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如铁骑踏遍广场，令美食广场上成双结对的小情侣都挨得更紧。
秋天的尾叶衔接上冬日的初辉，瑟瑟冷风中，顷刻融化的透明雪霜，落在言以霖的发上，似乎格外青睐他。眼睫毛上落了点点白雪，言以霖的目光在霜雪的透射下，染上七彩的风采。
楚呈灼灼地望着言以霖，身体里的细菌、病毒一时之间都被信息素的冲击给压下去，浑身飘飘然的。楚呈不用摸，都知道自己脸是红的，“师兄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言以霖差点被他扑到，可他没有晃身形，稳稳地站在原地。仿佛楚呈一路跑来扑上他，他也只会扶稳，然后让他站好。
他的脸上没有大表情，好似一座冰雕：“天冷了，这些东西你有没有备着？”
楚呈接过皮包，包里有口罩、洁手液、维生素片、湿巾、阻隔贴……大大小小的东西装满了一口袋，提起来并不轻松。阻隔贴是Omega的抑制贴升级款，好点的阻隔贴要五百来块。
楚呈心中雀跃，抿着嘴压下不断扬起的嘴角：“师兄，你提着这么多东西来我公寓楼下，总不能是顺路吧？”
言以霖摸摸鼻子。
“我也请了病假。”
“噢~原来，不是给我准备的吗？”楚呈佯装要把手提包还给言以霖。
言以霖：“……”
他取下右手的真皮手套，露出白皙的手，左手食指和中指内扣，两指夹住皮革带一角。右手错开皮包的带子。
手背几乎贴着楚呈的指腹。
楚呈被电了一下，刹那间抽开手指。
楚呈眼神慌乱地左右瞟：“要、要拿什么，我来拿吧。”
言以霖垂眸，“抱歉。实验室就我跟你生病了，是我传染你的。这些东西，你先拿着，医药费我给你报销。”
“啊？”
楚呈被他的脑回路惊呆了。
“不用了。应该、应该不是吧。”
言以霖指着包内其中一盒感冒药，“我吃的是这种。”
硕风扑面，冷灌全身。
咖啡馆的壁面染着暖色调，褐色透明玻璃窗贴着温暖可爱的贴纸，吸引着游客。
楚呈瑟缩了一下，“师兄，要不我们进里面说吧，好冷啊。我们俩都感冒了，再这样吹下去，等会儿变成重感冒了，下周路导发现我们俩还没回到实验室，他要发飙了。”
言以霖点了点头。
进入咖啡馆，言以霖没想到会遇到实验室的其他人，皮鞋踏进店门犹豫了一下，淡定地走到前台点单。
“抹茶拿铁，热的。”对店员说完，他问道：“你喝点什么？”
楚呈找理由：“我有选择困难症，我想想。”
楚呈已经喝过咖啡了，而且是冰的纯咖啡，因为他实在太困了，下来喝点提提神，免得待会儿自己瞌睡睡着了，画稿没法交上去。
感冒、发情期都不适合喝咖啡，感冒的时候吃了药睡一觉，给身体充足的休息是最好的。用咖啡因强打精神，完全是不人道的做法，发情期晕过去就熬过去了。
楚呈为了效果好选了纯咖啡，为了口感好选择了正常冰。
早上只吃了加起来不到100克的馒头，又摄入冰饮，此时胃部在用隐痛抗议。
在看到言以霖的第一瞬间，他就把冰咖啡藏了起来，有点怕被抓到，现在也就不好坦白自己已经喝过一杯。
楚呈：“呃……”
言以霖等了一分钟，楚呈心里斗争中。
咖啡店点单速度很快，还能扫码点，一向是没人排队的。他俩在这儿纠结的功夫，后面等点单的排起了五人的队伍。有人举着手机，看着手机，暗戳戳偷瞄言以霖。
楚呈有点小紧张，排队耽误时间让他有负罪感，“要不你先点？”
言以霖替他做了选择：“跟我喝一样的吧。两杯抹茶拿铁，都要热的。”
五米之外的咖啡桌。
赵启明诧异地碰了碰钱开的胳膊。
钱开啧了一声，用双倍力气撞了回去：“撞我干嘛？咦，小楚人呢？”
赵启明竖着手掌，捂在鼻侧，挡住嘴巴的口型，压低声音对他道：“你看看那儿是谁。”
钱开咬着吸管的嘴巴惊讶地张开，吸管崩到一旁，他揉了揉眼睛，“言以霖？我没看错吧？他怎么在这儿，难道是来看小楚的，不可能吧……我生病的时候，他还催我把报告给他。那时候他还不是我们实验室的人呢，你记不记得？”
“大魔王一向这样，他来看小楚才奇怪吧。真是稀罕。”赵启明勺的是钱开那杯巧克力奶油拿铁，他的那杯在钱开桌前。
钱开竖着手挡脸，“不行，咱俩先走吧，反正看也看过了。楚呈那小脸煞白，那么个身板，待会儿要是被大魔王欺负了，我们是舍己为人去救他呢，还是冷眼旁观呢？”
赵启明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一下子说不上来，“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钱开：“还看？你论文写了？”
赵启明：“没写。”
钱开：“那还不溜？”
两人一对眼，危。
赵启明拿上手机：“溜吧。我们去实验室，路导肯定不会催。大魔王请假，好不容易能歇会儿。走！”
俩人趁着言以霖背对着座位席，在前台点单磨蹭的功夫，从咖啡馆到商场的后门出去了。
“您好，这是您的号码牌，可以先去选个位子坐，一会儿店员会拿过来。”服务员给了一个绿色的塑料牌子，牌子中间涂着卡通的白色数字，18号。
