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郎中的事是严大人传来的消息。杨郎中是您三天前抓到进去的，结案后您留下来，说是后面再审。后来出了科举泄题案，杨郎中就先交给严大人关押。”
“绒国岁贡藏尸一案事关重大，严大人特意安排了几个好手留心看管，这几天关在牢里先磨一磨，本来一切正常，结果今儿早送饭的时候发现，杨郎中疯了！”
苏景行闭了闭眼，迅速在心底和转瞬而逝的假期做了个深情告别，转身往外走。
说什么也要去天牢走一趟了。
绒国岁贡藏尸案本已结案，但是苏景行隐约觉察到一些异常，为大局考虑这才留了杨郎中延迟问斩。
这个世界分为多片大陆，大陆只见有大洋隔断。从本国及以往文献记载分析，目前各个大陆只见没有明确的交流，大概处于“海外有仙山”的谣言阶段，旧朝皇族还有个求仙永寿的追求，往海上赶出去好些个探索舰队，基本是有去无回。到了老苏家坐上皇位，几位先帝对追求仙道保持一个客观的十动然拒态度，海外探索进度也就搁置下来。
大梁所在这片大陆上，大梁国是最强盛的国家，其次为天兰国，绒国属于第三大国。苏景行通过辅助AI地图能看到，三个国家呈等边三角形坐落于大陆的三个方位，大梁国位于大陆最东边，形成互相牵制的局面，零星小国散落在大陆边缘、环境恶劣之地挣扎求生。
前朝衰弱的主要原因是皇室暴虐朝廷苛政，次要原因就是另外两大国家的联合进攻，内忧外患之下大梁连破边城十余座。
这些城池还是开国的太祖皇帝亲自领兵一座一座打回来的。
后来二代皇帝太宗皇从经济上打压绒国，在军事上又连取大捷，绒国才老实一点，不再军事骚扰，大梁算是彻底步入高速发展阶段。
到了武明皇，也就是苏景行的祖父，老爷子早年间作为太子在兵部实习的时候，颇有军事才能，领兵打下绒国大片土地，人家国界线明显凹下去一块，继位之后继续发挥军事才能，甚至前线拼杀几年，在周边各国混出个军武大帝的名号。武明皇在位期间，绒国敢怒不敢言，年年岁贡，世世称臣，两国关系进入你情我愿的和平发展阶段，绒国安静下来修养生息，从逐渐提高品质的岁贡看来，修养的很不错。
今年岁贡史无前例的豪华，运送车队十里不断，金银珠宝、珍馐美味不知凡几。
验礼官员高兴啊，只要本本分分的验完礼单，就是有助于和平外交的大功一件。
然后验出来个已经泡发了的，绒国镇国将军的，独子。
看样子没救了，死的很彻底。验礼官两眼一翻，感觉自己马上也会死得很彻底了。
藏尸一案，震惊朝野。
这属于严重威胁两国关系的大案要案，老皇帝把案子全权交给里手底下查案最靠谱的人选——他的好儿子，苏景行。
在刑部实习一年半的太子殿下荣获全国查案小能手称号，可喜可贺。
结果查下来发现，人家绒国镇国将军独子是个爱游山玩水的，办了全套合规手续，是来跨境旅游，到大梁体验异国风情的。
风情没有，酒疯子激情杀人倒是有。
人家游玩到皇城，一日碰见喝大了的杨郎中，二人起了争执，杨郎中失手杀人，藏尸于自家院中水井。无人察觉，直到今年绒国贡品入京，途径杨郎中家门口，暂停歇脚。杨府上家仆受命，趁夜挪尸于岁贡箱中，全城严查时家仆堂上供认不讳，趁众人不备当堂撞柱。
查清楚了，人赃并获，这不就结案了嘛！
但是苏景行感觉不对劲，此事过于巧合，似有蹊跷。
奈何人赃并获当日家仆撞柱，断了线索，
杨郎中平素嗜酒如命，那日刚巧在喝的烂醉如泥、如登仙境的时候被抓，一句人类能听清听懂的话也说不出来。神仙亲临也审不出来东西。苏景行只好先关他入牢，等人醒酒了再审。
巧了，第二天又出了科举泄题案，为了不耽误半月后的科举考试，老皇帝又把破案又准又快的苏景行拉去加工到今天。
结果这头刚忙完，腾出空，那边杨郎中就疯了。
这事太过于巧合，巧合到苏景行越发起疑。这种能打破两个国家之间平衡的事可不是小事，上午汇报科举案的时候苏景行顺路跟老皇帝打了个继续深查的报告，老皇帝批准的时候都不带犹豫的。老皇帝对这种外交问题可上心了，没看刚才那群围观老皇帝新儿子的莺莺燕燕里面，还有人家绒国年芳双十的长公主吗？
“严大人，人怎么样了？”
刚赶到天牢，苏景行正看到远处一闪而过的一高大威武的黑袍男子。苏景行一路健步如飞追上去，成功叫住了偶遇的严诉。
严诉，刑部尚书，苏景行在刑部实习的直属上司。严诉从偏远县城的九品官飞快爬上来，靠的是断案如神，破了无数大案，翻了百余冤假错案。为人公正严明，身材高大魁梧，面相小儿止啼，百姓亲切的称之为“严大人”。苏景行刚入职还叫“严尚书”，等和严诉混熟了后也跟着叫“严大人”了。
“人不太好，我们边走边说。”严诉面沉似水，边走边说。
“关进来第二天就醒酒了，一直盯着墙发呆，除了要酒喝之外什么也不干。”
