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风明一身半休闲半商务打扮，冲锋衣配领带白衬衫，一双皮鞋。
他的皮肤偏黑，眉梢像被晒脱皮了，有点狼狈，本来是棱角分明那一挂能打8分的长相，不过都被骨子里透出来的消沉肾虚抵消掉了。
他单手插兜走到林音跟前，朝失去意识的伏折扔了个看垃圾的眼神，根本没觉得身为灵媒攻击一个普通人有多不耻。
“花这么多功夫对付区区一个初等灵体，你的报告看完了吗？”他直接无视了伏折的存在，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林音。
是一张红色的梅花K扑克牌。
林音瞪了他一眼，吃力地翻过伏折：“你在新疆的报告？对不起，没看。”责怪是责怪，她还是接过顺手接过扑克牌，与鼻烟壶贴在一起，“我当然有我的计划，你真是烦死了。”
成年大男人一旦晕倒比尸体还沉，她搬了半天，放弃：“你负责把他运回家！”
韩风明未置可否，手还插在兜里懒得拿：“这是谁？”
林音：“新助理，伏折，我徒弟，你师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刚见面就把人放倒，你就不怕人家以后在底稿里写你坏话。”
待灵能进入赤璋内，韩风明收回扑克牌，随手插进书包放卡片的侧面：“你还带徒弟？看上去比你还弱啊。”
“傻啊你，他又不是灵媒。”林音低头给他闻须臾，表情很是心疼。
韩风明都分不清是因为须臾还是因为人，醋意大发道：“多闻点，毒死他，最好连自己姓什么都忘光。”
林音没好气地说：“毒死了谁给我做助理，你来吗？”
韩风明摸鼻子：“我可没空，谁叫你尽招些初下等的小东西。”
“哦，一百万的项目灵能就多啦？！去了一趟新疆回来，灵符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拉胯。”林音忙着跟他斗嘴，没控制好须臾的用量。
一摸伏折的脉搏，好家伙，像是生了个硬核快嘴的rapper在血管里打碟。
林音汗颜道：“完了，真变成个弱智怎么办，早知道我就不让赤璋认主了！”
“你让赤璋认主了？！”韩风明闲散的神态顿时一紧，“你疯了？”
“用口水的，没用血！”
韩风明的眼神微妙：“……口水？”
“嗯的呐。”林音说。
谣言的尽头，常常住着一个不靠谱的人。
**
迷雾散尽，停滞的地铁时钟开始走字。
广播播放起了萨克斯曲《回家》，乐声悠扬，温馨提示着地铁的关闭时间：“前往XX站的末班车将在5分钟后进站——。”
哨声如警笛拉响。
伏折坐在楼梯上迷迷糊糊醒来。
铁警谨慎靠近他：“这位先生，你怎么在这睡着了？地铁要关门了，换个地方吧。”
被当成流浪汉了。
伏折按按额头，在身边找了一圈，迟疑道：“我——一个人睡着了？”
他是来接林音的。
铁警：“你一直是一个人啊，我们都注意你快半个小时了。”
对，他十一点多到，林音迟迟没有出现，他不愿打扰刚认识才两天的经理，怕惹人家烦，所以就在这儿守株待兔，没想到睡着了。
下次见不到人还是应该打电话问问。
不知林音是否已到家，她喝了酒，打车路途这么远，希望没出意外。
“我马上走。”伏折站起来。
见他能流畅对话，精神状态良好，铁警不由多关心了几句：“晚上外边也挺冷的，早点回家吧，你要坐地铁吗？那得跑快点去站台，马上停了。”
打电话吗？
打，还是不打？
伏折在站台上候车，指尖摩挲手机屏数次，抿着嘴唇犹豫不决。
手机群【钟馗会计师，三小时上门】跳动。
[汤问]：大家都安全到家了吧？
[范思意]：早就到啦，都准备关灯睡觉了。
[于甜]：已到家，各位老师晚安。
[陈许]：已到家，各位老师晚安。
……
[朱海昌]：考试结束了，大家记得按时把欠的底稿交过来复核。
[林音]：刚到家^ ^
[韩风明]：明天谁不出外勤？来所里给我打下手。
伏折看着那个简单的笑脸符号，也发了一句：大家晚安^ ^。
-
高铁出发。
林音哼哧哼哧拎着个32寸行李箱过了安检，发现伏折已经等在候车口。
“出差两个星期，你就只带一个背包吗？”她放下箱子，有些疼痛地扭了扭肩膀。
这么热的天，她扛两个箱子到车站居然还浑身干爽，相反伏折等在车站里，额头却微汗。
“我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带出门。”
伏折身后有个空位，放了他的包，等林音一来就把包背到身上，空出位置让她坐，他一身西装四件套，但外套没穿，随意地搭在肘弯，露出一截胳膊。
林音好奇道：“你不是说搬家买了很多东西吗？没有买日消产品？”
“日消？”伏折问。
果然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公子，连日消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音百度了给他看：“呐，日常消耗品，毛巾牙膏卫生纸。”