楚呈拿着号码牌，跟在言以霖后面，意外的是言以霖正好选择了赵启明他们原先坐的位置。
楚呈瞟了一眼后门，俩位师兄正偷偷摸摸地趴在后门的玻璃窗上看这边。赵启明插着裤兜，正跟钱开说着什么，钱开跟壁虎一样趴在玻璃上，见楚呈看过来，挥了挥手。
楚呈挠挠脸，不懂他俩在搞什么，手在肩头很小幅度地挥了挥，算是回应俩位师兄。
言以霖：“坐。”
楚呈在原位置坐下。
言以霖坐在对面，取下蓝灰黑格子的围巾，丝绒的流苏拂过手指，围巾放在椅背。
四方的铜胎珐琅桌，圆心绘着飞龙在天，红蟒游在四方的横海之间，亟待跃龙门的机会。
言以霖臂下红焰生长，如火要吞噬其肤色。
楚呈幻想自己就是那只假借掩体的狡黠红蟒，攀上一方肉色。
“您好，您的餐齐了。请慢用。”服务员将两杯抹茶拿铁放下，拿走了餐牌。
楚呈收回视线，有些羞愧地红了脸。
水晶杯中，拿铁香浓的咖啡气味、牛奶甜滋滋的香气蒸腾上来，一层清透的抹茶撒在表面，杯壁上挂着如飘带般的碧色茶路。
茶香飘上空中，在玻璃窗上蒙上一层雾气，Alpha的信息素自敛得很好，他没有嗅到。楚呈百无聊赖地擦开水雾，刚刚他和言以霖在外面站的位置，来了一对小情侣。
应中心意，楚呈指着他们说道：“刚刚我就是坐在这里，看见师兄你的。”
刚刚……
糟了，说漏嘴了。
楚呈用圆溜溜的眼睛装无辜。
言以霖瞳色染上点点笑意，浅饮一口，乳沫浮在唇上，用餐巾擦拭掉，善解人意地移开话题。
“席庭深席教授，跟我问起过你，你那场官司，他也有关注。”
“席教授？”楚呈思考了一下，排除了院校的老师们，想起上次峰会，恍然，“噢！你是说峰会那位，我们只有过一面之缘。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关瑞吗，他居然说席教授要收我为徒什么的。我跟席教授根本不熟，他也太搞笑了。”
言以霖：“是真的。”
楚呈不解，手指顿下，疑惑道：“什么？”
言以霖：“席教授确实想收你当亲传弟子，他是设计院的教授，你有想过博士去读设计吗？”
楚呈错愕，心中有一抹酸涩，没想到言以霖会这么正式地劝他转专业。
他故作轻松地：“哈哈，师兄，你考验我呢？一天是人工智能的人，以后都在人工智能的专业道路上耕耘。”
楚呈用细长的金色长柄搅拌勺，在水晶杯内摇动，勾勒出一副翠青浓褐白潺潺的山水画。他轻轻叹一口气，呵出的气体晕开山水，搅乱一池春色。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有些人穷极一生，才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你喜欢画画的，对吧？”言以霖是用陈述的语气说的问题。
楚呈扁扁嘴，眉倒垂下：“……”
言以霖：“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希望你可以把握住。”
楚呈愁云薄雾，心绪烦扰：“师兄，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吗？”
言以霖闷了一口，定性道：“你把我当成了你的偶像，你的目标，以后也还是可以这样。你在别的领域发展到更高的维度，我们以后合作的机会也很多。”
楚呈：“是偶像，也不止是偶像。”
言以霖沉默片刻，只能告诉他：“抱歉。”
楚呈抿唇，离开伤心咖啡馆之前，苦笑道：“我考虑一下吧。”
什么偶像，什么目标。
喜欢两个字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哎……
说出口也不过是被拒绝罢了。
楚呈心累地走上楼，心力憔悴。
分别之后，浑身冷却下来，喝下去的咖啡在肚里打架，令他腺体一阵一阵焦热，体内的生殖腔也在抗议他的胡来，楚呈直冒冷汗。
捂着胃回到房间，翻出许久不用的画架，擦去上面落的灰尘，他已经画了太多商稿，很久没有表达自我。
蓝色的心情，晦暗的黄，交织在肉色之中……
一个挖开的椰子在蔚蓝星空中戴着宇航帽。
“哈哈。”
空调安静无声，楚呈画完大汗淋漓地躺在地板上，裤脚沾了蓝色的颜料，心中的闷随画笔转移。
他望着天花板，想起了那年大一从画室出来，排队做核酸的队伍中，鼓风机故障轰鸣，吹乱人群的头发。楚呈背着画板跟同学们一起去排队。
一众被吹成鸡窝头的人群之中，言以霖高挑的身材鹤立鸡群，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报告，一丝不苟的发型被吹乱后，倒多了几份潇洒不羁，与文质彬彬的学术气场行成鲜明对比。
楚呈一眼入魂，分化成了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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