“墙上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
“看了多久？”
“从第二天，看到今天早上，共一天半。”
“真疯？”
“不像假的……前面这间就是了。”严诉停在一间牢房前，凝视里面的人。苏景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牢房内有一人，披头散发，神情恍惚，时而呢喃细语，时而狂笑不止、手舞足蹈，衣衫湿透，颤栗之间，似是有严寒彻骨。其人神态癫狂，嘴中念念有词。一瞬间猛然躺倒在地，四肢震颤，目露恐惧，呼吸急促，面色苍白，泪如雨下喃喃呜咽。下一秒又翻身跃起，眼如铜铃，怒吼着扑向身后空无一人的墙壁。
看起来是真疯的不轻。
苏景行和严诉的到来没有引起杨郎中的注意，又或许是注意到了。
“他今天一直这样？”苏景行看向牢门两侧负责看守的狱卒。
“回殿下，杨郎中从辰时到现在，一直这样。”一旁看守的狱卒恭敬回答。相当于从早上七点到现在，也就是下午十三点。
“这中间他吃过东西、喝过水吗？”
“没有，连辰时送来的也没吃，您放心，我们至少三双眼睛盯着，肯定不是有人下毒。”
苏景行倒不是怀疑有人下毒，这杨郎中的表现跟瘾君子一样，瞧着像是酒精戒断反应。不管什么原因吧，杨郎中这缺乏锻炼长期酗酒的瘦弱体格子，实打实折腾了六个小时，就是这大量出汗，再追溯一下，上一次进食饮水是将近二十小时之前。
苏景行怕这人别折腾到重度脱水了，转瞬去逝也不是不可能的。
“派人找点盐水和酒来。”
盐水要去饭堂找，一时半会都跑不到饭堂。酒倒是快，估计是跑腿的狱卒从哪个上班偷摸喝酒的同事手里抢来的，酒瓶沿上的湿印子还没干。
几个壮汉一起按住人，跑腿的狱卒把酒给杨郎中灌下去。
酒到病除，杨郎中挣扎的幅度很快小了下去，也不大吼大叫了，被强行扭跪在地，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安静得看向严诉和苏景行。眼瞧是不疯了。
还没有诞生瘾君子这种生物的时代里，酒精戒断反应和其他什么坏东西的戒断反应一样，在人们的眼中充满了知识不可及的神秘色彩。
大概算是超小型神仙显灵，好歹也是个医学奇迹。
严诉挑了挑眉，偏头看了眼身侧矮他三个头的俊秀小郎君。刚才看他折腾着灌酒也没在意，毕竟给疯子灌酒这事也疯的不轻，但谁叫人家是太子呢，太子殿下就是想把疯子泡在酒缸里他也……他还是得拦住的，泡酒缸子算谋杀。
但是给这嗜酒如命的杨郎中灌酒，不仅不是谋杀，还可以算太子殿下的赏赐。
谁想到灌了点酒，人就不疯了？难不成之前是在装疯卖傻就为了讨口酒喝？总不能是这喝酒能治疯病吧？
周围几个狱卒也惊讶不已，第一次见疯病转好的，还是用酒治好的。负责揪着头发掰开嘴往里面倒酒的狱卒一脸见了老天爷的表情，神态飘忽的缓缓凑近瓶口，仔细一闻……就是烧刀酒啊！这肯定是衙门口旁边酒楼卖的兑水酒！往日里他也没少喝啊，酸涩辣喉，除了便宜一无是处，怎么今儿个忽然显灵了？
难道真如传言中，太子殿下是仙神转世，通晓世间万物，法力无边。暗中施了法术神通在这酒里？
这时候跑饭堂兑的盐水也拿来了，灌酒的狱卒下意识接过送到手上的水壶，很顺手得薅起杨郎中的头发，完全没想杨郎中不疯了之后是不是能自己喝，捏开嘴就往里面灌盐水，一套操作流畅丝滑，仔细看还有那么点虔诚在里面。
苏景行不管这一群人的情绪起伏，粗糙的口服补液全部灌完后，瞧那杨郎中神态木然。
啧，酒精戒断反应和脱水可能引起了什么新毛病，怕是影响到神经系统了。不过人类能做的他都做了，人类不能做的他理所当然就省下不做，交给老天爷去发挥了。
也说不好杨郎中问斩前这几天会不会继续恶化。在此之前，他得抓紧时间审问了。
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感觉就像加班仙人在向他招手。
杨郎中：我没疯！酒精戒断啊酒精戒断！你们传的什么谣言！
（严肃脸）酗酒伤身、醉酒误事，小朋友们不要学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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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严诉是用于小儿止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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