伏折恍然大悟：“我买的大多不是那一类。”
“那买了什么？家电？不会是电视和家具吧，早知道来找我取取经呀，一年到头都在出差，你就算买了一万的床垫也得摊销进管理费用。”
伏折调出了账单。
是一家价格昂贵的会员超市，人称贵妇超市，林音尊称之为大冤种刷新点。
此刻，伏大冤种谦虚地滑到了总额。
“9731块8毛8？？”
林音失声大叫，顿时有种自己罩的小弟被邻街街霸狂揍了三天三夜的憋屈。
“你是不是傻？999块的花盆？274块的杀虫喷雾？请问这瓶利雅得进口敌敌畏是打算做蟑螂拼盘亲自品尝吗？？”
伏折默默滑到顶端：“有一些贱卖廉售的。”
“拿走拿走！”林音从背包中拿出一大包婴儿湿巾，用力拍一拍：”这玩意儿，券后5块3毛9，能用一个月！”
说完，放弃似的一摆手：“唉，算了，跟我出一次外勤你就知道平民如何苟延残喘。”
她抽出一张给伏折擦汗，顺手把两斤重的湿巾塞进他怀里。
伏折转手扔进了背包。
箱子摆在座位边缘的过道，他毫无怨念地过去握住箱子柄，感受了下重量，善学善用问道：“你带了很多日消产品吗？我们不是住在酒店里？”
林音将他拉到客户创建的项目资料群：“是啊，不过呢是旅游管委会下属的酒店，观音湖，很偏僻的，酒店和公司都在景区内，开车二十分钟，你不会以为是市中心那种外卖半小时必达的旅游胜地吧？”
“有地方住就好。”伏折说。
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有专属管家服务，24小时停机坪待命。
她嘟嘟囔囔的，伏折没有听清。
两小时后。
孚林镇旅游管委会酒店。
“林经理，这是最好的两间屋啦！”
打扫阿姨用棕榈帽扫帚拂去门板上的灰，殷勤回头一笑。
“你和这位帅哥住面对面，我跟你说，这个位置可好啦，五星级，湖景房的喔！晚上路灯亮起来就跟东方明珠，那个外滩一样的哇！”
‘哗啦啦——’
拉开窗帘，阳光下的灰尘像蝗虫般四处流窜。
“瞧瞧，这视野，咳咳！这大彩窗，咳咳咳——”
“哐！”
窗帘杆掉了下来，砸断椅子一条腿，黑一块灰一块的窗帘绒布斜斜坠在顶上，阿姨胡乱一扯，边擦桌子边不厌其烦地说：“王主任特意叮嘱的啦，一定要把最好的房间留给你！别人来给钱都不让住的哇！”
给钱不让住，难道倒贴钱才能请到人住吗。
就这条件也很难请到活人吧。
待灰尘散去，林音淡定飘到窗边。
伏折紧随其后放好箱子，然后对着窗户外边巡视一番。
湖景房的五星级园林景致包括：
枯藤、老树、昏鸦。
断桥、排水沟、危房。
充斥着一股子死亡游乐场的腐朽气息。
伏折开玩笑道：“那棵树枯死以前，应该有五十多的岁数了。”
林音点头：“你师父死之前，应该也有二十好几了。”
伏折：“嗯？”
林音干巴巴：“哈哈，好不好笑。”
“不好笑。”伏折认真说，“工作条件艰苦是一时的，师父，我可以克服，你身体不好，有什么活就分给我，我虽然经验欠奉，但一定尽全力帮你。”
“你不觉得进了一个贼窝吗？”林音感到新奇得不得了。
还从没有哪个出这种灾难级现场的助理不暴走的。
伏折道：“咱们所是不是处于危机边缘？”
他问得十分尖锐。
一针见血。
像这种一看就捞不到油水的底层C类项目，只能轮到业务贫寡的小事务所头上。
A类项目一般是百万级年报审计、大型国资企业集团审计、IPO申报，卡报告虽然严，流程多，但风险一般较低，是各事务所的稳定保底收入来源。
B类项目次之，年审和合同金额不大，但也需按流程一步步走，为了提高利润率会压低项目成本。
C类项目则是一些理账、非上市公司年审、验资等，投资小见效快，一分钱半分货。
像这种只需要一名非CPA经理加一名低等级助理就能胜任的，多半就是底层C类。
观音湖旅游景区是当地管委会管辖，国企投资公司全资，姑且算蚊子肉大小的政府项目，用来维持些表面上的人脉关系。
林音瞟他一眼：“不错嘛，不愧是在财政部待过的。”
只不过此危机非彼危机罢了。
“怎么，后悔来面试了？”
正午，烈日当空，一只羽翼凌乱的干瘦青鸟飞过了干涸的湖面。
“没有。”伏折坚决道。
“我会帮你的。”他低声重复，“无论什么项目，什么时候。”
关于事务所ABC项目的划分大家看看就好啦，不要当真~
林音：当你以为我们是靠审计挣钱时——（邪魅一笑）
伏折（狐疑）：真的挣到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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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青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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