他露出和善的笑容，略微欠身道：“欢迎诸位来到神界作客。”
神界——众人只在传说中听到过。
玄冥此刻格外有耐心，亲自解释道：“诸位不知道也没关系，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神！”
确实，这里白茫茫一片，他们连神的影子都没看到。
玄冥话音一转：“现在，我要将这里变成一个地狱。”
“什么？”
众人不解。
“嘘——”他伸手抵在唇边，”耐心听我说完规则，遵守规则，游戏才会好玩。”
一串串铭文浮出云海，云雾散开，神界的全貌展现出来。
——原来，他们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圆盘上！
圆盘被一根看不见尽头的金链高高挂起，底下悬空，云海在盘下翻卷，让人忍不住猜想这云下是什么。
“如诸位所见，游戏规则很简单，尽你们所能保持平衡，若是掉下去了……”
玄冥垂下眼眸，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云海中腾出一只巨大的黑鱼，森森然白齿闪烁着寒光，这一口下去，怕是尸骨无存。
众人的惊恐取悦到了玄冥，他笑道：“祝大家玩得尽兴。”
说完，玄冥消失不见，云层渐黑，众人下意识握紧手中武器，心中反复琢磨玄冥刚讲过的话。
一阵风刮过，圆盘开始活动。
“啊！歪了歪了，这歪了！”
“大家快用力啊！”
“怎么用力啊？”
“用灵力！”
“对对对！”
“大家快用灵力，要掉下去了！”
“抓那根金链！”
“这金链根本抓不住啊！”
有人惊呼道：“不对啊！怎么还在歪？”
楚青云腾空一跃，压在高高翘起的那端，圆盘暂时稳住。
众人松了口气。
底下的黑鱼再次腾空而上，鱼尾拍在圆盘上将圆盘下压，圆盘再度倾斜，众人脚底打滑，根本去不到楚青云那边。
楚青云凭一己之力与黑鱼抗衡，已然快要支撑不住了。
好在那黑鱼只能腾空一瞬便再度坠入云海，楚青云喊道：“不要都过来，分散开！”
能活到现在的都不是蠢人，大家立刻向着四周散开，努力维持这短暂的平衡。
又是一阵风起，这圆盘上又多了许多……魔族！
那些魔也很茫然，但这短暂的茫然很快便被恐惧侵占。
“啊！别杀我，我是好魔啊！我没杀过人！”
“啊！这地怎么斜了！”
修士运力抵抗这突来的变故，面上都有些不太好看。
看着四处逃窜的魔修，楚青云喊道：“用定身咒！”
众人立马施咒将这些逃窜的魔修定住，圆盘颠三倒四，不少魔修与修士都被甩飞出去，落入腾空而起的黑鱼嘴中。
棠溪晗恨骂道：“蠢货，你们是要害死所有人吗！”
魔修噤若寒蝉，不能动，也不敢动。
“嘭！”
脚下突然传来撞击声，圆盘再次倾斜，众人运起灵力抵抗，那些不能动的魔修只能撑起结界来防御。
“好浓的怨气。”
“是方才死的那些人！”
此言一出，众人立马化出结界来防御。
这世上没有东西能消灭鬼魂，面对鬼魂侵扰，只能将其打散，但没过多久便能重新聚拢，很是麻烦。
面对这种东西，有点经验的修士都知道，防比攻要更明智。
他们一边防御一边维持圆盘稳定，这平衡并未维持多久，圆盘霎时缩小一半，盘上多了许多妖魔。
众多力量混杂在一起，圆盘的平衡更加难以维系。
金链传来“咔哒”一声，似是要断裂。
圆盘再大也有界限，人、妖、魔难免碰上，他们力量各不相同，同种灵力能相互融合，可不同力量相撞，自是强者胜。
“啊！”
两股不同的力量相撞，弱者很容易被弹出去，若是没及时控制住，便会飞出圆盘，落入鱼口。
这圆盘里面的规则都要他们自行摸索，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他们不敢轻视，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可还是会有疏漏。
比如，他们圆盘上的人越少，圆盘外的怨灵就越多，此消彼长，局势对他们非常不利。
“嘭——”
又是一记撞击，圆盘已经出现裂纹，适才被驱散对云海再次席卷而来。
纵观全局尚不能维持平衡，这下成了睁眼瞎更是难弄。
“……把各种力量都分开……”
这个念头在楚青云脑中产生，没有来源，却让她下意识遵循。
眼下情况混乱，她说的话不会有人听。
楚青云到楚诗云、棠溪晗、杨无边身边叮嘱几句话后，提起长枪为她们抵御怨灵的攻击。
楚诗云手中凌霜剑翻飞，妖族全都被她赶到西南边。
杨无边不必动手，那些魔族就乖乖听她话到东南边蹲着。
至于那些人，自是以花月宗为首，聚集在圆盘北边。
三方力量平衡，外界的怨灵便构不成威胁。
可……若是将怨灵也纳入圆盘内呢？
楚青云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看着窜入圆盘的怨灵，她本能地挡了上去。
此间虽有诸多说不上来的怪异之处，可冥冥之中又有个声音告诉她，就该是这样的。
那些由凡人化成的怨灵力量较生前扩大数倍，且无神志不清，难以对付。
游戏规则就是这样……
“……改……把规则……改了……”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楚青云强撑着站起身，问道：“怎么改……”
“……成神……”
楚青云脑中嗡鸣，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外界与她的交流，手中长枪“哐当”砸落在地，楚青云痛苦地捂着头跪倒在地上，嘴里反复念叨着两个字：
“成神！”
她眼前一片黑暗，一团白光在她脑中跳跃，她想抓住，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她沉入了一种境界，天地皆大，万物空寂，周遭发生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姐姐。”
楚诗云上前护在楚青云身边，替她挡去怨灵的攻击。
楚青云沉溺在另一个世界中，白光环绕着她，如一只蹁跹的蝴蝶，楚青云伸手将光拢在手心，凑到眼前慢慢摊开手掌，那白光渐渐黯淡，手中只剩下一段金枝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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