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一僵,挥袖甩出一把玉剑将身后之人逼退。她竟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识海中还藏着一个人。
来人侧身躲开剑招,虽未击中要害,却在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荧荧,你听我解释!”
荧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玉剑上,玉剑发出嗡鸣,再次袭来。
玉剑来势汹汹,荧眼看着来人的手臂、腹部、腰侧、小腿都被划出狰狞的血痕。
最后一击,荧的目光落在他的脖颈处。
“等等!”
玉剑顿时收势,反震回来的气浪在识海中荡开涟漪。
荧冷然道:“你是谁?”
这人顶着一副与赵煜川别无二致的皮囊站在她面前与她说话,让她想扒了他的皮。
男子目中流露出悲伤:“荧荧,不认识哥哥了吗?”
玉剑逼近朝他喉间逼近一寸,荧笃定道:“你不是他。”
男子面色不变,他直视着荧的眼睛,坚定道:“我就是他,只不过,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他。”
荧收剑欺近男子身前扼住他的脖颈:“在我的地方,还敢跟我打哑谜,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男子面色铁青,眼中却显露出癫狂,他一字一句道:“你、杀、了、我,他、也、会、死。”
荧松了力道,让他能够缓口气,却又保证能在他企图挣脱时将他当场捏死。
男子喘息着,抬头与荧对视:“你刚刚看到的记忆,是我的。”
“所以呢?”
男子愤恨道:“所以你应该补偿我,我在百川中等了你三千年,你却不记得我了?是你对不起我!”
荧看着他这副癫狂的模样,心里将他与赵煜川彻底割裂开,他跟赵煜川一点也不像。
“心魔?”
见她识破,心魔放弃挣扎,勾唇一笑道:“荧荧真是长大了,见识也增长了许多,哥哥很欣慰。”
荧不欲逞口舌之快,直问道:“你方才说你死了,赵煜川也会死,是什么意思?”
心魔觉察到脖颈上力道渐松,缓缓站起身向荧逼近:“你已经见过他了,你就不疑惑吗?他的身体……”
荧确实查验过赵煜川的身体。
昨日,赵煜川身上受了伤,荧用灵力帮他治疗时才发觉他体内灵脉已经枯竭大半,她的灵力刚进入他的灵脉就被迅速吸收,若是想分出灵力探查他全身,要先用灵力将他的灵脉盈满才能做到。可要不了多久,充盈的灵脉就会再次枯竭。
他的身体像一个破烂不堪的布袋,必须源源不断的灌输灵力才能让他像个正常人。
心魔死死盯着荧的面庞,通过她的一呼一吸判断出她心中所想,见她想明白了,他揭开谜底:“那是因为他抛弃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
荧脑中一阵眩晕,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她拼命压制住这个念头,五指收拢,将心魔抓到自己眼前:“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魔笑得癫狂:“不是他,是我,荧荧,你知道天下有多大吗?”
他也不等荧回答,自顾自道:“我在三千年前便知道,这天下不止我们所看到的这个天下,天道也不止我们所看到的那一个天道,只要我能去到另一个世界,见到另一个世界的天道,就能得到制衡甚至杀死天道的办法。”
“什么办法?”
心魔面容扭曲:“天道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当他被自己的子民厌弃时,这个世界就会在万民期盼中产生新的天道作为替代。”
玄冥当年灭世害民,早就被万民厌弃,而后她进入祭坛,十年来日日受万民叩拜,自然成为新的天道,怪不得赵煜川当年奋力将她推上祭坛。
荧抬头看天,她的识海中有一整片星河,她目光怅惘,像是在透过这片天,看外面的世界。她长舒一口气,天道之外,还有规则约束,天道也不是万能的。
“我对你可是相当用心,那枚玉佩里面承载了我的三世福报,你不该报答我吗?”
这一句话瞬间抽走了荧的全部力气,她脱力,松开钳制着心魔的手,无力地连连后退,他所经历的苦难,原来都是因为她。
可心魔却不打算放过她,他步步逼近继续道:“我为了保护你,亲自去到外界寻找救世之法,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眼下你已成为至高无上的天道,是时候该报答我了。”
报答?
荧脚下踉跄,看似狼狈,却未失去理智,她抬起头,讽刺一笑道:“报答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条理清晰道:“只要身体不死,离体的魂魄只要靠近身体就会自动回归,方才在百川中,赵煜川也在,你却没有回归本体,还能站在这个跟我讨价还价,说明你根本不是赵煜川的魂。”
赵煜川灵魂不全的缘由她尚且不知,但赵煜川既然能将她推上祭坛,就说明他确实通过那缕魂知道了天道可以被替换,那缕魂也确实回来了,只是不知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什么事,让他的身体少了一缕魂。
心魔见没有唬住她,立马脸色骤变,面上多了几分熟悉的阴鸷。
荧顿了顿,瞪着他恨骂道:“你是玄冥的心魔,所以百川器灵中才有玄冥的气息,你个被万民唾弃的天道,就合该被我踩在脚下。”
“闭嘴!”
心魔瞪着眼,脸上面皮脱落,露出玄冥那张可憎的面容,他周身腾起凌然的煞气。可这煞气还未来得及施展,他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心魔下意识闭眼,等再次睁眼,他已倒在地上,心口传来剧痛。
“都说了,这是我的地方,玄冥本人在这里都要掂量掂量,你一个连实体都没有心魔猖狂什么。”荧手中的剑抵在心魔喉间,用力一刺,金光下黑气消散,她讽刺道:“几千岁的老东西了,还喜欢模仿别人。”
眼见顶着玄冥脸的心魔死在她眼前,荧心情颇好,她收剑而立,并不急着离开识海,方才一遭,她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百川感知到荧的召唤,落在她身前,荧指尖点在画卷上,旧时画面再次活动起来,她描绘着那人的眉眼,心中牵挂着他。
三世福报,现在是第几世?
依照她对赵煜川的了解,这三世福报并不是因为他的取舍,而是因为他只有三世,修士没有来生,这应是他的最后一世了。
识海不知岁月,等荧睁开眼时,木窗外已经漆黑。
这不是天牢。
荧打量着周遭,后背是柔软的触感,她现在躺在一张床上,鼻尖是熟悉的馨香,让她稍稍心安。
床的位置恰好能看见书案,书案上点着一盏油灯,借着微弱的火光便能看出书案上堆积着各种各样的木偶,看痕迹,方才有人坐在案桌前摆弄那些东西。
荧被勾起了兴趣,下床走到书案前摆弄赵煜川做的这些东西。
她还是搞不懂这些东西要怎么玩,在画卷中,她记得赵煜川甩出棉线时很是潇洒,那线也如有生命般任他调遣。
回忆起百川中的画面,荧有样学样,学着赵煜川的方式将棉线缠在手上,而后注入灵力。
“咻——”
棉线如金丝在空中擦出数道火花后牢牢钉在屋内各处,金线刺入墙体,发出刺耳的尾音,桌上还绕着线的木偶也跟着飞射出去,荧手疾眼快用法术将木偶拖住,这才没有让它们落在地上摔个粉身碎骨。
赵煜川端着饭食进来时,只见小小的屋内如被蜘蛛结网般悬着数条金线,烛光下,金线上流动的光泽昭示着它的危险。
而另一头,荧面色怔愣,像是被方才的一番动静吓醒了瞌睡,她隔着一屋金线与赵煜川对视,眼中流露出抱歉。
她举起自己绕着线的手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赵煜川回忆起了什么,突然笑出了声:“好特别的迎接方式。”
见荧面露窘色,他端着餐盘的手腾出一根手指在金线上一点,那些杀气腾腾的线就乖顺地缠绕在他指尖。
他淡笑:“是故意的也没关系,本就是做来给你玩的。”
荧将那些悬在空中的木偶囫囵放回原处,听到赵煜川的话后好奇地拿起一个木偶细细打量,手上的这个木偶是个黄发垂髫、言笑晏晏的小姑娘,木偶做工精致,眼珠随光而动,恰添几分生气。
“你还会编头发吗?”
赵煜川摆出碗筷,随意地将垂在身前的头发往后一甩:“会啊,要不然你以为那些傀儡的头发是谁给弄的?我总不能给别人做个秃子吧。”
荧起身坐在餐桌上,支着下颌打量着赵煜川。
赵煜川被她看得不明所以,低头将自己浑身上下打量个遍也没看出什么不妥,索性也学着她的样子回视过去:“我脸上有东西吗?你老看我干嘛?”
“你帮我梳头发吧。”
她在花月宗的时候就很喜欢那些女修头上各种各样的发髻,可她那时还未化形,连头发都没有。等她化形后,几经风波也无暇顾及这些。睡了三年醒来后,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她自己摸索了许久才学会用一根簪子将头发松松绾住,现在已经乱了。
赵煜川这才注意到她有些凌乱的头发,上前拉着她的手将她引到妆台前,木梳穿过乌黑的发丝,没多久,一头乱发就被他打理得十分顺滑。
荧通过镜子看向身后的男子,突然发觉自己这一身灵力也不是无所不能,她不能让棉线乖乖听话,也不能打理好自己的头发。赵煜川身上有魔力,他总是能让纷乱的东西变得齐整。
“好了,怎么样?”
荧回神看向镜中的自己,头发被盘成一个十字髻,她尝试着摇头,头发也不会松散,散在身后的头发还被他编了几绺小辫子,她很喜欢。
“好看。”她抱着镜子将发髻看了个仔细,简直爱不释手。
赵煜川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头发弄好了就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荧放下镜子坐到饭桌前,看着桌上菜色,一股时隔多年的熟悉感落在心头刺得她眼眶发酸。
当年,她与赵煜川分别时,他也是现在这个年纪吧。人世兜兜转转,以另一种方式弥补了当年的空白。
赵煜川一边将糖醋排骨夹到荧的碗里,一边道:“大牢那里我放了两个傀儡用来代替我们,他们暂时发现不了,我们先趁着这段空闲看看能不能把真正的凶手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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